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
王家。
王路安手中的茶盞"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濺。他死死盯著麵前兩個狼狽不堪的稅官,胸口劇烈起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假文書被搶回去了?那個丫頭,也被李牧帶走了?"
陳金豐的額角還帶著一道血痕,劉衝則不停地揉著紅腫的手腕,兩人官服上滿是灰塵,像喪家之犬般站在王家廳堂,連大氣都不敢出。
"兩位大人!"王路安的聲音陡然拔高,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可是花了足足二十兩雪花銀!就換來這樣一個結果?一個市井潑皮都收拾不了?"
這話宛若燒紅的針一般刺耳。
他們雖然有官身,但麵對這位大戶老爺卻依然不敢太放肆,更何況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們各自收了對方十兩銀子,此時辦事不力,自然隻能默默承受著對方的狂轟濫炸。
“是我們小瞧那小子了。”陳金豐咬了咬牙,沉聲道:“我原以為他不敢在官差麵前放肆,但……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大!”
“他算準了我們沒有證據,不敢將此事上報給縣衙。”
劉衝內心也很憋屈,假文書被搶了之後,他便想要立刻回到班房去通知捕快、衙役動手去抓李牧。
但這個想法又很快被自己否決了。
稅官和捕快們分屬不同。
稅官這個職位油水很大,自然難免遭到那些窮捕快們的眼饞嫉恨,雙方部門平日裡關係便不怎麼融洽。
此時碰到這種事,對方自然樂的看到自己倒黴,若沒有上司的發話絕不會出手相助。
除非……
他們肯出點血!
但捕快們這些年看著稅官吃的腦滿腸肥,早就變成了一隻隻餓極了的餓狼,想要填飽他們的胃口可就不是一點小恩小惠能做到的。
更何況此事本就是違反禁令之舉。
若是泄露出去,被某些捕快得知將此事捅到縣令老爺那裡,自己這身官服都很難保住。
稅官的位子,可是有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呢!
“咳咳咳!”
後堂之中,再次有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來。
王路安眉心狂顫。
這咳聲宛若刀子一般,一刀一刀戳著他的心窩。
“實在不行,就派人強搶!”陳金豐語氣突然變得凶厲起來,“反正那小子無權無勢,隻要我們做的乾淨,絕不會有什麼麻煩!”
劉衝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撫摸著被砸腫的手腕,眼眸中怨毒之色極為濃鬱:“派人偽裝一番,直接趁著夜黑風高闖進家門殺了那賤種,再一把火連屍體帶屋燒個乾淨,剩下一個弱女子,還不是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王路安深深歎了口氣。
他是個本分的生意人,本不願意用這種暴力且危險的手段,但事已至此,似乎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也隻好如此了。”他臉頰抽動,輕聲開口:“希望這次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聽到王路安開口應承,兩名稅官皆露出殘忍笑意。
李牧將他們痛毆了一通,這份仇,自然被他們牢牢記在心中。
眼下大仇即將得報,怎能不讓人身心都無比舒暢?
“前兩日,雙溪村恰好有家農戶被劫殺,聽說是虎頭山的盜匪下來打秋風,正好將罪名推到他們身上!”劉衝壓低了聲音,笑道:“或許還可借此事以出兵剿匪之由頭,再向民間收筆稅款來。”
“一舉兩得!”
……
待到兄妹二人回到家後,恰好碰到了薑虎,他看到兩人後急忙走了過來,臉色帶著些焦急:“牧哥兒,我方才聽人說采薇妹子被稅官帶走了,到底發生啥事了?”
李牧臉色陰沉,將事情原委快速複述了一遍。
“那這事麻煩了!”薑虎眉頭緊鎖,他沒想到此事居然如此複雜,不僅扯上了城中的大戶,還得罪了兩名稅官:“王路安頗有家資,他既然能夠請動官府的人出手,那便絕對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說不定他們會來硬的!”
李牧聞言微微頜首。
暴力,永遠是解決問題最直接簡單的方法。
當王路安發現計謀不管用時,大概率會狗急跳牆,乾一出強搶民女的勾當。
“我擔心的也正是此事。”李牧深吸口氣,壓低聲音在薑虎耳邊說道:“我有個辦法,你一會兒找幾個人……”
他足足說了幾十息。
薑虎不停的點頭,隨後臉色嚴肅的說道:“牧哥兒,你放心吧,你交代我的事一定辦到!”
說罷,他便一刻也不停,轉身大踏步離去了。
"哥"李采薇看著薑虎遠去的背影,突然拽住他的衣角,指尖發白,"你要做什麼?彆瞞我"
“沒事,我讓他去馬幫找幾個人來助拳,若是王家想要硬來,咱們人多,也能有些底氣。”李牧咧嘴一笑,緊接著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采薇,一會兒你先去三姑家坐坐,我要進趟城!”
“進城?”
“這鹿茸若是再不出手,可就要爛在手裡了。”李牧晃了晃懷中的布袋,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而且請人幫忙,總得給些錢吧?再加上還要重新繳納貢糧……”
“不把它賣掉,哪兒來的銀子?”
聞言,李采薇低著頭,眼淚止不住的掉了起來,抽泣道:“哥,都是我不好,若是能夠把文書保存好,便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咱們是親兄妹,說這種話做什麼?”
李牧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抬手用粗糙拇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動作溫柔得不像個整日舞刀弄棒的莽漢:“以前我惹了那麼多麻煩,不都是你幫忙擦屁股的嗎……”
“不是的,不是的,這次不一樣……”她咬著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好了,彆胡思亂想。”李牧語氣變得強硬起來,他拎起柴刀便向門外走去:“走吧,我把你送到三姑家,我沒回來之前,不管有誰找你,你都千萬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