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侯托付將軍以攻取荊州之重任,今關羽勞師遠征在外,將軍不乘時而動,在此扼腕歎息,卻是何故?”
柴桑,呂蒙居所內。
陸遜一進門,便笑眯眯的瞧著呂蒙,端得是老神在在。
“唉~”呂蒙瞅了陸遜一眼,確定後者是不是真的拿話噎自己,這才長歎一聲,心道:
好你個陸伯言,你說的倒是輕鬆,那江陵好打嗎?沿江數百座烽火台,我這邊隻要一發動偷襲,那邊關羽半天就能知道;江陵城有左右雙城,城高池固,極其難攻;且關羽大軍隻需三天就能趕回來………
這怎麼打?
想是這麼想,呂蒙卻是說道:“今身體有恙,行動不便,故而在此將養。”
東吳要偷襲荊州的計劃,在東吳是最高機密,僅僅隻孫權與高層將領人知曉。
按理說,陸遜隻是帳下右都督,不該知曉此等軍機,但陸遜是孫策的女婿,算是半個核心圈子中人,且足智多謀,能夠猜出來也不令呂蒙意外。
不過此等軍事機密,即使被陸遜看穿了,呂蒙也是決計不會親口承認的。
故而以“身體有恙”為由搪塞過去。
陸遜微微一笑,並不以為意,拱手道:“我有一秘方,能治將軍之病,不知將軍願聽否?”
“哦~伯言有何良方?快請賜教!”
呂蒙一下子來了精神。
“依在下看,將軍身體其實無病,其疾在心!”陸遜以手指心,繼續說道:“將軍向吳侯請令收複荊州,卻不料荊州城防嚴整,沿江多有烽火台,無懈可擊。將軍恐無法對吳侯交待,故而托病不出。”
“這……”呂蒙聞言一驚,暗歎陸遜洞察力之敏銳,臉上卻是波瀾不驚,直直望著後者,靜待下文。
陸遜略一沉吟:“我有一計,可令沿江烽火台不能起火,可使荊州之兵束手歸降,不知能否治將軍之病?”
啊?
呂蒙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上下打量一番陸遜,暗暗驚歎東吳世家子弟中有陸遜這般大才,孫權卻不重用。若是孫權一開始就重用陸遜,那這個大都督之職怎麼可能輪到自己。
隻一瞬間,呂蒙心下便已是百轉千回,想了很多。
不過眼下是偷襲荊州的最好時機,倒也顧不得想這些無關之事。
當即躬身請教道:“伯言所說,正合我意,願聞良策。”
呂蒙最想聽的良策是“如何令荊州之兵束手來降”,而不是“如何令烽火台失去作用”。
兵法有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偷襲江陵雖然難度高,但即使沒有陸遜的計策令烽火台失效,呂蒙自信還是可以拿下江陵的,無非就是傷亡大點,動靜大點,與偷襲的特征不符罷了。
陸遜當下也起身還禮,娓娓道來。
“那關羽自視天下無敵,向來不把我東吳將領放在眼裡,今所慮者唯將軍一人,將軍何不趁此機會托病離職,以他人任陸口都督,並設法取悅關羽以驕其心,關羽必抽調荊州守兵助攻樊城,屆時便可乘荊州空虛無備,出奇兵襲之,豈不一戰可下?”
就隻有這些建議嘛,這也沒比本將軍高明到哪裡去……呂蒙暗暗撇嘴,神態已不似之前嚴正。
陸遜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將軍兵臨荊州各城,以勢相壓,對糜芳、傅士仁、潘濬許以高官厚利,說而降之,再對荊州之民施以恩,行於紀,令士卒與民秋毫無犯,如此荊州豈不不戰而定?”
見自己的所有計劃都被陸遜道破,呂蒙再度打起精神,示意陸遜繼續往下說。
“將軍攻取江陵、公安之後,即派兵占據秭歸,巫峽,截斷關羽歸路,另派諸軍北上,與曹軍合圍關羽,那關羽豈不束手就擒?”
“此計甚妙啊。”呂蒙擊掌而歎,這一點是他不曾想到的,在他原本的設想裡,能夠奪取江陵、公安等主要城池,全控荊州在長江以南的地區就已是完美達成目標,甚至他都能接受關羽占據出川口的一片區域,或占據接壤上庸的一片區域,在荊州保有軍事存在。
更甚者,呂蒙還設想過另外一種情況,即在他偷襲荊州的時候,關羽攻破了樊城和襄陽,與上庸的劉封、孟達連成一片,正好擋在東吳荊州軍事力量的北麵,抗下曹軍壓力,一如當年吳侯借南郡給劉備那樣的態勢。
沒辦法,關羽太能打,都已經威震華夏了,呂蒙也不得不做好各種預案。
但今日聽陸遜這麼一分析,呂蒙豁然開朗,頓覺此次不但有很大機會能無損拿下荊州,甚至還有機會殲滅關羽!
殲滅關羽!這是一個多麼大膽的想法啊。
呂蒙很興奮。
陸遜也很興奮。
“不過……”
呂蒙隻是興奮了片刻,便恢複了平靜,遲疑道:“倘若上庸的劉封孟達出兵相助,又當如何?
“這…”陸遜也冷靜了下來,“若如此,事雖不儘美,可我東吳已據有荊州矣。”
呂蒙頷首,若劉封孟達果真來援,那關羽倒是不會走投無路,荊州就還是三家瓜分,三家於荊州都有軍事存在。
隻不過彼時東吳將占據了荊州的八成地盤,曹軍占據一成地盤(襄、樊二城),關羽占據一成地盤(上庸三城)。
思及此,呂蒙不再遲疑:“好,我立刻上書吳侯,請封伯言鎮守陸口!”
柴桑距建業不遠,信使乘船順流而下半天即到,來回也不過兩日。
兩日後。
當信使風風火火帶著孫權任命趕到柴桑,交於陸遜時,陸遜業已將用來麻痹關羽的書信及禮物發出。
【陸遜拜上漢壽亭侯親啟:日前得知您大敗魏軍,用兵如神,大獲全勝,這對我東吳也很有利,我在江對麵為您拍手稱賀。】
【您必將橫掃中原,輔佐王室。不才陸遜近日受命西來,非常仰慕您的風采,很想得到您的指教。】
【曹操仍有少量人馬駐紮在樊城附近,窺探您的動靜。曹操奸詐,恐怕會暗中增添人馬。是以雖然曹軍已經疲憊,但士氣還很強悍。過去很多例子表明,勝利後往往容易疏忽,這正是我們趁機而動的機會。】
【陸口都督陸遜再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