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招季的陽光透過“初心如嫣”寫字樓的玻璃幕牆,在麵試等候區的桂樹盆栽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劉詩詩攥著簡曆的指尖發白,袖口還沾著昨晚幫農戶打包板栗時蹭的絨毛。她盯著牆上掛著的《素人故事》紀錄片海報——張奶奶粗糙的手捧著桂花,忽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在板栗樹下給她剝栗子的場景,指甲縫裡總嵌著褐色的皮。
“下一位。”hr的聲音響起時,劉詩詩深吸一口氣,卻在推開會議室門時撞翻了桌上的桂花茶。“對不起!”她慌忙去扶,額前碎發散落下來,露出額角那顆淺褐色的痣——張子豪猛地想起,王詩嫣大學時也總因為緊張而弄掉東西。
“沒關係。”張子豪遞過紙巾,目光落在她簡曆的“社會實踐”欄:“在福利院教老人用智能手機”“暑假幫老家農戶拍板栗宣傳照”。當劉詩詩說起“爺爺打核桃時,總把最飽滿的藏在褲兜給我”,眼眶泛紅的瞬間,王詩嫣在她身上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那個抱著《中國現代文學史》,發梢沾著露水的女孩。
入職後的第三個月,劉詩詩跟著王強去安徽茶園拍攝。淩晨四點的山路上,她抱著攝像機坐在三輪車上,露水打濕了褲腳。“強哥你看,”她指著茶農陳大叔的手,虎口處有塊硬幣大小的傷疤,“他說這是去年采茶時被毒蛇咬的,現在看到草窠還怕。”王強調整鏡頭焦距:“這才是該拍的,比任何美顏都有力量。”
矛盾在直播賣鬆茸時爆發。公司運營部要求加入“山林奇遇”劇本:“讓山民假裝迷路,增加戲劇性”,劉詩詩當場拒絕:“大叔前天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怎麼能讓他在山裡跑?”她堅持實拍——鏡頭裡,山民老李扶著腰慢慢爬上山坡,喘著氣說:“我這腰是年輕時背鬆茸摔的,現在爬三步得歇兩步,但我采的菌子,城裡人吃著放心。”那場直播沒有劇本,卻創下了當月最高轉化率,有觀眾留言:“看老李扶腰的樣子,想起我爸,他也是這樣供我上大學的。”
隨著直播間人氣飆升,運營部建議劉詩詩“優化人設”:“把籍貫改成江南水鄉,更符合‘桂花女神’定位”“少提福利院經曆,不夠‘勵誌’”。她把修改建議揉成紙團,扔進垃圾桶:“我老家是皖北農村,爺爺是打板栗的,這些改了,我還是我嗎?”
轉折發生在深秋的板栗林。劉詩詩為拍“打板栗”場景,跟著農戶爬上十多米高的板栗樹,安全繩在樹皮上磨出火星。突然一陣風過,她懷裡的攝像機險些掉落,卻在抓住樹枝的瞬間,看見樹下仰頭張望的農戶大嬸眼裡的擔憂。“丫頭,下來!咱不拍了!”大嬸的喊聲帶著哭腔。那天的直播中斷了,但回放視頻裡,劉詩詩掛在樹上喊的那句“大嬸,我沒事!”,讓彈幕徹底破防——“這才是播!”“給我來五斤板栗,給姑娘買護腰!”
王詩嫣在劉詩詩的工位上發現一本舊筆記本,扉頁貼著張子豪大學時寫的那句詩:“你是蘇州九月的桂花,無意綻放,卻香滿了我的整個秋天。”旁邊是劉詩詩的批注:“原來真誠的文字,真的能穿越屏幕。”
某次團建,劉詩詩喝了點桂花酒,忽然對張子豪說:“張總,我第一次看你們的《太湖日出》紀錄片,哭了——不是因為畫麵美,是看到你載著王姐騎單車,車鏈發出‘咯吱’聲,像我爸送我上學的那輛舊車。”王詩嫣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掌心有層薄繭——和自己當年在圖書館抄書磨出的位置一模一樣。
深秋的某個傍晚,劉詩詩抱著攝像機從鄉村回來,頭發上還沾著草屑。她把一段素材遞給張子豪:“這是陳大叔的女兒,用賣茶的錢考上了醫科大學,她說想研究怎麼治爸爸的腰。”視頻裡,女孩對著鏡頭笑,露出和劉詩詩同款的梨渦。張子豪看著屏幕,忽然想起七年前,王詩嫣也是這樣笑著,把《再彆康橋》遞給他看。
此刻的“初心如嫣”寫字樓裡,桂花香從窗邊的盆栽溢出,飄向劉詩詩工位上的農戶留言本。最新的一頁寫著:“詩詩丫頭,你拍的板栗視頻,讓我孫子在城裡幼兒園敢說‘我爺爺是打板栗的’了。”而她在下麵畫了棵桂樹,樹梢停著兩隻銜著板栗的小鳥——就像當年張子豪在王詩嫣課本上畫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