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局中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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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秋風蕭瑟,卷起枯葉,拍打著窗欞。

暖閣內,熏香嫋嫋,溫暖如春。

但這股暖意,卻讓蘇雲溪心頭愈加煩躁。

“砰!”

她猛地一拍桌案,那套精致的汝窯茶具被震得發出痛苦的嗡鳴。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受不了秦望舒這副模樣。

天塌下來都雲淡風輕,仿佛她們談論的不是足以讓蘇家萬劫不複的陰謀,而是一場無關緊要的秋日宴。

秦望舒沒有理會她的暴怒。

她隻是將目光投向窗外那棵凋零的梧桐,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在想,二叔蘇文越……”

“他有這麼蠢嗎?”

一句話,如當頭棒喝,讓她混亂的思緒變得無比清明。

她不是蠢人。

蘇文越汲汲營營半生,圖的是家主之位,是蘇家的潑天權勢。

他會用陰私手段,但他絕不會蠢到去觸碰安陽郡主。

動了那位金枝玉葉,蘇家都要被聖上扒掉一層皮。

一個即將傾覆的家族,家主之位還有什麼意義?

蘇文越想當家主。

但他不想當一個罪臣家族的家主。

蘇雲溪的腦子飛快轉動,那股被怒火壓下的聰慧勁兒徹底占了上風。

一個可怕的、讓她渾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的念頭,浮現在腦海。

“你的意思是……這個局,根本不是他們設的?”

她的聲音乾澀,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不。”

秦望舒搖頭,終於轉過頭來看她。

那雙清冷的眼眸裡,平靜的湖麵下,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銳利如刀的光。

“此局,是他們點的火。”

“但有人……想借著這把火,把整座蘇府都燒了。”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

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蘇雲溪的心上,讓她呼吸一滯。

她順著秦望舒的思路想下去,一股徹骨的寒氣,從腳底板沿著脊椎直衝天靈蓋。

“那安陽郡主……”她的聲音發乾,幾乎不成調。

“安陽郡主,”秦望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是彆人給他們加的一場戲。”

“有人,想讓這場戲,唱得更大,也更絕。”

“有人,想借二房點的這把火,把我們整個蘇家,連根拔起,燒得乾乾淨淨!”

轟!

蘇雲溪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內鬥是一回事。

關起門來,兄弟鬩牆,鬥得再狠,也總會留有一線生機。

可現在,有外人插手了!

這隻看不見的黑手,要借著他們內鬥的火,將蘇家這棵屹立百年的參天大樹,連根拔起!

“是誰?!”

蘇雲溪的聲音裡,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氣。

“還能有誰?”

秦望舒輕笑一聲,那笑意裡滿是嘲弄,她伸出纖細如玉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

“是那些躲在暗處,早就等著分食蘇家血肉的豺狼。”蘇雲溪立刻明白了。

“棋盤上,想讓蘇家死的人,太多了。”

“但眼下,最關鍵的,不是他們。”

秦望舒的視線重新變得幽深,仿佛穿透了時空。

“是沈清柔。”

“她,或者說,她們母女,從踏入蘇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就心懷鬼胎。她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二房許諾的那點好處。”

蘇雲溪緊緊抿著唇,胸口因憤怒和後怕而劇烈起伏。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驕傲的鳳眼直視秦望舒,其中的火焰已由憤怒轉為冰冷的決絕。

“你想怎麼做?說吧。”

“隻要能護住蘇家,護住安陽郡主,把那些藏在陰溝裡的東西全部踩進泥裡,我蘇雲溪,奉陪到底!”

秦望舒重新為蘇雲溪倒上一杯熱茶。

茶香嫋嫋,終於給這壓抑的暖閣帶來一絲安寧。

蘇雲溪端起茶杯,用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感受著那份踏實的暖意,也壓下心頭的狂瀾。

她需要冷靜。

“說吧,你的計劃。”

“第一步,斬斷那隻遞刀的手。”秦望舒聲音平靜得可怕,“安陽郡主,就是那把刀。敵人想借她引爆全局,那我們就讓她安然無恙。”

蘇雲溪眼睛一亮:“我明天就進宮找三姑母!讓她跟太後說,彆讓郡主來了!”

蘇家三小姐,蘇知微,當今聖上親封的貴妃。

“不行。”秦望舒立刻否決,“躲得過賞桂宴,躲不過菊花宴。他們有一百種法子,在彆的地方讓安陽郡主‘出事’,再把臟水潑過來。”

“防不勝防。”

蘇雲溪的臉色又沉了下去:“那你的意思是?”

“請君入甕。”

秦望舒看著她,輕輕吐出四個字。

“他們想讓她因為我們出事,我們就偏要讓她來。”

“不僅要來,還要讓她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高高興興,毫發無傷。”

“這樣,才能狠狠一巴掌,扇在所有想看蘇家笑話的人臉上。”

“也讓那個藏在暗處的執棋人知道,他布的死局,在我們眼裡……”

“就是個笑話。”

蘇雲溪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快了幾分。

請君入甕!

這是何等的膽魄!何等的瘋狂!

“好!就這麼辦!”她的鳳眼熠熠生輝,迸發出驚人的光彩,“我手下有幾個得力護衛,宴會那天,讓他們寸步不離地守著郡主!”

“武力不夠。”秦望舒搖頭,“沈清柔最擅長製造‘意外’。我們需要眼睛,無處不在的眼睛。”

秦望舒看向蘇雲溪。

蘇雲溪立刻明白了:“蘇晚星?他行嗎?那個廢物……”

“我們需要人手,需要眼睛,需要能在暗中幫我們盯著所有角落的人。”

“有時候,最沒用的人,才最有用。”秦望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那些狐朋狗友,遍布京城三教九流,消息比誰都靈通。我們需要他幫我們查一個人。”

“誰?”

“那個被沈莉買通,準備在宴會上‘偶遇’我的紈絝子弟。”

秦望舒的眼神,一瞬間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冰原。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家世,他的喜好,他的弱點,甚至他今天晚上吃了什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好,蘇晚星那邊,我去說。他再混賬,也分得清家族存亡。”蘇雲溪重重點頭,她選擇相信秦望舒的判斷。

“還有呢?”

“還有,就是沈清柔。”

秦望舒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像在為某人敲響喪鐘。

“對付她,不能用常規的手段。”

“她最擅長扮演弱者,博取同情。我們如果直接揭穿她,證據不足,反而會落一個欺淩弱小的口實。所以……”

“所以?”

秦望舒笑了笑,端起麵前已經有些涼了的茶,一飲而儘。

那姿態,不似飲茶,倒像飲下了一杯出征的烈酒。

“所以,你要像往常一樣,繼續‘討厭’我,‘欺負’我。”

“把這場戲的台子搭得更高,更熱鬨。”

“我們要讓她覺得,一切儘在掌握,然後,在她最得意、最誌得意滿的時候……”

秦望舒沒有說下去。

但蘇雲溪懂了。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火紅披風,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步履間帶著風雷之聲。

“我去找蘇晚星!”

門被推開,又重重關上。

暖閣內,恢複寂靜。

秦望舒看著窗外被狂風席卷的庭院。

好戲,就要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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