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看著眼睛。
眼睛也在看著他。
場麵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兩人不,兩個都不是人,一神一眼珠子相互對視,畫麵詭異到了甚至有些藝術的程度。
那眼珠的瞳孔微微收縮,緊接著快速擴張,似乎想要做些什麼。
於是
顧青麵無表情地伸出手,透過如繭般的牆壁,握住了他。
微微用力,連帶著眼珠後如蛛絲般的肌肉薄膜扯斷,沒有流出鮮血,反而是溢出斑斕墨色的液體。
“停停停!”
那眼珠也不知是什麼發出聲音的,大喊道:“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的信徒呢?!”
“你是光明神?”顧青不由得冷笑一聲:“就這?”
“我隻是光明神的一隻眼睛而已,欺負我算什麼本事!”
眼珠不服軟,嘴硬道:“有本事留下名號,等我重臨於世的那一天,指定沒你好果子吃。”
“還嘴硬?”
顧青捏了捏眼珠,手感不錯,像是矽膠質的彈力球。
“啊啊啊,彆捏了,珠珠要爆了!”那眼珠拚命大喊:“錯了錯了,不嘴硬了不嘴硬了,你到底是誰?把我的信徒怎麼樣了?”
顧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將信仰之力供給給希婭賜福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降臨的時間在減少。
於是,他捏著手中的眼球,向儀式祭堂走去。
正在施展賜福的希婭看到邪神大人走出,緊忙停止了賜福,然後在眾人的擁躉下,小跑到顧青的身邊。
“邪神大人,怎麼樣了?”
“這股氣息,你是”還未等顧青說話,他手中的眼珠倒是開口了:“我的信徒?!快跑呀,這家夥不是個好人!”
眼珠一邊喊,還不忘補充:“不過我不是邪神,我乃光明神殘存的神性,下次不要叫我邪神大人了!”
那怪異的眼珠發出聲音,那群披著黑色鬥篷的邪教徒麵露懼色,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畫麵還是太過詭異超前了。
若不是剛剛能夠散發出聖光的少女麵色如常,未有退意,他們早就一擁而散地跑掉了。
“嗯”
希婭麵色怪異,看了眼顧青,又看了他手中的眼珠,抬起頭,問道:
“邪神大人,祂就是光明神的肢體?”
“”
眼珠頓在原地,睜大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然後緩緩向上旋轉,想要看清那黑袍鬥篷下的麵容。
在直視的那一瞬間,祂顫抖了起來,眼中泛起驚懼,聲音變低了許多:“莫非她稱呼的邪神大人,是你?”
“恭喜你,答對了。”顧青和睦地微笑,嘴角緩緩勾起。
他總覺得對方有點呆呆的,完全不像是一位神明,但考慮到對方畢竟隻剩下個眼球,也能理解。
“你的信徒怎麼可能擁有我的力量!”眼珠疑惑地不停喃喃自語:“這股力量是屬於我的,是屬於光明神的!除非”
眼珠緩緩說道:
“你竊取了我的權柄,你是哪位邪神?”
老約翰都呆住了,他可沒想到這位看起來神秘莫測的黑影竟然是一位邪神,明明祂還挺友善的,還讓信徒幫助大家治愈傷勢
雖然他年紀大,沒讀過書,但在最初偶遇治愈之神時,也模糊地知道,對方並非是什麼正神。
畢竟正神都被帝國和教會供奉著呢,他們的信徒高高在上,趾高氣揚,挖了半輩子礦的老約翰從未聽說過有什麼治愈之神的信徒,如果真的有的話,他也不會選擇在斷臂之後一個人等死。
所謂的治愈之神,隻是他騙彆人的一種說法,並不是他有什麼私心,而是他沒得選。
大家都沒得選。
這樣的謊言,也許能讓大家放下心中的負擔。
高高在上的教會和神明不會注意到他們這些存在於最底層的螻蟻,難道那些病症纏身的人猜不到所謂的治愈之神來曆不正嗎?可他們為什麼還要繼續信奉?
如果有彆的選項的話,誰會選擇在陰暗詭異的下水道中祈活呢?擁有輕鬆的工作,溫暖的家庭,難道不好嗎?
可在就在對方直接將“邪神”兩個字擺在台麵上時,老約翰還是有些恍惚,他何德何能,短短時間內接觸了兩位邪神。
顧青瞥了一眼或呆滯,或驚懼的人群,沉聲說道:“希婭,跟我來。”
顧青並不是特彆擅長共情的人,他對於改變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興趣。
如今的他,看著躲在下水道中,祈求詭異神明存活的底層人,心中並沒有什麼憤世嫉俗,改天換日,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世界主角的想法。
他不憤怒,不憂傷,不無力他是一位邪神,救世這種事情還輪得到他來做?
他隻是有點稍微不開心而已。
希婭跟在顧青的身後,她能感受到邪神大人的情緒稍微有點低落,於是默不作聲。
“希婭,外麵那些人的傷勢如何?”
走到通道內僻靜的角落,顧青突然開口,向希婭詢問。
“我的‘賜福’能力能夠治愈他們的傷勢,托邪神大人不斷供給給我的力量,他們目前大部分已經痊愈了。”
“嗯,時間差不多到了,你再進行一次喚神儀式。”顧青不再深入這個話題,而是瞥了眼手中的眼珠,將其放在了地上,冷漠說道:
“你最好彆試圖做些什麼。”
眼珠翻了個滾,看著對方的信徒施展著自己的力量,眨了眨眼,想要流出眼淚,結果發現自己沒有淚腺。
祂望天,眼神憂鬱又惆悵。
在短暫的喚神儀式結束後,顧青又站在了眼珠的麵前,他將其捧起,開口問道:
“說說吧,外麵的那些邪教徒是怎麼回事?”
“你要我說什麼?”眼珠明顯不忿,囔囔道:“我再怎麼說也是一位有著治愈權柄的神明,幫他們治愈傷勢又怎麼了!你這個邪神不是也做了?”
說完,眼珠愣了愣,反應過來:“對啊,你一個邪神幫他們治愈傷勢乾什麼?”
顧青敲了敲眼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
“那為什麼你不徹底治愈他們的傷勢,你治愈的力量並不純粹是有什麼私心嗎?”
眼珠惆悵地轉了轉,似乎在表明祂可沒那麼肮臟的想法。
祂開口,聲音有些煩悶。
“我知道,隻是我最開始遇見的那個老家夥手臂都沒了,失血過多,我再不救他就死了!”
“至於其他人,我也隻是維係著他們的生命,不敢施展賜福,過多治愈。”
眼珠酸澀地說道:
“因為我的力量經曆了太長時間的落寞,已經腐朽,開始被汙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