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滾出了病房電梯，來到了病房樓的大廳裡。
唐一平走了，他不敢留下。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陪老人到最後，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親眼看著一個生命離去。
唐一平有些想哭，好幾次他的淚水都已經從眼角溢出來了，但醫院裡到處都是人，他覺得自己太丟人了，所以假裝打哈欠。
這樣彆人就不知道，他的眼淚是因為傷心了，隻會以為他熬了夜。
醫院裡到處都是人，好不容易找了個樓梯間的角落，唐一平在那裡坐了好久。
全身無力，乾什麼也提不起力氣來。
他發現自己其實什麼也沒做到，什麼也沒改變。
直到一條信息彈出。
——義體初始化完成，【低階殘缺義體】（信息海專用）已激活。
他愣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是什麼。
信息海義體？
這東西拿到手之後，就一直在初始化，唐一平都快忘記了這東西的存在了。
信息彈出的那一瞬間，唐一平突然感覺，自己的感知中，好像多了點什麼。
就像是多了一隻看不見的手臂，像極了自己上課的時候，雙手在桌洞裡，全靠感覺玩手機發信息一樣。
可以操作，可以感知，但看不見……
係統繼續提示：
——該義體嚴重殘缺，缺少視覺對接模塊，無法直接與【弱者生存指南】用戶對接，請修補該功能或選擇其他可供對接的顯示設備並肢體接觸。
可供對接的顯示設備？
是指需要一個屏幕嗎？唐一平平複了一下心情，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想了想，覺得不夠大，又轉身把筆記本拽了出來。
掀開蓋，熟練地按下開機鍵，拍打外殼三下成功啟動筆記本，係統就啟動起來，然後唐一平把雙手，放在了鍵盤上。
視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的雙手中湧出，流淌進了筆記本裡。
筆記本的屏幕上，畫麵一陣扭曲，一片璀璨的光影彈出。
那種感覺，有點像他看到了【疊蟲】和【纏結體】的樣子。
——【低階殘缺義體】（信息海專用）已通過信息海對接低科技顯示設備
屏幕上顯示的畫麵，咋看上去，是一個個的光點，和無數的光線構成的通路。
光點明明滅滅，光線通路中有光芒流轉。
再仔細看去，那些所有的光點都在運動，有些在靠近，有些在遠離。
這是什麼？
唐一平有些疑惑。
這就是信息海？
雖然信息海義體缺少視覺對接模塊，需要借用電腦來顯示，但是卻可以直接使用意念操作，
就像是看著屏幕，遠程操縱另外一個房間裡的另外一個身體。
這就是操縱義體的感覺？
唐一平嘗試操縱信息海義體接觸其中的一些光點，卻被彈了出來。
被拒絕了？
然後他又接觸到了其中的某些光線，大部分光線穿了過去，但還有小部分炸開，化成了一幅畫麵。
“這個男人是小帥，他剛剛殺掉了小美，正在毀屍滅跡……”
是短視頻？
他的義體轉身，接觸到了另外一道更細的光線。
“六星街裡還傳來巴揚琴聲嗎，阿裡克桑德的麵包房列巴出爐了嗎……”
音樂流？
唐一平猛然瞪大眼睛。
靠！我還以為信息海是什麼呢？
原來這就是信息海！
信息海就是互聯網？！
難怪洛拉說，200年錢她買了個信息海專用的義體，結果被騙了，說信息海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沒記錯的話，地球上第一個電報是1835年發明的，200年前，地球上連電報都沒有呢！
恐怕信息海裡，就隻有自然界的電波吧。
什麼嘛，信息海原來就是互聯網，那信息海義體是不是就是馬甲啊？
這東西我也有。
不過……似乎不止如此。
唐一平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視角抽離。
他的屏幕裡，畫麵在飛速變化，所有的光點在縮小，然後變成了無數繁星，共同形成了一個立體結構。
無數的纖細光線，將這些滿天繁星連接了起來。
這是……自己所處的醫院大樓？近乎本能的，唐一平能夠看到這棟大樓裡幾乎所有的信息通路。
大部分的亮點是人手一部的手機，然後是手表、手環、耳機……
還有些其他設備，如攝像頭、電子掛號設備、病例打印機、送藥機器人……
隻是這些東西，他大部分隻能看到光線，卻無法截獲信息。
唐一平覺得，這應該是和“通訊加密”有關。
唐一平再次抽離自己的視角，畫麵突然一變，龐大的3d立體結構構造的病房大樓塌縮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團，然後視角繼續拉遠，一個巨大的三維拓撲結構出現。
就像是唐一平【附近的人】的抽象版，一大塊城區的“信息海鏡像”出現在他的麵前。
有些地方的信息聚集如高塔，高聳入雲，璀璨奪目，塔身上無數的光線輻射出來，投射向遠方。
有些地方的信息流動如水渠河道，洶湧奔流，勢不可擋。
有些地方的信息深沉如湖泊，沉靜平緩，如同凝固。
也有一些地方，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如同荒漠。
原來，這就是信息海專用義體所看到的世界。
原來這就是信息海！
如果能夠把這個東西第一視角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那該多爽啊！
可惜，這竟然是個殘缺的！
唐一平下意識地被視野中最高的高塔所吸引，意識向其靠近。
然後各種各樣的信息在屏幕上流過，讓人應接不暇。
這是……服務器集群？
這服務器集群裡，有門戶網站，有社交網站，有視頻緩存數據，有應用軟件數據節點……
它們在義體的視野之中，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組織，再不是一個鏈接轉到另外一個鏈接，也不是從一個頁麵轉到另一個頁麵，而是另外某種更高效，更直觀的連接方式，構建在其中，變成了一種唐一平之前從未接觸過的數據庫。
隻是一瞬間，唐一平就覺得自己已經遍曆了包含無數個頁麵的信息，徜徉在其中，真的像是在信息海裡一樣。
突然間，一個想法冒了出來，讓唐一平下意識的顫抖。
等等，如果我可以這樣讀取信息海的數據，那萬一……我還能做些彆的什麼呢？
現在還來得及嗎？
一定要來得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