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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傾落的大雪竟然變成了猩紅色,天空上凝聚出黑紅的雲團,乍一看像是快要乾涸的血跡。
觸目所及,皆是紛紛揚揚的紅雪,落在白色積雪的地麵上猶如綻開一朵朵紅梅。
師玄瓔愣了一瞬,立刻伸手把江垂星拽進車內。
東方振天驚疑道:“是血?”
“不是血。”師玄瓔沒有聞到血腥氣,“不知是何物,還是莫沾染為妙!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江垂星認真感受了一下,搖頭。
“怪事。”師玄瓔再次撩開簾子。
東方振天也跟著探出頭來。
外麵紅雪落的更密了。
這條道路兩側都是商鋪,驢車恰停在一座三層高的樓前,屋角墜著的燈籠在風裡搖搖欲墜。一個晃眼間,那三樓沿街廊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亦在仰頭看天。
光線幽暗,但以師玄瓔的目力,能清楚瞧見他一身文士裝扮,廣袖蒼色袍服,玉帶勾勒出勁瘦腰身,衣袍上銀絲修竹在搖晃的光線之下似水波粼粼。
他察覺到師玄瓔的目光,隔著雪幕垂眸遙遙看過來。
幽微的光從屋簷處落下,尋常人若是被這麼一束光從頭頂照著,難免會有幾分猙獰,他卻反倒顯得越發眉眼深邃、輪廓分明。
他靜靜立在一片浸染血紅的墨夜中,鋒銳而冷漠。
師玄瓔肆無忌憚地盯著人上上下下打量幾遍,越看眼睛越亮。
那人似是惱了,氣勢驟然一變,內勁裹挾殺意鋪天蓋地席卷過來,接天連地的雪幕都被逼的一滯,猩紅的雪恰似飛濺的血滴,殺氣凝成的利刃堪堪停在師玄瓔鼻尖處,見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停滯一瞬,轟然消散,氣流激得四周雪片四散。
竟是沒有動用絲毫靈力,僅殺意便能凝成實質!
刀修哪裡受得了這種挑釁,都不用師玄瓔動手,江垂星那剛剛受過雷劫淬煉的刀意便奔湧而出,銳利猶如新出爐的神兵。
對麵男子顯然也吃一驚,卻絲毫未有退意,手中唰的展開一柄折扇。
以牙還牙,刀意也堪堪刺在扇麵上便散開,氣勁卷起密密的雪襲向他,霎時間,吹得他衣袂與長發翻飛。
師玄瓔盯得越發緊了。
一番無聲交鋒後,那男子深深看了驢車一眼便收回目光,轉身進屋。
這時幾人才分了一點注意力在牌匾上,“凜冬仙”三個大字飄逸瀟灑。
然而,隻看名字根本猜不出是什麼店。
“唉!”
“哎唷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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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玄瓔和東方振天同時發出喟歎。
師玄瓔幽幽道:“好師侄,你可曾看出來,他就是我們素未相識的隊友?”
江垂星迷茫:“從哪裡看出來的?”
“八百上品靈石的玄天衣,一千極品靈石的紫竹靈扇,在黑夜你頭都閃閃發光。”東方振天意猶未儘的回味,“沒得錯,沒得錯,他是我們小隊不可或缺的一果!”
“極品靈石啊。”師玄瓔嘖道。
江垂星看問題的角度不同:“他的實力很強,遠在我之上,當隊友很好……就是……”
他抱臂皺眉,遲疑道:“他方才雖然沒有用靈力,但我好像隱隱在那股殺氣裡感覺到了劍意?”
師玄瓔當然也察覺到了,但她被那一身富貴迷了眼。
東方振天信口胡扯:“他使扇子卻類似劍意,定然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那我們進去找人?”江垂星看向師玄瓔。
東方振天又咂咂嘴:“會不會不太矜持?”
江垂星翻白眼,真是什麼話都叫她說儘了!
他向來尊重強者,並不會為了一時衝突記恨在心,更不會在意矜持不矜持。當然,東方振天除外。
“先去打聽打聽身份,之後再尋合適時機見麵。”師玄瓔拍板決定。
江垂星看看外麵:“可是外麵還在下紅雪……”
“天上下刀子都有闊楞,下紅雪很平常噻!”東方振天跳下驢車,一溜煙躥進屋裡。
江垂星隻好驅趕驢車停到門前。
……
三樓雅間。
身著玄天衣的男子盤膝坐在蒲團上,正用一方雪白的帕子仔仔細細地擦拭三尺青鋒,鋥亮的劍身映照出緊鎖的眉頭和一雙深潭般的眼眸,劍鋒雪光似在他眉目上結了一層薄霜。
“宴道君,霜壓放在我這裡您就放心吧,絕不會磕著碰著。”坐在他對麵的掌櫃無奈道,“您若是實在舍不得,要不就此作罷……”
掌櫃看著被隨手丟在桌上的紫竹靈扇,心如刀絞。
這位宴摧道君,據說天生劍心,天生劍骨,五千年難得一遇的天選劍修,是劍宗未來希望,闔宗的寶貝疙瘩。
宗門生怕出了丁點差池,不許他進秘境涉險,情願以闔宗之力供養,平日都在門內閉關修煉,極少露臉,誰知他好好的劍宗天驕做膩了,突然跑來當琴師,還非要把本命劍“霜壓”抵押,換這把靈扇。
若按價值算,霜壓的身價是扇子幾十倍,可賬不能這麼算,掌櫃留著靈扇能賣錢,但留著霜壓,他不敢賣,也沒有人敢買啊!
嚴格來說也不是無人敢買,主要是敢買的人都窮的叮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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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劍修掙的不少,但因進境迅速,個個都是吞金獸,這柄霜壓還是整個劍宗弟子從牙縫裡省出來的,一個不慎可能惹來幾百個“專業打手”,試問誰敢染指?
掌櫃既不敢不收,又不敢收,簡直都快哭了。
唰的一聲,劍身入鞘。
宴摧雙手鄭重遞過去:“我心意已決。”
掌櫃一肚子話被堵在口中,掙紮再三,隻得認命恭恭敬敬接下,像捧著親爹一般將劍小心翼翼的放進堆滿極品靈石的匣子裡。
末了,掌櫃又連連囑咐:“此事我會爛在肚子,還望道君也不要宣揚。”
他可不想消息漏出去,惹來劍宗糾纏。
“放心。”宴摧最後看一眼劍盒,感受劍身嗡鳴,狠狠閉了閉眼,抄起紫竹靈扇大步走出雅間。
霜壓,苟富貴,不相忘!
宴摧在心中默默許下諾言。
天元城冬季很漫長,城內又是凡人與修士混雜,因此常用厚厚的氈子隔絕寒氣。
師玄瓔抬腳邁過門檻的一瞬間,屋內溫熱的氣息夾雜著濃鬱茶香撲麵而來,乍然洶湧的睡意令她猝不及防,連帶著思緒有片刻的停滯。
三樓,宴摧剛剛走到樓梯口,便見到了師玄瓔三人,他第一眼便注意到她手裡的魂爐,目光微微一凝,旋即眉頭舒展開來,一雙眼眸裡似春風拂過水波,盈盈漾起淺淡笑意。
凜冬仙的跑堂不像彆處咋咋呼呼,見來了客人,便掬了一臉笑意上前輕聲詢問:“今兒個雅間全都滿了,二位是……”
他見師玄瓔一身衣裙都是上好料子,顯見不會是要坐大堂的人,便憑著往常經驗揣度:“二位是來尋人?”
江垂星:“方才在三樓外廊那位公子去了何處?”
“方才?”跑堂愣了一下,頓時恍然大悟,緊接著十分熟練的婉拒,“您是說晏先生啊?他素來喜靜,整個寒漱街無人不知,要麼,您留個話兒,小的給您遞過去?”
宴摧站在樓上,見刀修身旁那個金丹期小丫頭四處打量,身形一晃便原地消失。
“他是你們店裡的人?”師玄瓔問。
跑堂心想宴先生可真能招蜂引蝶,才來了沒兩天便引得一群小姑娘巴巴追來:“他是咱們店裡新來的琴師。”
他說著,目光在江垂星身上一頓,心中嘖嘖感歎:不得了,不得了,連小少年都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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