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反將一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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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橋橫在眼前。

橋那頭,是蘇家戒律堂,象征這族規的威嚴。

但橋上,過不去。

橋頭站著人,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一身深灰色暗紋直裰,背脊挺得筆直。

他身後,七八個精壯家仆垂手而立,手掌自然垂落在腰側。

那裡,隱約露出武器的輪廓。

蘇玉蓉一見來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著嗓子就叫了起來。

“馬管家!馬管家!救救子軒哥哥!秦望舒這個瘋子要廢了他!”

那個被稱作馬管家的男人,眼皮都未曾動一下。

他直接走到軟榻旁。

目光在那條血肉模糊的小腿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眉頭,僅僅是擰了一下,便立刻撫平。

隨即,他站直身子,轉向秦望舒。

沒有半分遲疑,他躬身,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大禮。

“望舒小姐。老奴是通政使府管家,姓馬。”

“我家謙爺,請您移步文謙院中一敘。”

他的聲音平穩,用詞恭敬。

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嗬。”

一聲冷笑。

蘇雲溪手中那杆紅纓長槍的槍尾,重重往地上一頓!

“咚!”

沉悶的撞擊聲,讓腳下的青石板都顫了顫。

她一雙鳳眼燒著火,直勾勾地盯著馬管家。

“蘇文謙好大的官威!”

“他兒子在文閣行凶傷人,我們拿人去戒律堂,他反倒要我們登門拜訪?天底下有這種道理?”

角落裡,蘇晚星不知何時又摸出了那把白玉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就是。兒子犯了錯,當爹的不來領罪,反倒叫人來堵路。”

“傳出去,彆人是笑話蘇文謙目無族規呢,還是笑話整個蘇家家教不嚴?”

馬管家轉向蘇晚星,再次拱手。

這一次,他的姿態裡少了刻板,多了幾分熟稔。

“晚星少爺說笑了。還要多謝您遣人報信,否則我家大人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蘇雲溪的眼睛瞬間瞪向蘇晚星。

蘇晚星“啪”地合上折扇,打了個哈哈,滿臉無辜地攤手。

“雲溪妹妹彆這麼看我。這出好戲,總得有個像樣的對手,才不會太難看,不是嗎?”

一直沉默的蘇沐雪,此刻終於上前一步。

“馬管家,子軒堂兄意圖行凶,人證物證俱在。按族規,當送戒律堂。”

她看著馬管家,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此時私了,規矩何在?蘇家的顏麵何在?”

秦望舒始終沒說話。

她甚至沒看那堵人牆。

她隻是輕輕抬了抬下巴,對著那幾個抬著軟榻、早已腿軟的小廝,下達了命令。

“繼續走。”

三個字,輕飄飄的。

小廝們打了個哆嗦,隻能硬著頭皮抬起軟榻,朝橋上挪去。

“唰——”

馬管家帶來的那七八個家仆,齊齊上前一步,動作整齊劃一。

人牆,變成了鐵壁。

徹底封死了橋頭。

馬管家的聲音依舊恭敬,卻帶了一絲狠厲。

“望舒小姐。”

“我家大人說了。今天您若是不去,這橋,您怕是過不去了。”

赤裸裸的威脅。

空氣,瞬間凝固。

風停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蘇雲溪握著長槍的手指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響,下一秒就要刺出去。

秦望舒卻伸手,輕輕按住了她蓄力待發的手腕。

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秦望舒忽然笑了。

那笑容明媚又坦然,像個不懂事的孩子,看見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既然謙爺盛情相邀,望舒豈有不去之理。”

馬管家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他就知道,一個無根無憑的野丫頭,在絕對的權勢麵前,除了低頭,彆無選擇。

可秦望舒的話還沒完。

她話鋒一轉,看向那軟榻上不知人事的蘇子軒,聲音裡帶著孩童般的認真和執拗。

“不過,此案的罪人蘇子軒,理應同去。”

她的目光又掃過神色各異的蘇雲溪和蘇沐雪。

“還有這兩位證人,也需一同前往,方能將案情陳述清楚。”

最後,她對著一臉錯愕的馬管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語氣天真爛漫,理所當然得令人心虛。

“馬管家,勞煩帶路。”

“我們這就將人犯、物證、連同所有證人,一並帶到通政使大人的院裡,請他親自升堂,還我一個公道。”

話音落下。

整個白玉橋前,死一般的寂靜。

馬管家臉上的肌肉,瞬間僵住。

他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那份成竹在胸的從容,碎得一乾二淨。

他本是來私下施壓,把這個野丫頭單獨帶走,關起門來,是圓是扁還不是任由自家大人拿捏?

可現在……

她三言兩語,竟把這場私下的威脅,變成了一場人證物證俱全、直接搬到文謙院門口的公開審判。

她要逼著蘇文謙,當著蘇家眾人的麵,親自審判自己那個意圖行凶的親兒子。

這哪裡是去請罪?

這分明是要當麵定罪。

蘇沐雪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妙啊!妙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爆笑,打破了死寂。

蘇晚星扔了扇子,撫掌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可比戲台上的折子戲精彩多了!走走走,同去同去!”

他撿起扇子,興衝衝地湊上來。

“我也去做個證人,正巧看看,咱們的謙爺,是如何大義滅親,秉公執法的!”

馬管家的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黑。

冷汗從他的額角滲出,順著僵硬的臉頰滑落。

他陷入了兩難。

拒絕帶走“人犯”與“證人”?

那他方才的“邀請”就成了明目張膽的綁架。

可若是帶回去……他幾乎能想象到自家大人那張氣到發青的臉。

秦望舒見他遲疑,臉上的天真爛漫瞬間褪去,隻剩下質問。

“怎麼?”

“莫非謙爺要違背族規,私設公堂?”

“還是說,謙爺覺得我一個小女子,竟能徒手打殘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特意請我去他的院裡,當著我蘇家眾人的麵,好好嘉獎我一番?”

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沉重得能把人活活壓死。

馬管家再無退路。

他感覺自己的膝蓋骨都在發軟,最後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老奴,不敢。”

他憋屈地側過身,讓開了道路,深深地,彎下了腰。

“望舒小姐,請。”

秦望舒再沒看他一眼。

她領著這支由罪人、證人、護衛、仇家組成的詭異隊伍,浩浩蕩蕩地,轉向了蘇文謙的院落。

經過蘇晚星身邊時,她腳步未停,隻用極輕的聲音,飄出一句話。

“這出戲,還滿意麼?”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可這出戲,還缺個最重要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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