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我國的金銀一直由中國人民銀行經營管理,實行統購統配。1950年4月,中國人民銀行製定頒布了《金銀管理辦法》(草案),嚴禁金銀民間買賣,嚴厲打擊銀圓投機倒把走私活動,從建國至1957年,金價被長期固定在每小兩(3125克)95元人民幣的水平。
爺爺早就打聽了,說國家正在回收黃金,和蘇聯換武器。
到了徐州,爺爺打聽中國人民銀行的去處,很快就找到了地方。爺爺在人民銀行外徘徊了許久,一直猶豫要不要進去。這個時候,他看到人民銀行外麵有個婦女,也在徘徊,就問對方到裡麵辦什麼事,哪知道這個婦女很警惕,看到爺爺,生怕爺爺搶她東西,一扭頭就走了進去。
這婦女走到辦事前台,將包放在了台上,對銀行工作人員說:“同誌,我想辦事!”
“你想辦什麼事?”
“我手裡有一塊祖傳的金條,想看看能換多少錢。”
“你拿出來我看看!唷!你這塊不小啊!”
“是不小!同誌,我這是祖傳的!”
“祖傳的?這得十來斤吧。”
“整十斤。”
“我們銀行還沒有這麼多錢,你到裡邊坐吧,稍等一會!”
拿著金磚的父女被請進了銀行辦公室。爺爺還沒有見過銀行把辦事的群眾請進辦公室的,就在外麵看了一會。過了十分鐘,外麵突然來了2輛警車,跟著下來幾名警察,把婦女帶走了。
當時,爺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看到身上有黃金的就抓,嚇得他趕緊離開了人民銀行。事後才知道,這個婦女是造幣廠的,夥同丈夫盜竊了10斤金條,被銀行工作人員認出了金條標記。
話說爺爺離開人民銀行,準備趕驢車,立即被一名男子叫住了。
“大哥!大哥!”
爺爺回過頭,問:“你叫我?”
“是的,大哥!剛才我在院子裡看你很久了,是不是有東西要賣。”
爺爺是個實在人,說:“是。”
那個人連忙遞煙,爺爺卻不接,男子忽悠爺爺說:“裡麵說是收黃金,但是你一旦把東西送過去,他們馬上叫公安抓人,說你非法買賣黃金。看到剛才那大姐沒,進去就被抓。”
爺爺問:“那你是什麼人?”
男子說:“其實我是被裡麵開除的,說白了,就是看不慣他們。”
“你也收黃金?”
“收!”
“什麼價?”
“裡麵的八成。”
“八成?”
“好過你進去就被抓吧!”
“我憑什麼這麼低的價格賣給你?”
“這你不懂了吧!我收的東西不能賣給院子裡麵,要賣給美國人。美國人那邊的金子多,不像咱們這裡,處處管製,所以價格低。你賣給我,就相當於賣給美國人。既然賣給美國人,自然不能按照中國價。”
“國家現在管製得這麼嚴,你還能賣給美國人?”
“這你彆管,我自有辦法。”
爺爺想了想,說:“價格太低了,我還是不賣了。”
爺爺對男子並不放心,決定回去。但男子既然知道爺爺身上有黃金,又豈肯罷休,乾脆跟著爺爺。爺爺上了黃包車,他也上黃包車,爺爺下車,他也下車,最後跟到了招待所。
第二天,爺爺準備回家,但是一下樓就被一群人圍了起來。
那個時候治安沒有現在好,街上打架鬥毆、持刀搶劫都是常有的事,一群人圍著爺爺,根本沒人敢管。
“你們想乾什麼?打劫嗎?”
一個長著胡子,穿著灰色長衫的男子站了出來,說:“兄弟,不就是想出貨嗎?我們收了。”
“你們給的價太低!”
“總也要我們有些賺頭不是?”
“還不是想打劫?”
“打劫?我們要是打劫,就不在這兒了。你去打聽打聽,誰不認識我喬大胡子?我喬大胡子賺的都是清清白白的錢,從不乾打家劫舍的勾當。”
“可你這架勢跟搶劫有什麼兩樣?”
“還不是怕你跑了。平心而論,你的東西如果來路正,自然可以去銀行大廳兌換現錢。可現如今誰能說清楚自己手上的東西來路,如果說不清楚,不就把自己搭進去了?”
爺爺一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當時那個環境,國家嚴厲打擊投機倒把,敢出來做生意的沒幾個,自己這塊金餅更是說不清楚來曆。
“怎麼樣,考慮考慮?”
“行!”
爺爺掏出金餅,拿給喬大胡子。喬大胡子仔細端詳,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又交給了同夥,同夥看了一眼,也是一臉吃驚。
喬大胡子說:“我說大哥,你膽子真大,揣著這東西還敢去人民銀行,真是活膩歪了。”
爺爺問:“你什麼意思?”
喬大胡子冷哼一聲,說:“你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我問你,這是你從墳裡挖出來的吧!”
這回輪到爺爺吃驚了,他萬沒有想到對方能認出金餅,後悔沒有先融了。既然喬大胡子能認出來,難保銀行的人認不出來。到時候,隻怕也要被警察帶走。
見爺爺沒有說話,喬大胡子說:“你彆慌張,這樣吧,這個餅子我收了,按人民銀行的價格。”
“不打折了?”
“不打折。”
爺爺以為占到了便宜,連忙說好。喬大胡子點了鈔票,爺爺驗收無誤,喬大胡子問爺爺還有沒有貨,爺爺謊稱沒了。喬大胡子不信,說墳裡的東西都是成罐成箱的,不可能是單餅。爺爺試圖用聊齋故事嚇走對方,就說有個守墳的大青蛇,將罐子背走了,隻留下這一個。哪知道這個半真半假的說辭沒有嚇到喬大胡子,他拍了拍爺爺的肩膀,說:“年輕人,不誠實!”
兩人說話時,遠處突然來了幾個騎自行車的警察。喬大胡子一看形勢不好,轉頭一哄而散,現場隻剩下爺爺。
警察倒不知道他們在做買賣,還以為是遇到搶劫的,就問爺爺有沒有事,爺爺說沒事,幾名警察就走了,提醒爺爺出門注意安全。
爺爺沒敢逗留,趕緊套驢車回家,一路急跑,直到距離村子十裡地的鎮上才慢下來。爺爺在鎮上買了十斤豬肉,又買了很多生活用品,還專門給奶奶扯了5尺大花布,這才回家。
天雖然黑了,但是爺爺覺得,這是他一生最亮的一天。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九點,家家戶戶已經睡了,隻有奶奶還在提心吊膽。
當門閂響動,奶奶聽到了驢叫聲,趕緊點亮了煤油燈。
“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奶奶望著滿車的東西,一臉的高興,爺爺也仿佛感到自己高大了不少。
“快去燉鍋肉!”
“明天再燉,大半夜的動火,回頭再把鄰居驚醒了。”
“說得也是,嘿嘿。”爺爺一笑,露出了一排白牙。
1963年是最難熬的一年。連年乾旱,家家戶戶揭不開鍋。
糧缸沒有隔夜糧食,樹葉已經被吃完。
越是饑荒,越是奇聞多,這一年最大的奇聞就是割蛋。
在我們村三十裡外,有一個叫張集的鎮子,那個時候叫張集公社,那年秋天,公社傳出一個消息,一個十歲大的男孩,蛋蛋被人割走了。這個消息比風還要快,甚至傳到百裡開外,沸沸揚揚。此事很蹊蹺,因為自清朝滅亡以來,還沒有聽說誰有割蛋的這個嗜好。
同村有個叫李貴才的人,和爺爺年齡相仿,聽說了這件事,到家裡來找爺爺,說想到張集去看一看。奶奶聽說以後很不樂意,說你吃飽了撐的。李貴才說,吃飽是沒有吃飽,反正是餓著,不如去看看。
當時沒有自行車,爺爺和李貴才趕著餓了三年的毛驢去張集。
張集屬於徐州,過路經過房村等鎮,說起來比較遠。這一路,毛驢餓得差點低血糖,幸好在半道割了一把青草毛驢,才走到地方。
人還沒到地方,就遇見了攔道的。
爺爺問:“你們要乾什麼?”
攔道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人穿著舊道袍,說:“兩位大哥,你們要去哪裡?是不是去看割蛋的孩子?”
爺爺說:“你們怎麼知道?”
穿道袍的人年齡40歲上下,個頭不高,臉還有點黑,留著長頭發。他說:“世道不好,有歹人出來作亂,你們趕快回去吧。”
爺爺想問得具體一點,對麵又走出一個胖和尚,對爺爺和李貴才大聲說:“有人出來專門偷小孩子的蛋造,你們還不快點回去,如果你們家孩子的蛋被割走了,那就麻煩了。”
“什麼?偷小孩子的蛋造?”爺爺和李貴才有些吃驚。
“不錯,兩個都是蛋,那之所以威力大,就是因為有小孩子的蛋。”
爺爺覺得他們的話有點像造謠,但是李貴才卻信以為真:“長德啊,咱們回去吧,原來割蛋是為了造呀!”
爺爺不信,問:“既然是造,那是誰割的蛋?”
穿舊道袍的人說:“那還用猜嗎?肯定是大隊乾部。”
見爺爺不信,那人又說:“觀音隻度有緣人,既然你們不信,貧道也沒有辦法再會。”說完,一行人就走了。
爺爺還在發愣,李貴才嘀嘀咕咕地說:“道士也信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