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山半腰,掌門觀內,劉三郎麵對著師徒四人,神態鄭重地講著自己帶來的消息。
“稟掌門真人:依照咱們原先的規劃,烏兄和在下,應當至少各自突破到至少煉氣六階以上,再考慮組隊探索默離仙府的最外圍。依照我們的進度,到煉氣六階約需兩年時間……”
“修仙不可一蹴而就,仙府更是遍地凶險,哪怕默離外圍,數百年來早已被反複探索過,但其中的意外風險仍屢屢發生。所以這份規劃本身並無問題。但現在,在下正好有個天賜良機!”
頓了頓,劉三郎鄭重說道。
“不知掌門真人可曾聽說過,落凰山【引仙使】?”
話音未落,烏名已是眼前一亮。
引仙使?還是落凰山出品?
——
所謂引仙使,顧名思義,就是仙府引路之人。
又或者簡稱:導遊。
是的,縱是遍地危機,九死一生的仙府,也是可以有導遊的。
一方麵,部分仙府在謎題被攻破後,並不會就此消失,仙律彌久,府內天地流轉依舊,於是許多天材地寶仍會依律而生,也就是源源不斷刷新出來。
這就使得仙府雖然凶險,又無核心秘寶,依然具備反複探索的價值。
而任何關卡,隻要反複挑戰的人多了,難度自然會大幅下降。這其中最為熟練的佼佼者,也就有了帶隊導遊的資本。
此外則是默離仙府這類,雖未攻破核心謎題,但外圍區域已經過數百年的探索,各式凶險都已昭然。那麼隻要不貿然深入高危區域,單外圍探索,就相對安全,同樣有了帶隊導遊的可能。
當然,以上隻是理論而言。實踐層麵就絕沒有那麼理想。哪怕是被反複探索過成千上萬次的仙府,那也始終是仙人遺跡。
仙律浩渺無常,若非有通天之能,絕無可能窮儘其中變化,換言之,就算是走過一萬次的路,依然可能出現全新的意外。屆時隻能全憑隨機應變。而引仙使再怎麼業務熟練,終歸也隻是同境界內的修士,並不具備任何時候都力挽狂瀾的實力。
所以一直以來,引仙使這個概念雖存在,卻並不能普及。縱使有亡命徒敢扛旗帶隊,尋常人權衡風險之後,也絕不敢貿然跟隨。
除非這引仙使,有落凰山這世間一品大派的背書。
作為邛州毋庸置疑的第一仙門,落凰山的威名哪怕遠在吳郡言山,也是如雷貫耳——畢竟這青鸞驛站就是落凰山下的梧庭負責建設經營。
一門三化神,東盟擎天柱,三清座上賓……諸如此類的威名美譽或有務虛之處。但落到實際層麵,落凰山出身的修士,實力卻是肉眼可見的遠勝同輩。
無論是天賦資質,還是道法體係,抑或是法寶符籙等身外物,落凰山修士都是邛州仙道的天花板。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在落凰山的人看來就不過爾爾。
然後,在這樣的上品仙門中,擔任引仙使的,自是萬裡挑一再挑一的絕對佼佼者,實力之精強已遠超常人想象。
其他雜牌引仙使或許不可靠,但落凰山的引仙使,那就意義不同。
若真有落凰山引仙使出手帶隊,那麼烏名和劉啟雖然才隻有煉氣初期,但若隻在默離仙府的最外圍長長見識,卻未嘗不可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劉家憑什麼能請到落凰山的引仙使?
身為引仙使,哪怕隻是煉氣級數,其身份地位也往往勝過金丹……畢竟很多世家的金丹也不過是看門護院的打手,雖有修為,卻未必有太多施展機會。
而引仙使,卻能實實在在地深入仙府,搜集各式天材地寶,又或者帶領仙門道種去尋找稀世仙緣。其戰略價值,不言而喻。
劉家雖是地方豪強,但要說能邀請到落凰山的引仙使出手相助,就著實顯得牽強……更何況劉啟隻是劉三郎,而非劉大少。
對於這些疑問,劉三郎的回應唯有一聲苦笑。
“當然不是正牌現役的引仙使……落凰山的引仙使地位尊崇,競爭也極其激烈,因此常有落敗者。這些人實力同樣是遠超尋常,隻差正牌引仙使一線。此外,還有些在仙府中不幸負傷,以致實力打了折扣,難以履行現役職能,因而退役的前引仙使。”
聽到此處,烏名便即恍然:就是同廠代工、鹹魚二手嘛!
用不起正品,高仿山寨或九新二手未嘗不能一用!
“事實上,換作以往,便是這些次選,也屬於仙門獨傳,絕非吳郡世家能輕易請到的……也是沾了此次濯泉仙府的光,邛州上下都被動員起來,落凰山才順勢將這些不傳之秘,分潤了一些到各郡中去,算是響應三清之命。”
“然而,引仙使到訪吳郡,是為了扶持全郡,而非某一世家。所以,儘管劉家占了先機,但這其實是個過時不候的機會。因此在下實在不敢獨專,便親自前來,請掌門真人和烏兄決斷!”
聽過劉三郎這番話,古白沉吟良久,最終卻隻將目光轉向烏名……然後就是一聲苦笑。
“看來已有答案了。”
烏名點頭道:“仙緣至此,沒理由不去見識一下。”
朱櫻卻不能苟同:“才煉氣三階就貿然去闖仙府,實在太魯莽了!”
但是不待烏名解釋,朱櫻就歎息道:“但我知道,就算我反對,你也肯定要去,而且隻會說些讓人反駁不得的歪理。”
烏名笑道:“師姐果然懂我!”
朱櫻點頭道:“所以我也不與你理論,想去默離仙府,就先過得我這一關。”
說完,女子目光陡然銳利起來,馬尾辮無風飄搖,末梢泛起微微的霜色。
一股淩厲的威壓之意,已於無形中奔湧而出!
而烏名首當其衝,不及眨眼,就感到那股嚴寒開始徑直深入到骨髓裡!
築基中期的修士,單是目光就有殺人奪魄之能!
一旁的劉三郎見之,心中不由一驚,繼而駭然。
原來就這麼好奇地在旁一瞥,朱櫻那股無形寒壓,就分了一縷到他身上來。而單單隻那一縷,就讓他體內的礪金真氣陡然霜結……至於身外那層錦袍,竟不能起絲毫防禦之效!
這是築基中期?!還是破境不久,法力尚未穩固的築基中期?!
難怪大哥對三個月前的事如此耿耿於懷……這古劍門雖地處偏遠,卻著實是神仙輩出啊!
正想著,就見直麵威壓的烏名,竟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
隻頃刻間,他已氣血奔湧如沸,法力蒸騰生霧。根步不動而動,借大地之力,撐起了一道青鬆勢!
縱使霜雪壓頂,青鬆屹立依舊。
劉三郎:“……”
朱櫻的威壓尚能讓他駭然,那麼烏名的挺身,則讓他連感歎號都生不出了。
同為煉氣三階,但是……這算哪門子的煉氣三階啊!?
雖然這隻是千裡冰封下,微不足道的一點倔強,但當烏名緩緩起身之時,勝負便有了結果。
“哼……”朱櫻撇過頭,頗不情願地收回了法力。
烏名則長出口氣,臉色霎時漲紅如爐,四肢百骸則無不綿軟,剛剛那一道青鬆勢,實是他全力以赴,乃至透支的結果。
以煉氣對築基,還是大師姐那樣的築基,能堅挺一瞬,已是極限,其中還要多虧了梧庭神工總錄裡,記載了幾門讓工匠能在極限重壓之下維持屹立的牛馬之術。
此外……
“多謝師姐手下留情。”
朱櫻剛剛看似嚴厲,卻實實在在留了幾分力。
她真正全力以赴的樣子,烏名曾有幸見識過一次……幾天前,他例行在淩晨四點去隔壁叫床,正趕上朱櫻熬夜後剛剛入睡。那一瞬間的起床氣,直接把他當場冰結,那是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至於之後,大師姐如何大驚失色,不顧自己衣衫不整,匆匆忙忙給烏名化凍取暖……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總之,眼下的大師姐,顯然又是例行的刀子嘴豆腐身,烏名自然要承一個人情。
“哼……”朱櫻隻是輕哼了一聲,乾脆閉上眼睛,不再理會。
古白說道:“咳,既然櫻兒也無異議,那麼為師也不便多說什麼。隻是,名兒,你也要牢記為師過去的叮囑,仙府是一條險路,仙律無情,人心更是叵測。縱使你才華橫溢,也要慎之又慎。”
烏名鄭重應道:“徒兒謹遵教誨!”
古白欣慰地點點頭,卻下意識覺得少了點什麼,不由皺眉:“……然後呢?”
烏名眨眨眼:“?”
“一般這種時候,你不是總要再說點什麼嗎?”
烏名恍然,便展開解釋道:“徒兒謹遵教誨!必當慎之又慎地展露才華,再踏平仙府,收懾人心,揚我古劍威名!”
古白這才釋然笑道:“這就對了,之後還有些時日,抓緊修養一番,便去仙府尋你的機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