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手腕一翻,鋒利的柴刀精準刺入野豬肋間的骨縫。
他屏住呼吸,刀鋒沿著骨骼的走向緩緩推進,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豬皮下的脂肪層泛著油光,隨著刀刃的移動漸漸分離。
另一邊,賈川三人正輪番上陣,手斧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每一次揮砍都帶起"咚"的悶響。
豬腿骨堅硬異常,震得他們虎口發麻汗水順著臉頰滾落,在粗布衣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野豬的皮毛沾滿泥垢和血漬,散發著刺鼻的腥臊味。
這些在集市上賣不出好價錢的皮毛,通常會被獵戶們帶回家,經過反複捶打、晾曬,最終變成結實的皮甲或耐磨的背袋。
日頭漸漸西斜,四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
經過兩個時辰的忙碌,這頭足有三百斤的龐然大物終於被分解完畢。
鮮紅的肉塊在夕陽下泛著誘人的光澤,眾人七手八腳將肉塊綁好用粗壯樹枝充當扁擔挑起。
“等等。”
就在眾人準備啟程時,李牧突然出聲喊住他們。
他蹲下身,將散落一地的豬心、豬肝等內臟仔細收攏,用麻布包好塞進竹簍。
賈川皺了皺鼻子:“牧哥兒,這些臟東西根本沒人要,恐怕也隻有餓急眼的叫花子肯吃,何必費力帶下山去?”
野豬未經過閹割,肉質本身就帶著些腥臊之氣,而內臟、下水的味道更是嗆人。
這年代又沒有太多調味品,若是放在鍋中蒸煮,熟了之後那股味散不去……恐怕要連鍋一齊丟掉才行。
“人不要,自有彆的活物稀罕。“李牧神秘地笑了笑,背起竹簍邁開步子,“跟我來。”
眾人又來到最開始布置陷阱的那條小溪旁,可這次李牧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沿著崎嶇水道向下繼續走去,不久後,一片低窪的小湖泊便出現在他們麵前。
湖麵如鏡,倒映著天邊的晚霞。
幾隻白鷺正在淺灘處踱步,見有人來,立即展開雪白的翅膀掠水而去。
遠處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麵,濺起一圈圈銀色的漣漪。
這座小湖,也是趙家兄弟獵圖上標注出來“漁獲”的重要獵場。
“去搬些石塊和木頭來。”李牧卸下竹簍,將腥臭的內臟撲通一聲拋入湖邊的淺水區。
暗紅的血絲立刻在水中暈染開來,像一朵綻放的花。
“牧哥,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了!”賈川眼前一亮:“妙啊!這是要引魚入甕!”
他們興高采烈的將周圍的碎石、枯木搬運過來,在李牧指揮下,在湖水邊緣圍出了一小片水域,壘出一個倒“八”形狀的壁壘屏障。
屏障開口寬闊,漸漸收窄,
壁壘闊口朝湖心,通道卻越來越細,最後隻留下一條巴掌寬的縫隙。
一旦有魚兒循著豬血的味道遊過來後,便很難再通過窄口返回湖心。
本質上,這道壁壘便相當於一個擴大版的地籠。
“沒錯。”李牧蹲在岸邊,看著血絲在水中緩緩擴散。
他之所以留下這些豬雜碎就是為了打窩,這季節山中不僅獵物眾多,連魚蝦也頗為肥美,正是口感最佳的時期:“魚蝦蟹貝最喜歡腥肉生血,味道越大,就越能吸引到它們。”
夕陽的餘暉灑在水麵上,將那道人工壘成的屏障鍍上一層金邊。
“你們等著看吧,圈出這一小片湖水,要不了幾日就會成為豐收的漁場,到時候就可以將它們一網打儘!”
做完這一切後,太陽已經斜斜的向西邊沉了下去。
眼見夜色將至,他們不敢停留,快步沿著小路向山外離去。
……
李牧一行人回到雙溪村時,暮色已深,村口零星亮著幾盞昏黃的油燈。
“喲,牧哥兒今兒個又走運了?”剛走近村口,幾個婦人便圍了上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賈川肩上挑著的碩大豬頭。
那野豬頭猙獰可怖,獠牙外翻,血跡未乾,在火把映照下泛著森森寒光。
“嘖嘖,好大的腦袋!這畜生怕不得有兩百多斤?”一個瘦高老婦咂著嘴,語氣裡酸溜溜的,“李家丫頭可真有福氣,頓頓吃肉,比咱們強多了……”
“可不是嘛!”另一個矮胖娘們兒扯著嗓子附和,眼角卻斜睨著李牧,“誰讓咱家男人沒本事呢?人家牧哥兒眼光高,瞧不上咱們這些窮鄰居!”
李牧聽著這些夾槍帶棒的話,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他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指著小武略微有些駝的腰身,慢悠悠道:
“唉,說實話,這肉吃多了也膩得慌,可山裡獵物實在太多,剛進林子,這畜生就自個兒往我麵前栽,連躲都躲不開。”
“你們瞧瞧,為了把這大家夥弄回來,我們幾個都快累散架了!”
這番話一出,眾人們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口黃連,想罵又找不到由頭,隻能乾瞪眼。
李牧大笑幾聲,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大搖大擺地從她們麵前走過,背影在火光下拉得老長。
“呸!”
見他走遠,瘦高老婦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齒道,“給他三分顏色,還真開起染坊來了!”
“就是!”
“咱們家的男人也都進山了,等到滿載而歸,看他還怎麼得意!”
“對!等咱們也吃上肉,就端著碗去李家門口轉悠,殺殺他的威風。”另一人尖聲附和,眼中閃爍著嫉妒的光,“到時候,看他還能不能擺出這副嘴臉?”
夜風拂過,帶著幾分涼意,婦人們的咒罵聲漸漸消散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