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縣公安局治安股(治安大隊)一共有17人,加上李峰便是18人,股內設有副股長1人,下設有巡邏中隊、特種行業管理中隊、危險物品管理中隊和內勤組。
適時,縣城的聯防工作還停留在概念階段,18人裡,有2人屬於臨時工,1名借調人員,其餘15人則全部在編。
李峰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便站了起來,語氣中帶著幾分挑釁:“李副政委,聽說您在雙槐鎮的治安聯防搞得是風生水起,還把你們那兒的一個副所長都給拉下馬了,但我們縣局的情況可不一樣,您初來乍到,可能不太了解我們治安大隊的工作節奏和難度,要不,您先熟悉熟悉,再給我們布置任務?”
這這話看似客氣,實則綿裡藏針,明擺著告訴李峰:彆把鄉鎮那一套搬到縣局來,不好使!更是在質疑李峰的能力和經驗,認為他不過是“空降兵”,根本鎮不住場子。
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尤其是聽到那句“把你的副所長拉下馬”,幾個年輕的治安隊員就低頭偷笑,還要旁邊的老前輩提醒,才止住了笑意。
趙懷闊坐在李峰下首,盯著會議室牆壁上的掛鐘,就好像那隻掛鐘上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一樣。
這個問題,不管李峰怎麼回答都討不了好。
若是正麵硬剛,一旦論及縣局的情況,李峰初來乍到,談話一深便很容易落入圈套之中。
若是回避,那就是當領導的被小兵唬住了,威信掃地,以後還怎麼服眾?更不是個事兒。
十幾雙眼睛都盯著李峰,這些目光裡有審視,有漠然,更多的,還是好奇,好奇這位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政委的軍轉乾部會有什麼反應。
當領導,尤其是年輕的領導,很多時候注定要麵對一種無形的“雙標”:做得好,那是你應該有的水平,不然你人這麼年輕,憑什麼上去?做得不好,流言蜚語便會如潮水般湧來,一人一口唾沫,淹都能淹死你。
這麼一想,有時候聽他們說“壓力大”,倒也不全是矯情做作了。
現在,李峰麵對的就是一種情況,甚至還要更糟糕:直管的部下不服管,要當麵給新來的領導一個下馬威。
李峰看向說話那人,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聊家常:“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挺起胸膛,聲音洪亮:“治安大隊一中隊隊長,王旭。”
治安大隊下設三個中隊,其中人數最多、權力也相對較大的巡邏中隊便是一中隊。
乍一看,王旭的表現還真像是被領導點到名字的小兵,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李峰點點頭,依舊不疾不徐:“王隊長,你說得對,我確實需要熟悉情況。”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語氣陡然一沉:“不過,我認為,熟不熟悉情況和有沒有能力勝任,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大家都是信奉唯物主義的,可不能犯這種形而上的錯誤。”
“我們組織對乾部的任用是有一套專門的製度的,每一個乾部的提拔、任用,都是組織上綜合考慮和科學研判後的結果,這一點,不僅針對我,也包括在座的各位。”
“不管鎮派出所還是縣局,都是黨的組織,派出所民警亦或是治安大隊隊員,都是黨的乾部,既然組織上安排我做這個治安股股長,那就說明組織是信任我的,信任我有能力把治安股的隊伍帶好。”
“至於工作節奏和難度——”
李峰笑了笑,說:“這兩個詞,主觀性很大,在熟悉情況之前,我不妄下定論。”
王旭眉頭一皺,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請李副政委不要轉移話題,治安股的事情很多,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李峰話鋒一轉,語氣淩厲如刀:“那便就事論事吧,但我倒是想問一句,治安大隊最近的工作成績如何?上個月的治安案件破案率是多少?群眾投訴有多少?誰能給我一個準確的數字?”
會議室裡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躲閃著,不敢與李峰對視。
王旭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現在的情形,儼然是他與李峰針鋒相對,哪怕李峰的話並不是針對他一個人,但所有的壓力卻是實實在在的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李峰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手指點向王旭:“連基本的數據都說不出來,這就是你所謂的工作節奏?如果這就是你的水平,那我確實需要好好‘熟悉’一下了。”
這句話,加上手指的動作,顯然就是在針對王旭了,李峰畢竟是空降的領導,自不可能一上來就開地圖炮把整個股的人都給訓一頓,那樣不是展示領導的威嚴,而是不知天高的愣頭青才能乾出來的莽撞事。
話說回來,要換了以前,以李峰的脾氣,肯定是當場就要和王旭算賬的,說扇他一個耳光,那都算是輕的。
王旭臉色漲紅,還想爭辯,卻被李峰抬手打斷:“行了,一點兒準備都沒有的會,開了也是浪費時間,王隊長剛才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依我看,今天的會就到這裡吧,明天早上八點,所有人,還是這個會議室,我要聽詳細的工作彙報,散會!”
治安股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沒人敢動,還是幾位見慣了大場麵的老同誌帶頭,才陸續有人開始收拾東西。
幾位同誌在離開前,忍不住多看了李峰幾眼,眼神中夾雜著幾分驚訝和敬畏。
至於王旭,在李峰宣布散會後,他是第一個衝出會議室的,連帶來裝樣子的筆記本都忘了拿,兩大頁白紙攤開在會議桌上,孤零零的,顯得格外刺眼。
鬨成這樣,在李峰的眼皮底下,也沒人敢幫王旭帶回去,哪怕是他一中隊的人也不例外。
散會後,李峰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會議室的窗邊,目光深邃地望著窗外的街道。
還有一個人留了下來,這個時候,趙懷闊似是終於回過了神來,看神情,他似是在猶豫,最終,還是走到李峰身邊,低聲說:“政委,今天的事,您彆往心裡去。”
李峰緩緩轉過身,笑道:“哦?趙主任這話我沒大聽懂,如果你說的是王隊長的話,我相信他是一番好意,他不了解我,對我有點誤會,解釋開了也就沒什麼了。”
對王旭,李峰根本就沒放在眼裡,他當然知道,一個中隊長,如果沒人在背後撐腰,怎麼可能敢和主管領導對峙,除非他不要頭頂上的烏紗帽,否則就是有丁點兒這種想法,李峰都算他是膽子大。
而且,就算是有人撐腰,王旭的行為也說不上高明,高層之間再怎麼爭那是高層的事情,級彆擺在那裡,你跳出來那就是你不懂事了,自以為是做了馬前卒表了忠心,實際上,卻是自毀前程。
畢竟,退一萬步來說,現在治安股的分管領導,治安股的股長,都是他李峰,隻要聰明一點兒的人都該想明白,李峰和治安股,治安股和李峰,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隻有傻子才會盼著李峰不好或者是治安股走下坡,至於像王旭這樣吃裡扒外,幫著外人鬥家裡人,那就不是傻子兩個字可以形容得了,純粹,是得了失心瘋。
到任第一天,李峰便給王旭這個人判了“死刑”,巡邏中隊何等重要,讓這麼個失心瘋把持著,要得個屁。
倒是趙懷闊乃至於大局長魏垣的態度,李峰還真想找人了解了解。
趙懷闊四下看了一眼,再次確認了沒有人後,才說:“政委,您是明白人,多的我就不說了,我能告訴你的,隻有一點。”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謹慎和試探:“您這個治安股的股長,是馬書記給您爭取的。”
李峰一愣,馬書記?馬劍鋒?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趙懷闊歎了口氣:“工作上,我建議您先要求穩,等摸清了大家的底細,再有動作也不遲,尤其是治安大隊內部,王旭雖然不爭氣,但其他人未必都跟他一條心。”
說完,他也不管李峰的反應,轉身就要離開。
“老趙,謝謝了”
聽到李峰的聲音,趙懷闊腳步頓了頓,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開門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