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十九道身影,如同從九幽深淵中踏出的鐵血魔神,在慘白月光下投下令人窒息的陰影。
玄鐵重甲布滿暗紅鏽跡,仿佛浸透了千年戰場的血煞之氣。
可他們掌中丈二馬槊的鋒刃卻雪亮得刺眼,每一次輕微晃動都會在月光下劃出森冷弧光。
刻滿饕餮紋的金色麵罩下,十九雙猩紅眼眸掃視全場。
殺氣森然。
“咕咚!”
藍衫漢子的喉結劇烈滾動,後背死死抵在枯樹龜裂的樹皮上。
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動的聲音,滲出的冷汗將掌心浸得滑膩。
所有觀戰者都像被施了定身咒,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這些平日裡在平原縣呼風喚雨的人物,此刻卻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般僵立不動。
號稱“平原第一刀客”的鐵門神,這個曾單槍匹馬血洗黑虎幫的凶人,此刻卻被一杆馬槊貫穿胸膛挑在半空,粗壯的雙腿還在神經性地抽搐。
更令人膽寒的是,持槊之人僅用單手就將他兩百餘斤的魁梧身軀懸停空中,臂上虯結的肌肉將鐵甲撐得錚錚作響。
這是何等怪力?
這是何等神威!
沒有人看清他們是從何處出現的,就連李家大院內的賈川等人也一樣。
但此時……沒有人關心這個問題。
所有人內心都隻有一個想法——麵對這十九名鐵甲軍士,馬幫三百精銳會作何反應?
“馬幫橫行鄉裡、欺壓良善,霸道蠻橫至極,視百姓人命如草芥!”李牧抬起獵弓,衝著院外的馬幫人群一箭射了過去,厲聲道:“今日有幸得諸位將軍相助,出手誅殺惡賊,澄清寰宇。”
一箭落入人群。
就像是開戰的號令一般。
龍左手腕輕抖,鐵門神的屍體頓時像破布般被撕成兩截,內臟混著血雨潑灑而下。
丈二馬槊化作銀色閃電,三個馬幫打手的頭顱同時飛起,斷裂的頸腔中噴出的血柱足有三尺高,在月光下交織成妖異的紅幕。
龍甲喚心鏡召喚而出的戰將雖具備戰力,但並無意識,隻是在遵從李牧的號令行事。
十八名親衛沉默地展開殺戮陣型,他們的鐵靴踏碎石屑的聲音令人牙酸,一言不發,衝入戰陣之中便開始了衝殺。
一個馬幫打手舉刀劈向最前排的鐵甲親衛,卻見對方不閃不避,精鋼打造的鬼頭刀砍在胸甲上迸出刺目火星,刀刃竟崩出個豁口。
“牧哥兒!你從哪兒請來的這樣一群神兵?!”賈川等人聽到動靜早已衝了出來,聲音因興奮而變調,他指著那個被龍左一槊掃飛七丈遠的馬幫香主:“瞧啊,馬幫這幫狗崽子,都嚇的有些站不穩了!”
話音剛落,那具尚在半空中噴血的軀體便撞斷了一棵碗口粗的樺樹,重重跌落在地。
混戰之中有人舉刀想要抵擋,但當巨槊揮動之下,他們掌中的刀劍脆弱的宛若紙片一般被撞碎,連帶著整個人都被砸飛!
李牧沒有回答賈川的問題,他拇指上的鐵質箭護在弓弦上磨出細微聲響,箭囊裡的二十支雕翎箭轉眼射空。
每一箭都精準釘進馬幫幫眾的身上,那些往日囂張的麵孔,此刻都凝固著難以置信的驚恐!
“跑……跑吧!”
混戰之中,有中箭的馬幫漢子突然喊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絕望。
“逃命啊!”
“再打下去,全都得死在這兒!”
當第十九個馬幫精銳被馬槊當胸穿透,像糖葫蘆般串在兵器上時,終於有人崩潰了。
這些平日欺行霸市的惡徒哭嚎著四散奔逃,有人甚至丟下武器跪地磕頭,額頭在地麵上撞得血肉模糊。
從鐵門神被一矛釘死後,這些幫眾們便已經萌生了退意。
眼看著幾十名兄弟都像是雞仔一般被屠殺,屍首分離,他們再也提不起勇氣反抗。
“馬幫……這下完了。”
陰影中,那名藍衫漢子麵帶興奮之意,他激動的握緊拳頭,突然轉頭衝著自己身後的兄弟們道:“咱們看了這麼久,也該下場活動活動筋骨了!”
“馬幫這些年搶奪我們的地盤,霸占我們的產業,現在……正是報仇的時候!”
“動手!”
陰影中突然亮起更多刀光。
漕幫的連環刀、鹽幫的飛虎刺、車馬行的狼牙棒——那些作壁上觀多時的勢力,此刻像嗅到血腥的豺狗般蜂擁而出,開始圍剿這些四散而逃的馬幫幫眾。
“哼,這幫牆頭草,之前瞧了這麼久都不敢動手,現在眼看我們要贏了,便衝出來開始幫腔了,真他娘奸詐!”陳林怒罵一聲:“這幫人跟馬幫都是一丘之貉,沒一個好東西!”
“這事不奇怪。”李牧倒是沒有感到什麼意外,隻是嘴角帶著一絲嘲諷之意:“這些人素來是誰贏,他們幫誰。”
“馬幫敗局已定,這麼多人四散而逃單憑我們也很難追殺的過來,既然有人願意分擔一些,便由他們去吧!”
李牧活動了一下筋骨。
這些人一旦下場參與進來,順帶也可以幫自己分擔一下風險。
若是今晚的事傳到衙門耳中,一旦縣令下令徹查的話,這麼多勢力參與其中,他就是想懲治都無從下手。
法難責眾。
整個平原縣城內許多商鋪、產業都是由這些勢力支撐,若是縣衙要動他們,平原縣怕是連今年的稅收都要下降好幾成!
這些屍位素餐的官僚們深諳官場之道,不會給自己的官宦生涯自找麻煩。
很快,在這些人的助力之下,這場慘烈之戰迅速收尾。
村落的農田之中,到處都是鮮血與殘肢斷臂。
空氣中都彌漫著嗆人的血腥味。
藍衫漢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換上笑容,邁步向李家大院走來,衝著那渾身浴血的十九名鐵甲戰將拱手抱拳道:“在下乃是漕幫副幫主範文斌,今晚有幸得見諸位將軍神威,真是令人敬佩!”
“在下有意與各位結交,不知將軍們是否賞臉……”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雙不夾雜任何感情的眸子盯了過來!
那釘死了鐵門神的巨槊橫空而來,停在距離他咽喉隻有不到三寸的地方。
寒氣刺骨。
藍衫漢子喉結上下滾動,一滴冷汗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他訕笑了幾聲:“是在下唐突了,冒犯了將軍們,這就退下!這就退下!”
夜風吹來。
李牧麵無表情。
他自然知曉藍衫漢子如此上趕著過來搭話的目的。
對方是為了打探出龍左等人的真實身份,以及和自己的關係!
這也是在場其他旁觀者的想法。
今晚之事,龍左這十幾人展現出的戰力,絕對稱得上可怖!
而李牧的形象,在旁人眼中自然也就變得神秘可怕起來。
“嗬……既然要扯虎皮做大旗,那便再徹底一些。”李牧默默盤算了一下龍左等人的消散時間,現在大概還有三兩分鐘,於是便故意裝作熟絡的樣子,湊在龍左耳畔低語。
這個動作讓所有窺視者瞳孔收縮。
他們看見李牧手掌自然地搭在鐵甲肩吞上,夜風中,偶爾傳來“總兵大人”、“軍中兄弟”等隻言片語。
圍觀者中,已經有人在倒吸涼氣,彼此對視著。
這鄉下獵戶,居然敢與這殺神般的人物勾肩搭背?
這小子,究竟有什麼背景?
夜風卷著血腥味掠過田野,將李牧的粗布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片刻之後,他突然站直身軀,衝著龍左一抱拳道:“今晚之事多謝諸位兄弟,回去之後,替我向總兵大人問好。”
“今後,我儘量不會再勞煩各位……”
說到這裡,李牧頓了頓,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隻要不是生死存亡的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