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深秋，梧桐葉鋪滿了靈隱路的青石板。王詩嫣提著保溫桶，穿過張子豪公司樓下的銀杏林，金黃的葉片在她發間落下一兩片，像誰不小心打翻了顏料罐。她推開玻璃門時，前台小妹正對著電腦屏幕笑——屏幕上是張子豪上周在行業峰會上的演講視頻，標題寫著“從校園情侶到創業搭檔：我們如何用真誠做內容”。
“張總在等您呢，”小妹眨眨眼，“今天燉的什麼湯？上次的菌菇雞湯他連喝三天。”
王詩嫣笑著點頭，推開頂層辦公室的門。張子豪正對著落地窗打電話，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桌上攤開的策劃案上——那是他們公司新推出的“素人故事計劃”，專門挖掘普通人的生活片段，首期就拍了蘇州老巷裡修棕繃床的匠人。
“……對，王強那邊的紀錄片素材夠了，他現在在學短視頻剪輯，挺有意思的。”張子豪掛了電話，轉身接過保溫桶，“今天是玉米排骨湯？”
“加了海底椰，潤肺。”王詩嫣幫他打開蓋子，蒸汽裡飄著淡淡的椰香，“劉菲菲剛給我發消息，說最近她在老家帶幼兒園小朋友們做了桂花蜜。”
電腦右下角彈出新聞推送：“知名傳媒公司老板王浩因涉嫌多項經濟犯罪被提起公訴”，配圖是法院門口擁擠的記者。張子豪隨手關掉窗口，給王詩嫣遞過勺子：“彆管那些了，嘗嘗湯。”
五年前那個暴雨夜仿佛還在昨天。王詩嫣記得自己縮在沙發上，看張子豪笨拙地切薑片，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鏡片。後來她去麵試新媒體運營，麵試官指著她簡曆上“前主播”的經曆皺眉，是張子豪拿著她做的短視頻策劃案找上門：“她懂內容，也懂真誠。”
現在她負責的“素人故事”賬號，單條視頻最高播放量破千萬。評論區裡常有人說：“好久沒看到這麼乾淨的內容了。”上周有個粉絲留言：“看到你們拍的外賣員王強，突然想起自己爸爸，他也總說：好好吃飯 。”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王強發來的視頻。畫麵裡他穿著乾淨的藍色工服，站在電動車旁對著鏡頭笑：“詩嫣姐，子豪哥，我拍的《淩晨四點的早餐攤》上熱門了！”背景音裡有鍋鏟碰撞的叮當聲，晨光正從他身後的巷口漫進來。
“讓他下個月來杭州培訓，”張子豪湊過來看完視頻，“上次說的那個助農直播計劃，他挺適合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沉下來，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王詩嫣看著張子豪在策劃案上畫下最後一個，筆尖劃過“初心頻道”四個字時，窗外恰好有煙花炸開，橙紅色的光映在他專注的側臉上。
“在想什麼？”張子豪合起文件，握住她的手。
“在想蘇州的桂花。”王詩嫣靠在他肩上，“那年九月，你抱了一摞書撞過來，書裡還夾著半片楓葉。”
張子豪笑起來，從抽屜裡拿出個舊筆記本。翻開第一頁，泛黃的楓葉標本旁寫著一行小字：“2017年9月12日，遇見穿粉裙子的姑娘，她的眼睛比太湖的水還清。”
隔壁辦公室傳來實習生們的笑聲，有人在唱周傑倫的《簡單愛》。王詩嫣跟著哼了兩句，忽然想起劉菲菲上次寄來的照片——她穿著幼兒園的卡通圍裙，被一群小朋友圍著，臉上的笑容像春天的油菜花。
“菲菲說等放寒假，帶小朋友們來杭州看西湖。”王詩嫣拿起手機給她回消息，”到時候我們帶他們去斷橋看殘雪。”
張子豪起身打開落地燈，暖黃色的光鋪滿整個房間。他走到書架前，拿下一本相冊。第一頁是大學時在太湖邊拍的，王詩嫣穿著白裙子蹲在湖邊，張子豪的影子落在她身後，手裡還舉著沒拍完的半卷膠卷。
“下周去蘇州吧，”張子豪指著照片裡遠處的漁船，“看看平江路的老麵館還在不在，你以前總說他們家的生煎包比我做的好吃。”
王詩嫣湊過去看，忽然發現相冊最後一頁貼著張電影票根，是他們分手前看的最後一場電影。票根背後用鉛筆寫著：如果時光倒帶，我還是會在教學樓拐角撞上你，隻是這次會先告訴你——彆怕，我會一直在這裡。
窗外的煙花又響了幾聲，張子豪關掉燈，隻留下落地窗外城市的萬家燈火。王詩嫣靠在他懷裡，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忽然覺得這五年像一場漫長的夢。夢裡有過迷失的歧路，有過冰冷的雨夜，但最終，她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那個有桂花香和書本味的九月，那個讓她相信“初心如嫣” 的少年身邊。
辦公桌上的策劃案被風吹開，“初心頻道”四個字在月光下微微發亮。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王強正騎著電動車穿過夜宵攤密集的街道，手機裡循環播放著自己拍的早餐攤視頻；劉菲菲在幼兒園的宿舍裡給小朋友們縫補掉落的紐扣，窗外的臘梅開了第一朵；甚至在看守所的鐵窗下，王浩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漬，偶爾也會想起年輕時第一次創業失敗，在蘇州老巷裡喝到的那碗熱湯——隻是他再也沒機會明白，有些東西比金錢更能暖胃。
夜色漸深，張子豪輕輕吻了吻王詩嫣的發頂。遠處傳來錢塘江的浪聲，像誰在溫柔地訴說：所有迷失的人終會找到歸途，所有真誠的愛都值得等待。而屬於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