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雙槐鎮老街深處的一家小茶館內,燈光昏暗,茶香嫋嫋。
閻長福坐在角落的雅間裡,麵前擺著一壺剛泡好的龍井,神情看似悠閒,但眼神中卻透著一絲陰冷。
龍井的清香在鼻尖縈繞,閻長福緩緩閉上雙眼,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嘴皮微動,似是在哼一首老曲兒。
雅間的隔音效果一般,茶館裡人們談論的話題,十句裡,有六七句都離不開治安聯防,就好像李峰推行的治安聯防政策是鎮上僅有的值得議論的大事一樣。
它就像一根無形的線,將人們的注意力緊緊串聯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難以忽視的聲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了雙槐鎮的各個角落,群眾的參與熱情很高,雖然聯防隊員不算正式編製,但在大家夥的眼裡,官家的飯就是比彆家的飯要香。
作為派出所的副所長,閻長福最近就收到了很多條子,李峰那兒,隻怕更多。
不一會兒,門簾被掀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前麵的是鎮上有名的地痞頭目,綽號“黑三”的陳老三,後麵跟著的則是他的“合作夥伴”——綽號“老疤”的劉疤子,劉疤子臉上有一道顯眼的疤痕,眼神凶狠。
如果李峰在便能認出,此人正是那日在老街欺壓布匹店老板娘的地痞混混。
“閻所長,久等了。”陳老三笑著坐下,一手撚著一串佛珠,另一隻手則給自己倒了杯茶。
劉疤子則冷哼一聲,直接坐在閻長福對麵,語氣不善:“閻所長,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突然找我們,是有什麼指教?”
閻長福微微一笑,語氣平和:“老疤,彆這麼大火氣嘛,今天找你們來,是想聊聊鎮上的治安問題。”
“治安問題?”劉疤子嗤笑一聲,“李峰不是搞了個什麼治安聯防嗎?怎麼,閻所長這是坐不住了?”
閻長福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茶沫,淡淡道:“李峰年輕氣盛,做事難免有些激進,治安聯防是好事,但如果搞得人心惶惶,那就得不償失了。”
陳老三眯起眼睛,試探性地問道:“閻所長的意思是?”
閻長福放下茶杯,語氣依舊平靜:“最近老街那邊,聽說有些商戶對聯防隊很有些意見啊,這年頭,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生意是越來越難做,還要應付這些‘額外’的麻煩,確實不容易。”
劉疤子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哼,李峰的人,就是那些披了一身狗皮的聯防隊員,整天在老街轉悠,搞得我們都沒法‘做事’了,閻所長,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閻長福微微一笑,語氣意味深長:“商戶有意見,咱們作為公職人員,自然要傾聽民意,不過,有些事情,光靠說是解決不了的,得讓上麵看到問題的嚴重性,才能引起重視。”
陳老三立刻會意,笑著接話:“閻所長的意思是,讓老街的‘問題’再突出一點?”
閻長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劉疤子,“老疤,你那邊不是有幾個兄弟嗎?最近老街的治安,是不是該‘整頓’一下了?”
劉疤子抿了口茶,冷笑道:“閻所長說得對,是該‘整頓’了。不過,這事要是鬨大了,李峰那邊……”
閻長福擺擺手,語氣淡然:“李峰再厲害,也得按規矩辦事,隻要事情鬨得合情合理,他還能一手遮天不成?再說了,咱們都是為了鎮上的‘安定’嘛。”
陳老三哈哈一笑,“閻所長果然高明,老疤,咱們就按閻所長的意思辦,彆太過火就行。”
劉疤子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就拿那家布匹店開刀吧!他李峰不是護著那家店嗎?還在店門口掛了個‘治安聯防示範點’的牌子,搞得好像多威風似的,他要護,老子偏要砸,看他能護到幾時!”
閻長福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氤氳在他臉上,遮住了他眼底那一抹深不可測的冷意。
他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聊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對了,兩位,你們的‘生意’最近怎麼樣?要是有什麼困難,可以跟鎮上反映反映,咱們作為公職人員,總得為‘群眾’排憂解難嘛。”
劉疤子冷笑一聲,“多謝閻所長關心。你不說,我還忘了提了,那個姓劉的是怎麼回事?他不是你閻所長的人麼?上次遇到,他可是直接就翻臉不認人了。”
陳老三手上佛珠撚動,意味深長地接了一句,“閻所兒,這事兒怕是不單純啊。”
閻長福眉頭微微一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語氣依舊平靜:“劉昇?他不過是個小角色,掀不起什麼風浪,李峰到任後,連破了好幾件案子,聲勢鬨得挺大,劉昇大概是覺得跟著他能撈點好處吧。”
“不過,這種人,終究是靠不住的。”
不用陳老三提醒,劉昇近日來的刻意疏遠,閻長福作為當事人,感受最為明顯,平日的噓寒問暖沒有了,有好幾次,劉昇甚至有意無意地避開他,仿佛兩人從未有過交集,反而是跟李峰,越走越近。
那篇《治安聯防條例》,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抬眼看向劉疤子,意味深長地說道:“老疤,你放心,劉昇的事我會處理。倒是你,動作要快,但也彆太張揚,要把握好分寸。”說著,閻長福搓了搓手指,像是在暗示什麼。
劉疤子冷哼一聲,“閻所長,你放心,這點我還是懂的”
閻長福放下茶杯,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李峰想靠治安聯防在雙槐搞出成績,想把這個製度搞成縣裡麵乃至市裡麵的典範,我豈能讓他如意。”
“兩位,你們隻要找準時機,給他來個狠的,讓他知道,這雙槐鎮,還不是他說了算。”
劉疤子點點頭,眼中凶光畢露,“行,閻所長,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陳老三笑了笑,卻是沒有接話,隻把手裡的佛珠掐的咯吱作響。
閻長福看了他一眼,卻也沒多想什麼,心裡清楚地知道,陳老三和劉疤子這樣的人,根本不足以為伍。
若不是李峰逼得太緊,他也不想行此險著。
“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
閻長福心中默念,眼底的冷意愈發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