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時間不多。”陳二見李牧不作聲,再次開口道:“采薇被帶回去縣衙,三天之後便會經案審訊,若是過了這期限此事審成了鐵案,就算是王老爺也不可能再把她救出來。”
“到時候,你便是人財兩空。”
說罷,他也不再繼續勸慰,而是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後便轉身離去了。
話已至此,再多說什麼已經無用。
他相信李牧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看著陳二遠去背影,李牧大腦飛速轉動著。
他雖然方才表現的十分憤怒,但並未被衝昏頭腦,而是在仔細分析對方話語中的細節。
從方才那番話中,他得到了幾條信息。
一,王路安雖然是個大戶,但他的手還未伸到縣衙裡,隻是收買了兩個稅官。
二,若是自己認命的話,李采薇一定會死。
肺癆在這個時代乃是不治之症,李采薇嫁進王家,絕對會被當做陪葬品。
但現在麻婆子失蹤,去縣城找王路安更是來不及。
該怎麼辦呢?
李牧眉頭緊皺,突然,他大笑了起來:“我真是太蠢了!此事,何須如此麻煩?”
平原縣城。
王家大院。
“此事你做的不錯……事成之後,老爺不會虧待你。”內堂,王家掌門人王路安淺飲了一口茶,慢吞吞的說道:“那封真文書可得收好了,若是李牧同意了賣妹子,這東西可是把那丫頭從大牢中贖回來的唯一憑證。”
麻姑弓著身子,滿臉諂媚之笑,從懷中將一封文書取出恭恭敬敬舉了出來:“王老爺放心,這東西我一直貼身帶著,絕不會出什麼差錯。”
這封文書,她並未交給王老爺。
李牧是個混人,前些日子痛毆打孫瞎子的場麵,麻姑至今都曆曆在目。
她偷了這東西,便是徹底把對方給得罪死了,所以才連夜逃出了雙溪村,來尋求王家的庇護。
但麻姑也多留了一個心眼。
她也怕王家若是拿了這份文書後,便過河拆橋一腳將她踹開,不理會她的死活,所以才將文書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也算一個保障。
王路安剛想要再說些什麼,突然,後堂有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還帶著宛若破舊風箱般的喘息聲。
他臉色一變,衝著麻姑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說罷,兩名下人上前攙著他,步伐極快的推開後堂的屏風走了進去。
麻姑站在原地,透過屏風的縫隙,看到了後堂的大床上躺著一個身形枯槁、臉色蒼白如紙的年輕人,他眼窩深陷,頭發也脫落的不像樣子,趴在床邊不斷咳著,身子劇烈顫抖,似乎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
“少爺,少爺咳血了!”
“快,拿湯藥來……”
嘈雜的驚呼聲從後堂傳來。
王路安被人攙扶著,不斷悲聲歎氣,輕聲安慰道:“騰兒,你再忍忍,爹給你找的媳婦兒馬上就能娶到家了,你這病,很快就能見好。”
……
“這鄉下的爛泥路真是難走!”
“我新買的靴子,這才幾天呐……鞋邊都快磨破了!”
崎嶇難行的鄉道上,兩名稅官拉著李采薇一邊趕路,一邊絮絮叨叨的抱怨著。
“得了,靴子才值幾個錢?”陳金豐露出笑容,開口道:“眼下正式繳納皇糧的時節,咱們隨便走幾個莊子就能撈不少油水,這次收完貢糧,老子又能蓋間大瓦房!”
“衛稅司確實是個肥差,不枉我當初花了幾十兩銀子才買了這身官衣。”劉衝也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大黃牙:“哪像縣衙班房那幫捕役,整天累死累活,一年到頭也落不了幾個錢。”
“嘿,他們可是嫉妒的緊!”
“彆的不說,單單這次的事,王老爺就給咱們兄弟一人出了十兩,等回了城,老子非得去春花樓把小鳳仙包了,好好玩她一整夜!”
“哈哈哈,你他娘注點意,彆死在她肚皮上!”
兩名稅官肆意大笑著。
他們的笑聲鑽進李采薇耳朵中,讓她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頰更顯得蒼白了幾分。
沉重鐐銬拖著她的手腕,冰冷粗糙,已經將接觸的地方磨出血痕。
她抬起頭,目光茫然,眼淚止不住在眼眶內打轉。
她很清楚自己這一去,大概率是回不來了。
“這樣也好……早些死,就不用在這世上受苦了。”李采薇慘笑了一聲。
父母早亡,從小便缺衣少食。
自家哥哥不成器了十幾年,遭到了無數人的白眼和鄙夷。
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像最勤奮的牛馬一般日夜勞作,即便被人欺辱也隻能默默忍受。
眼下自從李牧開始進山打獵後,李采薇剛覺得生活開始有些盼頭,然而好景不長,舒心的日子才過了不到半個月,便遭到了這飛來橫禍!
回想這段時間的經曆,她隻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一場短暫而又美好的夢境。
而現在夢醒了。
迎接自己的是依然殘酷的命運。
鄉道崎嶇,此時烈日又升了起來,兩名稅官滿頭大汗,便找了個樹蔭下歇了歇腳。
就在此時,鄉道儘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等到走近了,幾人才看清那竟然是李牧!
“哥,你怎麼來了?”李采薇語氣有些愕然,但目光在他腰間的柴刀上一晃,似乎猜到了什麼,臉色立即大變。
嘎巴!
李牧揉了揉拳頭,骨節發出哢吧哢吧的聲響,麵無表情的走了過來。
兩名稅官察覺到情況不對勁,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神色凶厲:“李牧!你要做什麼?”
“兩位大人,彆喊了,我方才在後麵追了你們一路,看到這附近沒人才現了身。”李牧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你們現在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的。”
此話一出,兩名稅官臉色頓時變得一片蒼白。
而李采薇也愣住了。
她內心湧起一股暖流,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啪嗒啪嗒的跌落下來,哭喊著道:“哥,你彆做傻事,你……你快回去!”
“李牧,老子可是朝廷命官,你想殺我們?”陳金豐瞪著眼珠子,後退兩步,滄浪一聲從腰間拔出官刀:“就等著滿門抄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