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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秦始皇龐大的東巡車隊浩浩蕩蕩渡過濰水後,便正式踏入了琅琊郡的地界。郡尉親自率領著三千郡兵,沿途防守可謂是密不透風,對閒雜人等的排查更是細致入微。每一個路口、每一處要地都有郡兵站崗值守,以確保秦始皇安全無虞。
琅琊台,聳立於黃海之濱,山勢雄偉險峻。四周環繞著茂密的植被,綠樹成蔭,頂部較為平坦開闊,站在這裡,可以眺望到無垠的大海,海麵波濤洶湧,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陣陣轟鳴聲。
琅琊行宮就建立在琅琊台附近,建築規模宏大,氣勢恢宏。行宮的牆壁高大而堅固,采用了先進的建築技術和材料建造而成。宮室內部裝飾華麗,雕梁畫棟,充滿了皇家的威嚴氣息。殿堂之間錯落有致,布局嚴謹。宮中的道路寬敞平坦,地麵鋪設著精美的磚石。庭院中擺放著一些奇花異草,為整個行宮增添了生機與色采。
殿內,秦始皇跟群臣安然而坐,麵前擺放著禦廚精心烹飪出的食物,從表麵上看,秦始皇似乎並沒有將刺殺一事放在新上,臉上不時露出一絲笑容。
謁者侍從們小心翼翼地用銀針試毒,而後更是以自己的性命進行二次試毒,確保安全無虞後,秦始皇才操持著筷箸,緩緩挑起一條烹熟的鮮魚放入口中。然而,瞬間他便皺起了眉頭:
“鹽重了。”
負責禦膳的雍人頓時如臨大禍,連忙跪倒在地,瑟瑟發抖。庖廚也被迅速提溜過來請罪,惶恐地說道:
“陛下,雖然餐具鼎簋都是從鹹陽帶來的,但此次用的乃是本地海魚。海魚肉裡自有鹽分,故而烹飪時未加留意,使得味道略重。”
秦始皇倒也沒大發雷霆,隻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庖廚起來。神色依舊冷峻,目光卻帶著一絲探究,問道:“所用之鹽,是少府之鹽還是本地鹽?”
“是少府的鹽。”
庖廚連忙回答,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的明智選擇。他可不敢用來曆不明的鹽啊,那可是關乎性命的大事。說著,趕緊補充道:
“少府有兩種鹽,北地花馬池青鹽,和安邑白鹽,都是少府親自派人去當地取得,運回鹹陽儲藏的……”
秦始皇微微頷首,陷入了沉思。片刻後,他開口道:“天下之鹽三分,兩分出於齊,但少府為何不用齊地之鹽?卿等可知?”
偏過頭,秦始皇目光如炬,掃視著群臣。群臣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回陛下,”
倒是這一這陣子在研究秦朝曆史的易華偉開口說道:
“花馬池青鹽出於邊疆,色澤最佳,味道最正。而安邑古稱大夏,大夏之鹽,和之美也。此二鹽,最適王者調味。而齊產鹽雖多,但多數味澀,若是煎煮不當,還有一股焦苦味,這是庶人黔首之鹽,豈能入於陛下之口?”
秦始皇微微眯起眼睛,不置可否。緩緩說道:“雖是黔首之食,卻是天下巨利。”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有千鈞之力,讓眾人心中一凜。
秦始皇環視左右,語氣中帶著一絲威嚴:
“少府的章邯何在?他不是管著朝廷度支嗎,且來與朕說說天下鹽政。”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四周,尋找著章邯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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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章邯隨琅琊郡守先行去了海濱。”易華偉在一旁提醒道。
秦始皇聽後,微微皺起眉頭,輕哼一聲,顯然對於章邯上次沒有發現刺客一事仍有些介懷。轉頭看向李斯,開口道:
“你當年為小吏時,也管過鹽糧,那便由你與朕略說一二。”
秦始皇也不挑人,一揮手,示意李斯在自己吃飯時在旁講述。
李斯微微一笑,恭敬地說道:“陛下,這鹽看似尋常,天天都吃。但實際上,卻足以決定人之生死,國家強弱!”
秦始皇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說道:“哦?”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示意李斯細細道來。
李斯本就是搞實政起家的,緩緩開口道:“陛下,對於普通百姓而言,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品。那些貧窮的黔首,平日裡勞作辛苦,若長期不吃鹽,便會渾身無力,身體虛弱,甚至危及生命。貴族們習以為常,有時還會覺得鹽重,可他們卻不知,對於黔首來說,吃不吃鹽,那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鹽不僅關乎百姓的健康,更與國家的經濟和軍事力量緊密相連。國家若能掌控鹽的生產和流通,便能獲得豐厚的財政收入,用於建設軍隊、修築城池等重要事務。同時,鹽也可以作為一種重要的戰略物資,在戰爭時期發揮關鍵作用。”
“鹽,如此至關重要,人人皆離不開它。然而,令人困擾的是,並非每個地區都能產鹽。
農戶們大多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糧食可以自己耕種自己食用,布呢,可以自己種下麻褐,由婦人搓線紡織。不論是溫飽問題,基本都能靠自己解決,可唯獨鹽不行!無論如何,地裡也種不出這神奇的東西。如此一來,鹽便成了百姓唯一需要購買交換的商品。
這天下最早的商賈,非鹽商莫屬!他們從安邑附近的大鹽池出發,向各個地方運送鹽。”
頓了頓,李斯接著說道:“故而天下貨殖,唯有糧、鹽、布、鐵、銅、畜最為重要!”
“如此說來,這齊地便是靠著海鹽而稱富?”秦始皇停下了手中的筷箸。
李斯躬身回應道:“確實如此。這齊地營丘一帶,在八百年前大多是鹽鹵之地,地廣人稀。但齊太公大力發展工商業,充分利用魚鹽之利,於是人民紛紛歸附齊國,齊國遂成為大國。到了齊桓公時期,人口眾多,又采用管仲之策,實行‘官山海’,讓官府專營鹽鐵。正因如此,齊國的冠帶衣履暢銷天下,海岱之間的人們紛紛整理衣袖前往朝拜。”
“管夷吾曾言,君伐薪煮水,以籍於天下!其意思便是,通過煮海賣鹽,全天下人都在向齊國交鹽稅,齊國也因此而富裕。”
擁有充足財政收入的齊國,這才能成為春秋五霸之一,齊桓公九次召集諸侯會盟,一度匡正天下。倘若沒有鹽帶來的貿易係統提供財政支持,齊桓公又哪有錢去組織多國維和部隊呢?哪有錢年年召開諸侯峰會呢?又怎能維護周天下的太平?更如何建立春秋國際新秩序呢?
齊國的“官山海”政策主要由管仲提出並實施。其具體內容包括:
“官山”是指國家把鐵礦交給百姓承包開采,根據產值按比例分取利潤。
“官海”則是在政府明確規定食鹽屬於國有的情況下,實行官督民產。政府讓百姓在特定時間、特定地域煮鹽,然後設置鹽官進行統購統銷。
在管仲執政以前,齊國允許私人經營鹽鐵業,國家征收部分稅收,鹽鐵業利潤大部分由私人業主所得,政府所得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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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家控製煮鹽時節內,私人可在開放的鹽池內自主生產鹽,然後由國家統一收購。國家控製鹽的產量和銷量,進而獲得鹽的定價權,從而提高價格以增加財政收入。國家壟斷所有礦山資源,私人自主經營冶鐵作坊,國家對鐵器統購統銷,並按照“民得其七,君得其三”的標準向私營鐵業征收。
“官山海”政策將稅賦藏於鹽鐵價格之中,利用了鹽和鐵的不可替代性,寓稅於價,避免了民眾對於直接征稅的負麵情緒。此政策極大地激發了人民煮鹽冶鐵的熱情,促進了鹽鐵業的發展。鹽產量不僅能滿足國內需求,還可出口,甚至通過調控食鹽出口量來控製其他國家命脈,為齊國稱霸打下了基礎。鐵質農具也得到日益推廣,從而促進了農業發展。改革後,國家收入實際由稅賦和專賣收入兩項構成,財政收入總額大幅度增加,穩定性提高,財政困難得到緩解,齊國國力日益強盛。
從產權、所有權、經營權的角度來看,“官山海”製度強調自然資源的國家所有權,政府壟斷鹽池、鐵礦等自然資源,規範了自然資源產權市場的建立和運行,促成了資源地租的界定和征收,政府借此可調整鹽鐵產品的價格和產量,控製資源受益的總量及利益在政府和私人之間的分配。同時,國家將鹽鐵業生產領域的經營權和部分自然資源的收益權出租給私人,收取稅賦,並通過統購統銷分配賣出鹽鐵產品獲得收益,實現了自然資源所有權的經濟形式。
而且國家保護煮鹽和冶鐵領域經營者的合法權益,製定嚴格的產量要求和明確的收購價格,消除產品供求和收益的不確定性,使具有獨立自主經營權的私人經營者全力進行生產活動,設法提高勞動生產率、降低成本,從而提高利潤,也提高了社會生產率。另外,國家通過控製鹽鐵的銷售和分配,可防止國內資源匱乏,還能借助鹽鐵出口控製他國。
從製度變遷的角度分析,“官山海”是以齊國財政危機為誘因、以政府為製度行為主體的強製性製度變遷,並非帕累托改進,而是利益的再分配。它將改革前鹽鐵業生產領域的部分私人利益分配給政府和改革後進入該領域的私人,將流通領域的全部利益轉移給政府。
在此過程中,部分人的福利增加建立在另一部分人福利減少的基礎上,私營鹽鐵業受到打擊。製度非均衡是“官山海”政策推行的必要條件,執政者對現有製度下的財政收入狀況不滿,產生製度需求,而製度供給由製度變革成本決定,包括規劃設計費用、消除流通領域鹽鐵商權利的費用、打擊販運走私的費用、統購統銷部門的運營費用、管理山林鹽池的費用等。
製度需求和製度供給達到平衡,實現了潛在效益向現實效益的轉化,達到製度均衡。作為製度決定者的政府對該製度滿意,作為製度接受者的人民總體上也能接受,雖利益被部分剝奪的私營鹽鐵業主對新製度有所不滿,但無力改變。由於鹽鐵是必需品,“寓稅於價”的做法實質是變相提高人頭稅征收力度,但因“見於之形,不見奪之理”,減少了改革在意識形態方麵的阻力,促成了製度的平衡。
“官山海”政策中的鹽鐵專賣思想傳承深遠,成為春秋以後長達兩千餘年的專賣製度的濫觴。後世朝代在鹽鐵專營的基礎上,還將專營範圍擴展到茶葉、絲綢、瓷器等其他重要商品。
但它也為國家財政提供了新的思路和重要收入來源。通過壟斷經營鹽鐵等必需品,國家能夠獲得穩定且可觀的財政收入,這一模式被後世許多朝代所借鑒和采用,以增強國家的經濟實力。
同時強調國家對重要資源和經濟領域的控製和乾預,這種理念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後世的經濟管理思想。國家在經濟運行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通過政策手段來調節經濟、增加財政收入和保障國家利益。
鹽鐵專賣政策還可以作為一種經濟調控手段。例如,通過調整鹽鐵的價格和供應,可以影響市場供求關係和物價水平,進而對整個經濟產生一定的調節作用。
當然,也有一些弊端,例如可能導致官辦企業的弊端,如商品質量問題、強買強賣等;在一定程度上抑製了民間經濟的發展。
秦始皇之所以提及鹽,緣由清晰可見。當下帝國財政陷入困境,少府與治粟內史皆一貧如洗。雖無戰事,然驪山陵、宮殿、直道、馳道、五尺道、長城、塞外屯田、巡狩封禪等諸多事項,處處皆需錢財。朝廷已窘迫至數次追加口賦,引得民間怨聲載道。租稅已高達每畝1.5石,無法再加。曾經大手大腳花錢的皇帝,如今也不得不四處尋覓新的財源,以維持其野心與龐大帝國的運轉。
既然齊國能憑借海鹽積聚巨量財富,那秦為何不可?在秦始皇的眼中,鹽已不再僅僅是鹽,而是如黃金般珍貴的存在。
對於秦始皇而言,鹽的價值不僅僅在於其本身的調味作用,更在於其潛在的經濟價值。齊國的成功經驗擺在眼前,海鹽貿易為齊國帶來了豐厚的財政收入,使其成為春秋五霸之一。秦始皇自然渴望借鑒這一成功模式,為秦國開辟新的財源。
然而,秦國與齊國的情況有所不同。齊國地處海濱,擁有豐富的海鹽資源,且在管仲的治理下,實行了“官山海”政策,對鹽鐵實行國家專營,從而掌控了經濟命脈。而秦國地處內陸,雖然也有一些鹽產地,但規模和產量遠不及齊國。此外,秦國的經濟結構以農業為主,商業和手工業相對落後,缺乏成熟的貿易體係和商業人才。
現在這個聚寶盆雖然落在秦始皇手裡,但要實現對鹽的有效利用,秦始皇麵臨著諸多挑戰。首先,就是需要建立起一套完善的鹽政管理製度,包括鹽的生產、運輸、銷售等環節。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投入,同時也需要有專業的官員來負責管理。其次,他需要解決鹽的運輸問題。秦國地域遼闊,鹽的產地相對分散,如何將鹽高效地運輸到全國各地,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此外,他還需要應對可能出現的私鹽泛濫問題,加強對鹽的監管力度,打擊非法販鹽行為。
儘管麵臨著重重困難,但秦始皇並未放棄對鹽的探索。他派遣官員前往各地考察鹽產地,研究鹽的生產技術和貿易模式。同時,他也在積極籌備建立鹽政管理機構,製定相關政策法規。在這個過程中,秦始皇充分展現了其作為一位雄主的果斷和決心。他深知,隻有開辟新的財源,才能維持帝國的繁榮和穩定。而鹽,作為一種潛在的巨大財富,無疑成為了他關注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