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的話雖然難以接受,但是句句在理。人窮誌短,既然沒錢,一般人家又有誰願意將女子嫁自己。跟著老爹尚能喝口稀飯,嫁給了窮戶,連口稀飯都沒有了。
老表所在的張集是一個公社,也就是現在的鄉鎮。老表家是沒什麼農田的,居住在鎮上的人一半吃公社飯,一半是本地人,老表父母走得早,家裡就他一人,當時又不準做生意,隻有一些工分糧,日子難免苦了些。
爺爺問:“這個女人能死心塌地跟著你嗎?”
老表說:“開始的時候不願意,有一次還偷偷將馬騎走了,好在這馬跟咱們有感情,到街上轉了一圈又將它駝了回來。我覺得吧,她欠我一條命,離開我有性命之憂,應該會死心塌地。”
爺爺聽了,馬上就慌了。前麵丟了一頭驢,今天要是再丟一匹馬,就真的沒臉回家了。作勢就要牽馬,老表問爺爺乾什麼,爺爺說:“我得保護你的勝利果實,你想,我留下這匹馬,她不就隨時可以跑了?”
老表又犯難,說:“我已經跟她吹下了牛,跟著我能過上好日子。”
爺爺說:“你不會跟她說,這匹馬是你的吧?”
老表兩手一拍,說:“還是長德哥懂我。”
爺爺更慌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二十塊錢,說:“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你留著用吧!這馬我得牽走,不然我就進不了家門了。”
老表接過錢,轉頭看著李貴才,李貴才說:“你不要看我,長德哥那二十塊裡有十塊算我的。”
老表長歎一聲,意思是他懂,說:“擺酒的時候,記得來喝喜酒。”
爺爺和李貴才回去十多天,果然接到了老表擺酒的消息。張集已經派人通知李貴才和爺爺去喝喜酒,至於老表落戶全集大隊的念頭,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李貴才一大家是老表的重要親戚,為了讓老表好好結婚,爺爺和李貴才都沒有向大家介紹新娘的來路。不過想到新娘的出身,李貴才就有些不高興,甚至看不起老表,要不是考慮到他們平日關係最好,就不去了。
奶奶為老表準備了豐厚的禮品,特意叮囑爺爺,不要瞧不起老表,對新娘一定要尊重。於是爺爺又套上了馬車,拉上李貴才親友,一起去了張集。這是這匹馬從業以來最辛苦的一天,因為馬車後麵還綁了一個連環馬車,兩車坐了二十幾個人。
說起來,爺爺和李貴才都還沒有見過新娘。通常新娘子都是比較害羞的,但是這次已經不同於上次,新娘子竟然走出了新房,開始招呼起客人,儼然是女主人了。
最讓爺爺和李貴才驚掉眼珠子的是,新娘子非常漂亮,而且不是一般的漂亮,在農村鄉下就如綻放的一朵桃花。
“怪不得老表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我要是遇到這麼漂亮的女人,也控製不住啊!”李貴才感歎地說。
老表獨身一人多年,是十裡八鄉知名光棍,聽說老表結婚,大家還以為娶了個二婚的,等見到新娘本人,個個目瞪口呆,沒了吃席的興致,謙虛地請教娶媳婦的辦法。老表早就想好了理由,把各家親戚忽悠得五迷三道。
李貴才悄悄拉住老表,恨恨地說:“能娶這麼漂亮的媳婦,你記住,那都是犧牲我爺爺換來的。”
老表瞪了李貴才一眼,說:“放屁,是犧牲我外姥爺的墳,不是外姥爺。”
李貴才早已經嫉妒紅了眼,說:“都他媽一樣!”
老表對爺爺還是很客氣的,當初忽悠來媳婦,離不開爺爺的寶駒,今天又送來這麼多東西,真是感激不儘,他將爺爺拉到一邊,說:“長德哥,我問一句,你爺爺叫什麼名字?”
“李乘風啊!問這個乾什麼?”
老表神秘兮兮地說:“那不好,我媳婦說了,這回他們來我們這,就是找李乘風的墓。咱們這還有叫彆人李乘風的嗎?”
這回輪到爺爺吃驚了,他自知爺爺身份不簡單,就示意老表不要再說話,隻悄悄等宴席散了,再問情況。
終於曲終人散,李姓親友坐上了馬車,等著爺爺駕車。爺爺卻將老表和新娘子叫到了僻靜處,詢問情況。
原來,新娘子姓陳,叫愛家,自小沒有雙親,是土夫子養大的。這一次,她和三個師兄奉命到徐靈交界尋找李乘風的墓穴,目的是找一塊玉墜。至於是什麼樣的玉墜,沒有人見過。臨行前,他們打聽到李乘風到靠近徐州的靈璧縣北隱居,並不知道具體位置。因李乘風隱居不久就過世,所以知道他的人並不多,打聽起來頗為吃力。
最初他們認為,既然是風水大師的墓,就一定是風水好,外形氣派的老墓,但是連續挖了幾個都走了空。後麵他們覺得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也不是辦法,就打聽附近姓李的村子,認為全集村和十裡外的李家莊可能性較大,所以準備挖了全集村最後一個可疑的墓穴,就去李家莊。之所以選中李貴才爺爺的墓是因為李貴才爺爺的墓比較大。
爺爺沉默不語,李貴才爺爺墓地土包較大的原因是兒孫比較多,每年清明都會有兒孫添土。現在李乘風的墓被盯上了,他就不能說出李乘風墓穴的位置,以免引起陳愛家的注意。
陳愛家心細如發,看到爺爺不說話,連忙補充,說既然嫁了張飛,今後絕對不會打李乘風墓穴的主意。爺爺不置可否,問她能安心跟著張飛過日子嗎,陳愛家說她早就想過上安定的日子了,隻不過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表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和老表廝守一生比較幸福。
爺爺點頭,心說這陳愛家和奶奶其實算是一路人,他又將老表單獨叫到一旁,說:“兄弟,你苦儘甘來,往後不用再吹燈拔蠟過苦日子了。”老表不解其意,爺爺拍了拍他的肩膀,駕車回村去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儘是陳愛家如何漂亮,老表如何走運的酸話。回到家裡,爺爺找到太爺爺,將陳愛家在找李乘風的墓穴的原話說了,太爺爺神色平靜,說:“那塊玉,他們找不到。”
說完,他掏出一塊乳白色的玉兔,交到爺爺手上,說:“往後這塊玉就歸你管吧。”
爺爺問:“這塊玉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嗎?”
太爺爺說:“到了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他在門口踱步走了兩圈,說:“長德,你要去追查,究竟什麼人在打這塊玉的主意。我年齡大了,不頂事了,你要搞清楚,做好應對的準備。”
“這個該怎麼查?”
“笨!當然還是找張飛那個撿來的老婆!”
“哎喲喲!對對對!還是俺爹腦子好使!”
“臭小子!”太爺爺脫了鞋就要打爺爺。
三天後,爺爺和李貴才又去了張集。為了拉近感情,爺爺把奶奶也帶上了,他想,奶奶和趙愛家屬於同行,容易聊到一起。
這一招果然好使,奶奶和趙愛家封閉式聊了半天,出來後,兩人手挽手,親如姐妹。到了晚飯時間,老表家的飯桌竟然明顯豐盛起來,有魚有肉,還有個大肘子。彆說,新婚之後,夥食是提高不少。
眾人坐下來後,爺爺才注意看趙愛家的長相,她身材高挑,皮膚細致,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飯吃到一半,趙愛家說:“之前聽張飛說,他想搬到全集去,今天見了姐姐,也生出了想一起住過去的念頭。這張集雖好,但知己的朋友不多。”
爺爺聽說趙愛家要去全集,腦袋裡咯噔一下,擔心她惦記李乘風的墳地,就看向了奶奶,奶奶早和爺爺心意相通,她說:“能去自然是好,大家住在一起,天天見麵,日子不知道多開心。隻是前一陣西北湖和西南湖的事還沒有過去,我聽說你那兩個師兄也被判了槍決,安全起見,還是留在張集比較穩妥。”
果然,奶奶一說完,趙愛家臉色都變了,緊緊抓住老表的手。老表趕緊打圓場,說:“嫂子提這事乾啥,愛家就是那麼一說。”爺爺心裡嘿嘿一笑,暗想,不那麼說,我爺的墳可能就要被掘了。
因為天色已晚,當天晚上,爺爺三人住在老表家。第二天起來,李貴才找到爺爺,說他也要結婚,最好是盜墓的,爺爺問他為什麼這麼想,他說自己受夠了光棍的日子了,爺爺想起李貴才前幾日的豪言壯語,咂了咂嘴說:“結婚需要錢啊!”
李貴才掰起手指說:“長德哥,我是這麼想,老表結婚的時候,你給了他二十。我要結婚的時候,你也給二十就行。另外,老表結婚的時候,你給他的二十裡,有十塊錢算是我的,他要是沒有,你就先幫他墊上,這樣我就有三十了。另外,我再找叔叔大爺,提前預支份子錢。”
“打住!打住!”
“怎麼了?”
“我是你爹啊!憑什麼給你二十,再說我給張飛的二十,憑什麼有十塊錢算你的。”
“張飛結婚你都給二十,我結婚你憑什麼不給二十。你給張飛二十的時候我沒錢,不算十塊錢給我,我不就等於一分錢都沒出嗎?”
爺爺想了想,說:“有道理,那這樣,你把算給張飛的十塊錢先給我。我有了十塊錢,再湊十塊錢,就有了二十了。”
李貴才說好,掏出了10塊錢大鈔票給爺爺,爺爺把錢裝進了口袋。李貴才伸出手,跟爺爺要二十塊錢,爺爺說:“等我攢夠了二十再給你。”
李貴才借錢不成,還搭進去十塊錢,頓時急眼:“李長德,把錢還給我。”說著兩人打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