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黃雨萱盯著陳思源，氣呼呼道：“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什麼樣子啊？”
陳思源坐在沙發上，悠然地打開了電視。
“你…，你什麼時候學會打架了？伱學壞了，”黃雨萱一把奪過遙控器，怒其不爭道：“你還有心情看電視？等明天媽媽回來……，”
“你知道個屁啊？”陳思源沒好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揍他們嗎？”
“不論如何，也不能動手啊，”黃雨萱急道：“萬一要是打壞了人，你要去坐牢知不知道？你讓媽媽怎麼辦？”
“放心，我有分寸。”陳思源無所謂道：“最多也就痛幾天而已，又沒傷筋動骨，再說我才…，算了，不說了，鬱悶！
……是他們幾個欠揍，居然敢敲詐我？真是不怕死，這幾個王八蛋不知道從哪裡知道媽媽的工作，威脅我，說我不給他們錢的話，就把我媽是酒家女的事說出去，我不揍他乾嘛？”
黃雨萱愣了一下，隨後道：“無聊，那就去講啊，這工作又不偷不搶的，怕什麼？”
“嗬嗬，你少來了，你明明比我更怕彆人知道媽媽的工作是什麼？”陳思源嗤笑一聲：“你經過她店裡的時候，有一次她跟你打招呼，你還假裝不認識她，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黃雨萱想起以前陳韻如對母親的態度，臉色有些尷尬，陳母的工作也是造成陳韻如內向的原因之一吧，畢竟在常人的眼裡，這工作確實有些低賤，但不管彆人怎麼想，作為兒女來說，是沒有資格嫌棄陳母。
陳母就是靠著這份工作還債，撫育兩個孩子長大成人。
想到這裡，黃雨萱道：“可能以前的我，真的很不能接受媽媽的工作吧，但那也不代表我覺得這樣很丟臉啊。
以前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其實大人也沒什麼特彆了不起，大人就是比較知道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不重要的。
媽媽知道她的心裡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可以放棄那些不重要的自尊心，在生活不順利的時候去討彆人歡心，就算宿醉，身體很不舒服，也勉強自己去上班。
可能她也有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吧，但是因為她知道，她心裡有想要守護的，很重要的人，所以不管再累再辛苦，她都會想辦法撐下去，也許這個工作在彆人看起來是一點都不驕傲，但是她也不會因為這個樣子就覺得很丟臉啊。”
“不用你教育我，”陳思源瞥了黃雨萱一眼：“媽媽就是因為我們才會去做這份工作，在她被彆人侮辱時，作為她兒子，我怎麼可能會不去維護她呢。”
“算了，這次算你有理，不過，下次最好不要打架了。”黃雨萱歎了口氣：“你也不希望被媽媽喊去訓話吧？”
“我儘量吧。”陳思源起身朝樓上走去：“我洗澡睡覺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哦…，”
………………
“你做的蛋餅很好吃耶，快點拿過來啦。”黃雨萱朝陳思源大喊道，話裡沒有怒意，更像是在撒嬌。
“你一個女生吃那麼多，不怕胖哦。再說，剛剛誰說的，我要是會做就學豬叫？”陳思源將盤子舉起來，躲著黃雨萱的‘魔爪’。
“陳思源！”黃雨萱氣道：我是你姐誒！你讓我學豬叫？”
“願賭服輸，賭場無父子，你知不知道？”陳思源笑道：“快，學三聲豬叫我就給你了。”
“不要鬨了！”黃雨萱嗔怒道：“我肚子好餓了，快還我啦！”
“不行，快一點，說話算話，要不下次我就不做了。你自己考慮啊！”陳思源搖了搖頭，威脅道。
“你！吼吼～吼～，”
為了美味可口的早餐，黃雨萱瞪了他一眼，紅著臉學了三聲豬叫。
“不行，還得加豬鼻子。”陳思源得寸進尺道。
“你很過分誒！！”
黃雨萱氣得要發飆了，卻還是依言學加了幾個動作。
“媽，你醒了？”將盤子放在桌上，陳思源抬頭一看，陳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忙起身迎了過去將陳母攙扶著坐下：“過來坐。”
“這杯牛奶有加蜂蜜解宿醉的。”黃雨萱將牛奶放在陳母麵前：“剛剛陳思源有做你的早餐，醒了就一起吃吧。”
陳思源盛了一碗粥走了過來：“你昨天晚上喝了酒，不要吃太油膩的，這青菜肉粥是給你的。”
黃雨萱趁陳思源剛坐下，迅速伸出筷子在陳思源碗裡夾了一個蛋餅。
陳思源眼疾手快，一拍，蛋餅掉了下來。
黃雨萱皺眉怒道：“誒，好痛誒！”
“誰叫你偷我早餐？”
“你這麼胖，我幫你減肥還不好嗎？”
“你才胖呢，大屁股！”
“陳思源！我跟你拚了！！”
看著兒子女兒打鬨，陳母不覺紅了眼眶。
“誒，媽，你怎麼了？”黃雨萱見狀忙關心道。
“沒什麼…，”陳母哽咽道：“隻是咱們一家三口好久沒在一起吃早餐了。”
“媽，那以後咱們天天在一起吃吧。”黃雨萱抱住了陳母。
“嗯！”陳母緊緊拉著兩人的手，點了點頭。兒女長大也懂事了，會關心媽媽了，這讓她心裡十分欣慰。
……………
“起立！敬禮！老師再見！”
下課鈴響起，在班長的口令下，全班同學一起站起來向老師敬禮。
老師交代了幾句後，便離開了教室，同學們也紛紛收拾書包離開。
這時一個男同學的聲音傳來：“莫俊傑，外找！”
莫俊傑抬頭看去，黃雨萱笑著走了進來，在他對麵坐了下來：“莫俊傑老師，你是不是忘記要幫我補習啦？”
莫俊傑轉頭有些為難地看著約好一起打球的李子維，李子維強笑道：“沒工作啊，那就先幫她補完再打好了。”
“那好，你有什麼要問的嗎？”莫俊傑問道。
“我全部都不會。”黃雨萱的聲音有些理直氣壯。
“全部都不會？”莫俊傑撓了撓頭：“那算幾不等式，你知道嗎？”
“什麼，什麼？”黃雨萱沒聽懂：“什麼算幾不等式？”
“就是……，”莫俊傑耐心地跟黃雨萱講解起來。
謝宗儒偷偷瞄了幾眼黃雨萱，隨即像是怕被人發現般迅速低下了頭，仿佛很認真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但其實他什麼都沒寫，隻是不斷在空白的筆記本上用力地畫著旋渦，那巨大旋渦一如他此刻的眼神，深不見底，令人膽戰心驚。
李子維看著莫俊傑跟陳韻如的身影，不覺有些介懷，便有意在教室裡轉來轉去，想吸引黃雨萱的注意力。
誰料黃雨萱像一點都沒發現旁邊還有個活人一樣，隻顧著跟莫俊傑討論問題，心下不由有些生氣，便在教室裡打起了籃球。
“誒！李子維，你可不可以小聲一點？我聽不到了。”
果然，黃雨萱注意到了他，並訓了他一句，見李子維安靜下來，又跟莫俊傑討論起來：“所以，4+y大於等於4，乘以y開根號，就是8根號3？”
“對！”
莫俊傑點點頭後，瞟了李子維一眼。
“我就說嘛，我隻是太久沒接觸，有點忘了你這樣一講，我都想起來了，那…我解這題你看對不對？”黃雨萱高興地一拍大腿。
看著兩人認真的模樣，李子維越看越不舒服，將籃球一丟：“那我就不吵你們讀書了，我先走了。”
“嗯！”兩人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先走，李子維心裡越發鬱悶了。
……………
騎車在回家的路上，李子維胸口有股莫名的煩躁。
自己到底怎麼了？莫俊傑跟陳韻如的關係變好，自己不是應該要替莫俊傑感到開心嗎？自己在不爽什麼，又有什麼好不爽的？
一陣熱騰騰的甜甜的香氣飄來，李子維轉過頭，發現不遠處正好有一家賣白粿的攤販，便將摩托車停在一旁，下車朝攤販走去。
李子維拿著剛炸好的白粿回到摩托車旁，正要大口咬下時，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大大的雙眼直直地盯著他手上的白粿，還張大了嘴巴。
李子維慢慢把白粿移到左邊，小女孩的頭也跟著轉到左邊。他再把白粿移到右邊，小女孩的頭也跟著轉到了右邊。
“想吃嗎？”
看著小女孩可愛的模樣，李子維好笑地問道。
小女孩立刻點頭如搗蒜，還吞了好大一口口水。李子維將白粿遞給小女孩，她毫無戒心地接了過來，馬上開吃。
“你媽媽沒有教你，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的食物嗎？”李子維笑道：“你住附近嗎？你媽媽這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喔？”
“媽媽在忙，隻有阿嬤。”小女孩奶聲奶氣道。
“那你阿嬤在哪裡？”李子維問道。
小女孩回道：“阿嬤在家裡…，”
“那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李子維左右看了看，他以為小女孩是住在附近的。
“我迷路了，找不到阿嬤。”小女孩有些失落。
“你迷路了？哇塞，那我還帶你來到這邊，我這樣會不會變成誘拐兒童了吧？”李子維急了，掏出手機：“不行呀，我打給警察叔叔好不好？讓他們帶你回去。”
“不要警察～”小女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好好好～，”李子維忙關掉手機：“我沒打了…，”
“警察不來，我就不哭。”小女孩
“好好好，我不打給警察了……，那你好好想想，還記得阿嬤家在哪兒嗎？可以的話我送你回去？”李子維連忙哄道。
小女孩吸吸鼻子，想了想道：“有一個白白的、高高的、紅色尖尖的屋頂，還有海！”
“白白的、高高的、紅色尖尖的屋頂，還有海？啊！安平，我知道了！你阿嬤家在安平對不對？”李子維一拍腦袋，高興道。
小女孩一臉迷惑地搖搖頭，問道：“安平是什麼，可以吃嗎？”
李子維差點兒暈死。
看來，隻能先把小女孩帶到安平附近轉一轉，希望她能認出阿嬤家。
小女孩也不怕生，像是非常信任他，聽話地戴上對她而言過大的安全帽，爬上了摩托車。
李子維載著小女孩來到安平，停好摩托車，牽著她的手在大小巷弄中尋找她的家人。找了一陣子，小女孩忽然扯扯他的手，示意他停下。
“怎麼了，是不是找到阿嬤家了？”李子維問道。
“我口渴了，想要喝東西。”小女孩指著一家冬瓜茶攤販。
李子維無奈，隻能掏出口袋裡的零錢去買冬瓜茶。買完一回頭，嚇了一跳，小女孩又跑不見了，四處張望，才看到她正在做椪的攤子前，專注地看著老板做椪。
“想玩嗎？”李子維笑道。
“嗯！”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
李子維將小女孩抱在腿上，握住小女孩的手開始教她怎麼做椪。看著李子維做出來的椪，小女孩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大哥哥有喜歡的女生嗎？”
“沒有！”李子維好笑地看著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女孩。
“真的沒有？”
“哇，你問題怎麼這麼多啊？就沒有啊。”
做完椪，小女孩又拉著李子維玩了幾個街機遊戲。
看著天色不早，李子維乾脆帶她去吃晚飯。吃飯的時候，小女孩突然道：“大哥哥喜歡我嗎？”
“噗～，”李子維一口的食物全噴了出來：“咳咳～，你怎麼會講這種話？你年紀還這麼小，怎麼可以隨便問人家這種問題呀？”
這要被彆人聽見，還以為自己是變態呢。
“為什麼不行？我爸比每天都問我喜不喜歡他啊？”小女孩奶聲奶氣道。
李子維鬆了一口氣，是自己齷蹉了，“隨便啦，不要再問問題了，趕快吃，吃飽了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想了想，看著李子維道：“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就不問了。”
“什麼問題？”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等你長大之後再告訴你呀。”
小女孩皺起眉頭，奶凶奶凶道：“不要，我現在就要知道。”
李子維看著小女孩，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幕幕畫麵，全身陳韻如的。
好一會，李子維緩緩道：“如果有一天，我會喜歡上一個女生，那她應該是那種個性很開朗，很獨立，很有自己想法的女生，她應該很勇敢不怕麵對任何問題，會想要挑戰，讓我一方麵很佩服，一方麵又很想保護她。
雖然有時候，會聽不懂她的一些話可是這樣會讓我很好奇，讓我更想好好的了解她。她有時候很成熟，像一個大人，她有時候會因為我的惡作劇而生氣，很幼稚，她笑的時候很漂亮，但哭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心痛，會讓人想好好的抱著她，跟她說沒關係，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說著，李子維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我還沒有喜歡過哪個女生，可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某些時刻，我覺得我應該是喜歡上……，”
看著小女孩張大嘴巴等著投喂的樣子，李子維失笑道：“我乾嘛跟你說這些啊？”
“我覺得你喜歡的那個女生好像我哦…，”小女孩笑了起來。
“你少臭美哦，吃東西吃成這個樣子，我才不會喜歡上你這種肮臟鬼…，”李子維笑著幫小女孩擦乾淨嘴巴。
吃完牛排，李子維慢慢地騎著摩托車，帶著小女孩挨家挨戶尋找家人，騎到一處巷口時，小女孩忽然手指著巷內一整排透天厝中的一戶，說：“阿嬤家在那裡！”
李子維在巷口停下摩托車，牽起小女孩的手，來到門口按下電鈴，門一打開，正是心急如焚的阿嬤，見到小女孩立刻抱住她，又氣又急地說：“你是跑到哪裡去了？你媽都報警了！”
“我迷路了，找不到阿嬤，是那個大哥哥送我回來的。”小女孩指著身後的李子維。
“相信啦，謝謝你送她回來……，”
小女孩阿嬤聽了，不住地向李子維道謝。
見小女孩終於找到家人，李子維也鬆了口氣，離開前還不忘叮囑小女孩：“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亂跑了，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麼好，你知不知道？”
“嗯！知道！”小女孩點了點頭。
李子維剛發動摩托車準備離去，小女孩忽然掙脫了阿嬤的手，追了上去，不舍地大喊道：“大哥哥，我叫黃雨萱，你不可以忘記我喔，”
李子維回過頭，笑著回道：“好，我不會忘記你的。”
黃雨萱……黃雨萱……
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