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燭火搖曳,映照出一片肅穆的金黃。
天啟皇帝的梓宮靜靜地安置在正殿中央,龍紋棺槨上覆蓋著明黃色的綢緞,繡有五爪金龍,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梓宮四周,擺放著玉蘭和梨花,清香淡雅,卻難掩空氣中彌漫的哀傷。
小皇帝朱慈炅身著孝服,頭戴白巾,稚嫩的麵龐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他站在梓宮前,目光凝視著棺槨,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卻始終未讓淚水滑落。
朱慈炅接過高起潛遞來的三炷香,恭敬地插入香爐中。香煙嫋嫋升起,彌漫在乾清宮的上空。
隨後,他帶領身後皇族和後妃一起行三跪九叩大禮,動作莊重而緩慢。
守靈期間,乾清宮內靜默無聲,隻有偶爾傳來的燭火燃燒聲和輕微的腳步聲。
朱慈炅跪坐在繡金軟墊團上,神色說不出是悲傷還是放空。
朱慈炅一度以為自己是天命之子,所有人都會圍著自己轉。所謂挽天傾,隻要後世一個初中生,稍微熟悉曆史,都能信手拈來。
曾經,他在心底嘲笑過父皇,用宦官治國,活生生製造了一個權閹。
熟悉老魏後,小朱漸漸發現老魏並沒有那麼不堪。是的,他跋扈,貪婪,自私,自以為是,但他同樣忠義,勤政,憐民,至死不渝。
當然,老魏的忠義隻對他的皇帝,老魏的勤政也可以解釋為攬權,老魏憐民,什麼,草民也算民?
曾經他一直不明白,老魏為啥會被老爸當作托孤重臣一樣留給五皇叔。可惜,他懂的時候,老魏已經嘎了。
朱慈炅甚至不無惡意的猜想,老魏是用自己的命為天啟續了命。反正對於滿朝公卿而言,老魏和老爸必須死一個。
可惜啊,老爸不爭氣。
你怎麼就喜歡吃朱砂墨呢?哪個白癡教你的,吃墨水就長學問?況且,你用的墨水它不是墨水啊。
你真蠢!
你全家都蠢。你爺爺蠢,你爸爸蠢,你四個叔蠢,你弟最蠢,你兒子——小爺才不蠢!
小爺怎麼就生在你家,小爺在二十一世紀都是人才,是被這蠢基因感染了。
不是說天家無情嗎?你怎麼就那麼寵小爺。
你起來,我不編故事騙你了。
你還沒吃過紅薯吧?這時候南方應該已經有了,我們推廣到全國,也學韃清,整個紅薯盛世。
你缺銀子吧?我們去打小日本,他們地裡多的是。這個時候還沒挖出來呢,打下來正好叫他們挖礦。老爸你都不知道我多恨日本人。
你不是要造自行車嗎?你現在那個根本不能推廣。搞不了橡膠,我們可以搞滾珠軸承,多試幾次肯定能成。放心,兒子知道造鋼的原理。
你一輩子沒出過皇宮吧?你起來,兒子帶你出去走遍大江南北。你說皇宮,讓五叔監國就行了,兒子可是北上廣川渝陝跑了很多地方的。
朱慈炅突然意識到,監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設啊。
就朱由檢那鬼樣子,他監國還能奪位不成?
對啊,天子守國門。去他的天子守國門,信王守國門不香嗎?
走,老爸,我們出去嗨,管他的呢。
你起來啊!
那怕起來揍我一頓也好啊,你可從來沒揍過我呢,沒挨過老爸揍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你不起來,你就看兒子禍禍大明吧。去t的挽天傾,老子才不乾,也乾不來了。
這破朝廷,早死早超生。
老子找李自成去,跟著他混了,創業不比守業容易多了。
不行,李自成也嘎得快,難道要投靠洪歹極?
草,打死也不乾!
望著天啟的靈位,朱慈炅終於哭出來了。
老爸,兒子好難!
樂安長公主,不對,樂安大長公主,在兩個姐姐的示意下上前。
“皇上,彆難過了。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
寧德和遂平都已經出嫁,唯有樂安受到其母牽連,今年都十八歲了,還一直單身。寧德和遂平進宮次數少,反而樂安就在皇宮,見過朱慈炅的次數最多。
樂安也算是大明悲劇公主的一員,她的生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選侍。
泰昌年,李選侍權傾後宮,是明末三大案之一“移宮案”的主角。他妄想控製朱慈炅他爸,學萬曆老娘,控製朝政。
可惜,大明朝沒有培養武則天的土壤,她失敗了,移居仁壽殿。
當初,詹事府少詹傅冠彈劾魏氏提到的“仁壽殿尚存”,就是暗搓搓的指她。要是天啟爸爸看到,估計立馬勾起不好的回憶。
樂安攤上這麼個親娘,在後宮的日子可想而知。
雖然天啟爸爸是個厚道人,樂安和李選侍該有的待遇一點沒少。但皇宮是個奇葩的地方,捧高踩低再正常不過了,後宮太監、管教嬤嬤到宮女,沒人給樂安正常公主的尊重。
小朱慈炅到仁壽殿給福王老娘鄭太皇太妃請過安,曾經偶遇過樂安一個人躲著哭,他還懂事的安慰過這位小姑姑,嗬斥過她的管教嬤嬤。
“皇姑姑,我沒父皇了。”
朱慈炅抱著樂安的大腿,失聲痛哭,淚水打濕了朱徽媞的孝裙。
“皇上乖,彆哭了。你以後要自稱朕了。姑姑送你回宮。”
也不管朱慈炅是否同意,把小朱抱起就出了乾清宮。
西暖閣內,慈禧太後與榮老公公,王體乾,劉若愚正聚在一起,批閱奏折。
慈禧太後很不耐煩,“李閣老是什麼意思?武舉殿試以前都沒有,怎麼現在突然提出來。皇上還那麼小,讓皇上去看那些莽夫舞刀弄槍的嗎?”
榮老公公耐心解釋:“太後,內容是啥不重要,這是李閣老單獨送慈慶宮的折子。”
慈禧太後很任性,“我不管,他愛送那送那,這些東西我一個婦人家看都看不懂,誰知道他們的彎彎繞。不想看了,給慈寧宮送去吧,她懂,我不懂。”
轉頭又對劉若愚道:“去看看你們皇上上香好沒好,怎麼還不回來?”
朱慈炅已經聽到她的話了,但樂安有點怕見外人,尤其是大太監。
裡麵三個雖然有孝衣遮著,但還是能看出是蟒袍太監,她一個也不認識,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什麼,大明公主不認識司禮監掌印?
對,對樂安來說,就是如此。
劉若愚出來了,樂安大長公主抱著小皇帝躬身施禮。
劉若愚差點嚇爬下,迅速從孝衣的樣式推斷出這是一位公主,趕緊跪下,“奴婢恭迎皇上回宮。見過公主殿下。”
樂安大長公主這才意識到懷裡抱著的人不能行禮。
慈禧太後迅速迎了出來,公主遞過小皇帝,趕緊給太後嫂嫂行禮。
小皇帝在母親懷裡恢複了情緒,
“劉伴伴,給朕皇姑送些吃食來,皇姑守一整天了,就在這休息下。”
“王大伴,李國普送的啥奏折?”
“是關於武舉的,問要不要辦個殿試?”
“辦。你找劉宇亮,叫他主持籌備。朕到時會去看看的。”
小皇帝今天無比懊惱,很久都無法入睡。
他發現,他所謂的太子黨就是個笑話。
他很想他的父皇,很想念魏爺爺。魏爺爺在,把這些奸臣全砍了。
張瑞圖,就是二五仔,還不能不用他。他丫的居然是朱慈炅太子黨的旗幟,必須要讓他入閣。
那徐光啟也沒有曆史記載的開放印象,畏畏縮縮的,完全不是一個開明政治家的樣子。
畢自嚴倒是有點進取之心,可連特旨入閣都不敢,也是恪守政治傳統的,希望他真有經濟頭腦吧。
黃立極,黃立極倒是有些能力,投靠也真誠,但是這丫的私心好重,迫不及待的想報仇,把大明又拉回黨爭的節奏。
沒一個省事的。
彆把老子惹急了,惹急了老子也搞閹黨。
劉若愚,不行,老好人一個。
高起潛,有潛質,但政治白癡一個。
方正化,這個更差,隻會砍人。
老爸啊,我還沒長大,我就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