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柱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
由於小冰河時期的影響,明末時期陝西的氣候條件極其惡劣,可以說是“十年九旱”,還有一年是發大水。
儘管如此,當地的官府總有些不諳世事的官員,在大旱過後仍然會下令“補種”。
可是補種是補種了,水源問題卻始終沒能夠解決,一連幾個月天上滴水不下,就是補種得再勤,地裡也長不出糧食。
所謂知縣不知縣,知府不知府,民謠裡就是這麼唱的。
但江瀚並不是那種無的放矢之輩,他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他凝視著著厚厚的積雪,腦海裡想起來以前上網看過的一個法子。
雪水浸種法!
雪水浸種法,顧名思義,就是在糧食播種前,先用雪水來浸泡種子,以此促進種子的萌芽和生長,提高糧食的生長速度和產量。
經過雪水浸泡過後的小麥種子,生產周期會縮短,產量能得到提高。
此外,雪水還能作為一種儲備水源,還能夠供後期灌溉使用。
雪水中氮元素含量比雨水高幾倍,而且雪水當中的重水含量更少,對植物抑製作用更小。
這方法是江瀚在一個論壇上看到的。
江瀚前世可是個癡迷曆史小說的主,他對穿越類曆史小說中的許多方法都十分感興趣。
每當書中提到某種技術或方法,他便會查閱相關資料,甚至親自上手試驗,力求驗證其效果。
比如穿越小說中常提到的——明代《天工開物》中的“黃泥水淋糖法”。
江瀚對這一方法尤為好奇,嘗試過無數次,但是每次都失敗了;即便是網上查找的相關視頻,也從未見過成功的案例。
對此,江瀚隻能無奈的感歎一句,這可能就是明代人的學術造假吧。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宋應星那老頭記載有誤,反正白糖他是怎麼都做不出來的。
不過不提這些,雪水浸種法是沒問題的,是科學研究證實過的,如今這個情形,想必也能試上一試。
於是江瀚簡單地將這個方法講解了一遍,聽得董二柱一愣一愣的,表情有些迷茫:
“瀚二哥,這法子我怎麼從來沒聽過?能行嗎?”
董二柱也是自小種地長大的,可從來沒聽過這等法子,雪水一泡,那種子不得凍死了?
江瀚自然不會說這是幾百年之後的科學研究成果,隻是說儘力一試而已。
見董二柱還是有些將信將疑,江瀚也不多廢話,而是開始詳細講解起他的計劃。
要大規模地利用雪水浸種,進行灌溉,首先得解決儲存雪水的問題。
儲存雪水需要製作冰窖,要挖掘一口深度在25米、直徑在25米的圓形或方形坑室。
為了防止雪水流失,需要用石板鋪在挖好的坑室裡,上下左右務必鋪滿,儲存的冰雪不能直接接觸土壤,否則就會從土壤中滲漏出去。
挖上十幾個冰窖,江瀚就不信,這水還能不夠用?
這樣,水資源的問題就基本解決了。
接下來是灌溉的環節,冰雪不能直接澆在已經發芽生長的小麥上,雖然小麥有一定的抗凍能力,但是突然的低溫環境會導致小麥生長速度減緩,產量降低。
所以他們需要先將雪水化凍,升溫到普通室溫後才能直接灌溉。
因此,江瀚計劃修幾個化凍池,把冰雪從冰窖中取出後,放到化凍池裡,借助外界溫度逐漸融化升溫。
考慮到這一點,江瀚開始思考,是否能將化凍池修在高處,再通過管道將化凍的雪水輸送到田地裡,采用滴灌的方式進行灌溉。
這樣一來,不僅能夠省去大量人工,還能有效節約水資源,避免浪費。
江瀚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案可行,但隨後他仔細算了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是個大工程。
先不提挖冰窖、修建化凍池的問題,單單是那一整套滴灌係統的管道就足夠讓人頭疼了。
但沒辦法,糧食問題必須解決,就是再大的工程,也得想辦法去乾,不然自己和手下這一千多人就要喝西北風去了。
一旁的董二柱聽完江瀚的計劃,忍不住皺了皺眉,發出疑問:
“瀚二哥,這天寒地凍的,咱們去哪裡挖石板把冰窖鋪滿?”
“而且那個什麼化凍池,咱哥幾個誰會燒磚壘土;管子就更不用說了,就是用最簡單的陶管也得有人燒陶才行。”
“你看看這村子裡,除了咱們,哪兒還有活人?”
江瀚沉思片刻,突然靈光一閃,興奮道:
“那就做水泥,用水泥來鋪冰窖,管子也可以用水泥做,做成一節一節的,然後鋪上去就行。”
水泥?
董二柱被江瀚脫口而出的新詞兒整懵了,愣在原地。
江瀚也不多解釋,隻是說自己有辦法解決石板和管道的問題,讓董二柱先挖冰窖,他需要大量的空間來儲存冰雪。
江瀚拍了拍董二柱的肩膀,吩咐道:
“柱子,你帶人去挖地窖,按照我剛才的要求,挖十尺見方的冰窖,多挖幾個,以防萬一。”
“你去邵勇那裡挑人,讓他們輪流來挖,務必在雪化之前把冰窖挖好。”
“這任務有點重,得辛苦你多忙一陣兒。”
麵對江瀚下達的任務,董二柱腦子裡突然蹦出了個點子:
“瀚二哥,你說冰窖用寒窯來改行不行?”
“寒窯?哪有寒窯?”江瀚有些摸不著頭腦,
“瀚二哥,你忘啦,咱們這兒寒窯可不少,隔壁馬家村就有好幾個。”
董二柱指了指不遠處的馬家村,
“就是當年馬家組織鄉鄰上工那次,咱倆那個冬天可是沒怎麼挨餓。”
經過董二柱這麼一提醒,江瀚這才想起來,
當年馬家村的馬大老爺,曾經組織過村民挖寒窯。
聽說是為了自家兒子考進士積德行善,組織了十裡八鄉的父老鄉親來集體上工,賑濟鄉鄰。
當時董二柱和江瀚都去過,雖然不給工錢,但好歹一天管兩頓飽飯。
反正冬天沒什麼農活兒,閒著也是閒著。
對於當時的董二柱和江瀚來說,勞力是最不值錢的,能混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喜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