瑞王升堂這天,陽光明媚,波光瀲灩,三百多名昭武衛士兵整齊列陣,組建了極具荒誕和暗黑色彩的太明公堂。
太掖池畔,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此時,一大群套著朱慈炅同款運動衣,赤著格博,穿著短裙的漢子正繞著太掖池“一二一”跑步。
跑得久了,這超長的跑道也不是問題了,一個個都有餘力東張西望。連跟隨跑步的小旗總旗都不管,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瓊華島廢墟之上的升堂審案吸引,這個真的罕見。
他們很羨慕那一隊上島的兄弟,不過沒法比。指揮說了,這是一隊見過血的士兵,已經訓練合格了,可以上戰場了。
所有人都見過他們“慘樣”,吐得稀裡嘩啦,走路都走不穩,睡覺也時常驚醒,幾天都沒緩過來。但緩過來後的他們真的不同了,有種特彆的氣質,說不出來,但相遇的話對他們都有些懼怕。
他們真的殺過人啊。指揮說,那就是殺氣,光練練不出來,必須要在戰場上殺出來。
這三百多人已經成了昭武衛的特彆份子,連日常跑操都可以不參加了,連皇驍衛裡的武術高手都對他們另眼相看,孫參謀孫大人都特彆欣賞他們。
當然,他們對自己還是挺嚴格的,給他們特權也不享受。生死一瞬間得到的感悟說不出來,但天天喊的口號就知道自己這幫人不是養來玩的,多練點本事才能活。
瑞王找到方正化,提出要借點精神點的棒小夥。這幫家夥可不就是最精神的,自己都不敢讓他們到乾清宮站崗了,怕嚇到皇上。
昭武衛沒有水火棍,沒事,瑞王的辦法比困難多,槍頭一去,不就是棍。
聲音小了,沒氣勢,那就排三排,昭武衛就是人多。
廢墟上掛不了“明鏡高懸”匾,那就鋸成兩半,下邊釘根木條,安排四個士兵輪流舉著。
瑞王提前視察過公堂,總覺的還少點啥,於是彩旗安排上,上書:鐵麵無私、秉公執法,法不阿貴,埋輪破柱。
於是曹思誠帶著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官員進場的時候,差點沒嚇尿,瑞王爺的公堂就是霸氣,天然就有種蕭殺之氣。
定國公徐希皋在五軍都督府官員的陪同攙扶下也就位了,渾濁的眼神都一亮,很有軍營模樣。
瑞王朱常浩穿上了大紅蟒袍正裝,帶著侍中司一臉苦相的四個秘書,還有一個親王常服的小年輕。那是信王朱由檢,來跟著皇叔學經驗的。
朱常浩非常滿意,唯一對天空太陽有點鬱悶,光走一趟,臉上就是一層油了。唉,現在找冰塊太遲了,這破差事,果然要瘦幾斤。
“小五,你到後麵自己找位置,跟五叔學著點。”
朱由檢兩眼放光,猛烈點頭,這些士兵真威武。
瑞王就位,對起身施禮的曹總憲和徐國公,微笑點頭,示意二位入座。他拿出絲巾擦了一把臉,先衝身邊太監道:“速去準備些冰水,本王今天要渴死。”然後又在桌上一陣亂摸,“劉長史,哪個是驚堂木?”
劉鴻訓一腦門黑線,下方的刑部官員都開始偷笑了。
劉鴻訓連忙上前,把驚堂木指給瑞王,剛要轉身,又連忙阻止,“反了,拿反了。”回身直接幫瑞王調整,握著瑞王的手虛拍了兩下。
朱常浩連忙點頭示意自己會了,先咳一聲,清清嗓子,驚堂木第一響,“升堂。”
“威武。”
訓練有素的昭武衛士兵整齊的開口,同時提槍擊地,整齊的三聲,兵戈之氣瞬間彌漫。
這個怎麼說,沒有正常法堂的唱腔,但乾脆整齊的聲音有另有一種嚴肅的魅力,連湖麵波紋都震蕩出了一圈一圈。
“帶人犯!”
“帶人犯。”大嗓門的昭武衛士兵一個個崗哨傳到瓊華島岸邊上。
錦衣衛已經提前將人犯去除了腳鐐,隻用細繩縛手於背,暫時移交給昭武衛。
瑞王的故意拖延,無意中給他們都造成精神和肉體的加倍傷害,一個個都怕了。
那怕是薛濂,一身侯爺氣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仇恨的目光一直盯著“坑爹”的二兒子,那怕他已經嚇成一攤爛泥,薛侯爺都恨不得上去咬幾口。
見到昭武衛的列陣和空氣中彌漫的殺氣,除了薛濂還能站著,身後一個個都走不動路了。
楊光皋腳軟的同時,看清了主審位置上胖身影,瞬間有了希望,掙紮著向前。
“五王舅,救命啊。我是光皋啊。”
抓他的昭武衛士兵一愣,放開了手,楊光皋連忙踉蹌著向瑞王靠近。
朱常浩胡子都抖了幾抖,起身就離開審判席,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靈活的胖子一腳就踢翻了楊光皋。然後騎在楊光皋身上,也不管身上蟒袍的整齊了,拳拳到肉。一邊打還一邊罵:“王八蛋,還知道本王是你舅啊,皇家的臉都讓你丟儘了。的,老子先打死你算了。”
眾人好像聽到了啥了不得的骨科故事,紛紛閉上耳朵。
朱常浩打得氣喘籲籲,王冠都歪了,胖臉都變形了才停手。
說實話,朱常浩的拳頭不是很有力,雖然是嬌生慣養的楊光皋從沒吃過的苦,但還頂得住。關鍵是瑞王爺坐那一下,直接把楊光皋手臂都坐脫臼了,那個痛哦。
聲聲淒厲的慘叫,好像真折服在瑞王爺的拳頭下似的,讓眾人對瑞王爺的武力值有了重新認識。
沒人敢上前,還是信王朱由檢坐不住了,上前拉起瑞王,“五叔,審案,審案。”
朱常浩這才起身,臨走還在楊光皋脫臼的胳膊上來了一腳。
回到座位的朱常浩,半天沒回神,良久才整理好衣冠,轉頭問徐老國公,“下麵該乾啥了?”
徐國公很認真的想了想,“殺威棒。”
曹思誠驚訝得張大嘴巴,一個字都不敢說,瑞王爺實在太勇了,徐國公不愧是武將世家。
朱常浩點頭,“來啊,左右,給這幫家夥先來十記殺威棒。哦,這個家夥不用了,本王已經親自動手了。”
薛侯爺爬在地上,屁股涼絲絲的,看著那裂開的“明鏡”“高懸”無語問蒼天,過堂何時有殺威棒一說?你啥都沒審呢,我又不是不交代,怎麼能先用刑呢——“哎呦”……
“接下來怎麼審?先審誰?”曹思誠虛心的請教主審官。
瑞王爺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抹了一把汗水,“先審楊光皋。事情就是從他貪汙建房款開始的,要是房子修好了,後麵啥事也沒有。這小子是罪魁禍首。”
楊光皋臉都白了,本就痛不欲生的他目光頓變,自己啥時候成主犯了,王舅要殺我?
“冤枉啊。五王舅,我不是主犯。”
“嗯。”瑞王爺王霸之氣再露,“還不老實?本王問你,你是如何貪汙的,貪汙了多少?”
“沒有,他們說沒必要給那幫泥腿子住那麼好的房子,有個地遮風避雨就行了。”
“他們是誰?”
“崔太監,王太監。”
“記下來。”
“庚坊辛坊監房款是多少?”
“兩千四百兩,我隻拿了四百兩,剩下的是大夥分了的。”
“都有誰?”
“宋家二公子,鄭家三公子,還有,對,冉印孔也拿了三百兩,五王舅,印孔也是你外甥。”
朱常浩又想起身,曹思誠連忙勸道,“王爺息怒。”
朱常浩平息了好久,才一拍驚堂木,“好,本王現在宣判:給本王把楊光皋家的房子拆了,庚坊辛坊啥時候修好才準他重建。本王看了下卷宗,傷人四十七人,湯藥費一人一兩,死一人,撫恤三兩,楊光皋出。貪汙兩千四百兩,罰十倍,你要交兩萬八千兩。另外他供出的幾人,也照此處理。二位看合適不?”
徐國公點頭,“王爺英明。”把曹思誠想說的話都堵回去了。
楊光皋有點委屈,“五王舅,我隻貪汙四百兩,十倍是四千兩啊。”
“嘿,你這小王八蛋還跟本王討價還價了。建房款兩千四百兩是不是你拿的?加上四百兩是不是兩千八?十倍是不是兩萬八?”
楊光皋目瞪口呆,不敢再說,瑞王爺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瑞王爺又衝秘書們開口,“記一下,冉印孔除了要罰三千兩和五十兩傷藥撫恤,還欠一頓揍,看他是讓冉駙馬揍還是本王揍。”
啥,冉印孔也要交傷藥撫恤?哦,按瑞王的算法吧,都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