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大營。
“我看那關羽定是怕了我龐德,因而久不出戰,將軍可乘此機會,儘起七軍殺入他寨中!如此樊城之圍可解,還請將軍速速定奪!”
龐德叫陣無果,又見大雨將至,遂率本部兵馬回轉。
甫一回營,便直奔魏軍帥帳,躁言鼓動於禁全軍出擊,亂拳打死老關羽。
於禁卻不以為然,心下暗哼:西羌卒,憑你也配教本將軍做事?你是主帥還是我主帥……真聽你的全軍出擊,敗了是本將軍的鍋,勝了是你策議之功……你想得美!
不過於禁臉上卻是笑眯眯望著龐德,“龐將軍,大王命我等不可輕舉妄動,豈能不從,啊~?還是緩圖良策才是。”
龐德氣急,嗆道:“大軍到此,將軍未動一卒,未出一策,還要緩到何時?!”
“哼!”於禁怕案而起,怒道:“我隨大王行兵三十餘載,大小戰功無數,且未嘗一敗,但不知幾時才有將軍?”
“單憑血氣之勇,不知韜略兵機,豈能統兵?”
“我正欲派人傳令,如今正值酷暑,天氣悶熱,來日將七軍移至樊城以北十裡依山下寨,汝率部在我中軍後麵山穀之中下寨。”
“將軍,這不妥吧………”龐德一時啞口,心下已經有些後悔剛才衝撞於禁。
衝撞上司一時爽,但上司隻是動動嘴皮子,他這個先鋒軍就變成殿後軍了。
後軍有擔負後防之責,不可輕動,以後想要出戰搶頭功自是不可能,甚至連出戰的機會都沒有了,除非敵軍從後方來襲。
但,後方是山穀。襄樊地勢平坦,關羽如果要進攻,軍隊隻需正麵一個衝鋒到位了,根本不用翻山越嶺繞後從山穀來攻。
想到這,龐德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麻了!
見龐德態度服軟,於禁頗為自得,繼續說以厲害:“休看關羽一時氣盛,後顧卻有荊州之憂。大王早已與孫權相約,令東吳自水路攻之,隻待吳兵一動,關羽必回師去救荊州。到那時,我儘起七軍,趁其退而攻之,關羽首尾難顧,豈不束手就擒?樊城之圍豈不自消?此乃兵法所雲:以靜製動之策!”
“將軍所言極是,極是。”龐德違心地說出一句恭維,不情不願領本部兵馬去大軍後方紮營。
………
另一邊,陸口城。
自魯肅於建安22年死後,呂蒙上位,率軍駐紮於此地。
甫一上任,呂蒙便秘密向孫權建言奪取荊州,一旦東吳拿下荊州,即具備和北方曹操相抗的實力,也可以清除劉備留在荊楚的軍事力量,江南三洲之地自成一體,不必再依賴孫劉聯盟之鼻息。
孫權聽後大為心動,東吳隨即開始對荊州展開滲透,暗中部署奇襲荊州。
這個計策能夠實施,全賴呂蒙敏銳觀察到了荊州駐軍體係的致命裂痕。
關羽麾下軍隊的構成,表麵上看似沒有破綻,但在呂蒙看來,卻埋藏著更深層次的危機。
荊州軍目前分為三大派係,各派係的利益訴求皆不相同。
第一個派係是元從派,其核心班底是劉備入川前留下的舊部曲約萬人,以及關羽後來招募訓練的新士卒約兩萬人,共計三萬人,現已被關羽帶走北伐。
這個派係唯關羽馬首是瞻,也是最忠誠最有戰鬥力的一派,利益訴求是北伐建功,匡扶漢室。
第二個派係是新附力量,收編的劉表舊部,約數萬人,其中大部分被諸葛亮入川時帶走支援劉備,剩下約有萬餘人,掌握在糜芳(皇親國舅)、傅士仁(劉備直派)等將手中。
這個派係擔負守土之責,利益訴求是“不求有功,隻求無過”。
第三個派係是本地豪族武裝,這部分約有萬人,仍舊掌握在本地豪族潘濬等人手中,駐守各豪族所在的城池。
這個派係的利益訴求是家族利益至上,誰拿了荊州他們不管,他們家族在荊州的利益得有保證。
另有水軍萬餘人,由水軍統帥趙累統領,現已被關羽帶走北伐。
荊州這種“拚盤式“的軍隊結構,在平時還能勉強維持平衡,但當關羽帶走大部分兵力北伐時,這個致命缺陷就愈發明顯。
基於此,在呂蒙的運作下,東吳對荊州各將領施展了精準政治策反手術,對糜芳:承諾保障徐州糜氏在江東的商業特權;對傅士仁:賜予吳會膏腴之地;對潘濬:保障其家族在荊州利益,並許以荊州刺史的高位。
但即便如此許以厚利,荊州各將領都未給予東吳明確答複。
呂蒙深知這是因為劉備集團目前如日中天,勢頭正盛,這幾位荊州守將之所以沒有給出明確答複,也沒有明確拒絕,無非是存了觀望之心,也為了多留條後路。
更何況,荊州軍雖被關羽帶走了四萬兵馬北伐,但還是留下了兩萬兵馬駐紮於各個要塞,強攻難度極大,且耗時。
對此,呂蒙也是一籌莫展,隻能靜待時機。
時機很快就來了。
曹魏自三個月前從漢中敗退後,今又麵臨襄樊之圍,眼看戰事吃緊,為免丟失襄陽這個重要的軍事支點,曹操遂派人聯絡孫權,商議由東吳出兵攻打荊州,以解襄樊之圍。事成之後,荊州歸東吳,魏吳按原有蜀魏邊界劃分。
但即使曹操的要求和東吳的戰略目標相同,東吳眼下仍無太大機會。
至少沒有明刀明槍用武力奪取荊州機會。
明刀明搶奪取荊州,東吳須出動大部分水軍,但東吳目前水軍僅有六萬,承擔著建業到陸口之間近兩千裡的防務,一但抽調水軍,率大軍屯紮於居巢口的夏侯惇就有了直接蕩平江東的機會。
況且,關羽在北伐之前已經把荊州重鎮江陵進行了全新打造,加固了防禦係統,並沿江建造烽火台,一呼百應。正麵攻取難度極高。
正所謂未慮勝,先慮敗,東吳要想無損奪取荊州,須滿足兩個條件:一是曹魏不會趁機來攻建業,二是荊州留守軍隊不能太多。
如今魏吳已聯手,北麵防守壓力大減,那就隻剩一個條件了。
荊州留守的兵馬還不夠少啊……呂蒙蹙眉思索良久,忽地眼前一亮。
隨即修書一封,送往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