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天啟皇帝駕崩之後。
魏忠賢就再也沒能吃上過一頓安穩飯,睡上過一頓踏實覺。
是的。
在天啟帝活著的時候,他確實是有些飄了。
後期甚至一度真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九千歲。
但皇帝一死,他瞬間就明白了自己隻不過是依附於皇權的一條狗罷了。
新登基的那個十七歲少年天子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收回他的一切權力。
順便輕飄飄的將他賜死,讓他下去在先帝身旁繼續儘忠。
魏忠賢能明顯感覺到之前那些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乾兒子們,已經開始不聽話了。
這才幾天時間啊?!
他就快要從風光無限的九千歲,變成一條人見人厭的野狗了?!
更彆提他已經收到風聲,朝中那些東林黨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東林黨是群什麼東西?
他媽的自己奉皇帝之命剛準備出紫禁城去江南查查稅收,結果正值壯年的皇帝就突然間落水了?
後麵還因為感染風寒然後被活活治死了?
不光如此。
自己前幾年廢了好些力才整死幾個東林黨官員。
結果在他們的一番宣傳之下,自己弄死朝廷官員好像隻需要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行。
自然而然的。
自己擁有如此之大的權力,那大明上下一切問題都可以說是他魏忠賢的責任了。
魏忠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麼大本事。
東林黨我操你媽!!
魏忠賢萬分悔恨自己之前還是低估了這群東西的下作與手段。
但現在更多的還是驚恐。
他怕新登基的少年天子輕信那群道貌岸然的家夥,將自己處死。
雖說自己屁股確實不太乾淨,但他可從來沒生出過什麼對皇權不忠的念頭。
可皇上
他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在麵對那些宦海沉浮幾十年的老狐狸忽悠時,能看清楚這些事嗎?
因此魏忠賢近日拚了命的想去新皇麵前表表忠心。
但他卻隻得到一個新皇因過於悲痛,已於乾清宮中在先皇的遺體旁哀悼十日。
除了貼身太監王承恩外,不見其他任何人的答複。
他和王承恩不熟。
但和新皇信王邸時另一位貼身太監徐應元,有著幾分賭桌上的交情。
於是便給徐應元送了足足十萬兩銀子。
想通過他給王承恩帶個話,給自己一個覲見陛下的機會。
“準了。”
朱由檢在聽完王承恩的稟報後,張口輕吐出兩個字。
他在腦中想起魏忠賢來。
此人不但能幫自己製衡文官集團,而且目前他還有一個作用,是彆人暫時不可取代的——抄家。
能真抄出來銀子那種。
政治沒有好壞,隻有立場。
對自己有用的,那朱由檢自然就要拉攏。
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敵人從物理上搞的少少的,這也是他的行事準則之一。
“還有。”
朱由檢看了畢恭畢敬的王承恩一眼:“承恩你乃是自幼帶我長大的近人,日後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不必如此拘謹。”
如今的朱由檢,已徹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因此他的各種行為,也開始逐漸漢化起來。
況且對於現在的他來說。
如果連身邊最信任的人連彙報個事情,都要前後斟酌老半天。
那還談什麼大明再次偉大?
“奴婢惶恐!”聽見皇帝竟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王承恩心頭一暖,趕忙跪下磕頭謝恩。
朱由檢擺了擺手,示意王承恩去帶魏忠賢過來見自己。
走出大殿後。
王承恩長長舒出一口氣。
剛才說的那番話,他確實是做過一番思想鬥爭的。
一方麵是魏忠賢給自己遞銀子的事他不能不說,如果不說就是不忠。
另一方麵是,他確實擔心皇上會因此怪罪自己。
在信王邸時。
陛下就沒對魏忠賢表現出過什麼好看法。
同時陛下的性格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也有些猜忌和刻薄寡恩。
不過沉思十日後,陛下的性子似乎發生了不小的轉變。
就像剛才那句暖心的話,放在之前是他是萬萬聽不到的。
老實說。
王承恩是真怕陛下一怒之下把魏忠賢給殺了。
誠然,他對魏忠賢也沒什麼好感。
魏忠賢禍亂朝綱早有盛名。
不光如此,兩人同為太監還有著極大的競爭關係。
但這是他們太監之間的內部競爭。
如果陛下果真聽信東林黨進言將魏忠賢誅殺,那他也不免會有些兔死狐悲。
最重要的一點是。
如果魏忠賢死了,那陛下倚靠誰來製衡朝中的文官?
所以魏忠賢輕易殺不得!
但這些話他絕不能直接跟陛下說明白。
陛下如今已是陛下。
他需要的是能辦好差事的奴婢,而不是敢對他說教的老師。
小半個時辰後。
王承恩帶著魏忠賢來到大殿之外。
魏忠賢臉上表情誠惶誠恐,而王承恩嘴角則是悄悄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原因是剛見麵時,魏忠賢曾悄悄塞給他塊價值不菲的玉佩,以向他打聽陛下說召見自己時的心情是如何的。
最開始王承恩光顧著被陛下說的那句暖心話給感動了,倒還真忽視了這個細節。
現在聽魏忠賢這麼一問,王承恩不禁怔住了。
他發現自己竟沒能從陛下的神色中,察覺到任何喜怒的情緒。
陛下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這就是書上說的天威難測吧?
陛下當真是越來越有天子的樣子了。
天佑我大明!
一家歡喜一家愁。
王承恩這邊在悄悄感歎喜悅,魏忠賢那邊已經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一路上。
他都在不斷揣測,王公公說的不知陛下心情如何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何不知?是不想說還是真不知道?
如果是不想說,那是不是代表陛下已對自己有了厭惡猜忌之心。
如果是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著陛下在刻意隱藏情緒,隻是為了等著給自己治罪?
此刻。
魏忠賢看著前方近在咫尺的大殿,隻覺得裡麵有一頭噬人的巨龍在等著自己。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陛下,您一定要給奴婢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在王承恩進殿稟報之後。
魏忠賢被帶到大殿之中的一間偏房。
左右侍衛宮女已被屏退至殿外,因此偏房之中隻剩朱由檢、王承恩、魏忠賢三人。
魏忠賢壯起膽子偷偷窺了眼聖顏。
隻見少年天子正手拿書卷,坐在書桌旁就著燭光看書。
而在他一旁的書桌上,則放著一柄寶劍!
魏忠賢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趕忙跪地膝行向前將頭磕的砰砰作響。
“奴婢魏忠賢,叩請皇上聖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