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維猛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潔白的天板。
側頭看著周圍環境,以及鼻子裡聞到的消毒水的氣味讓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在醫院裡了。
自己獲救了嗎?剛剛海裡那個夢有點真實啊。
“詮勝!詮勝!你終於醒了!!”
病床旁一名中年婦女見李子維終於醒來,激動地扶著莫名其妙的李子維,她是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中年婦女緊緊抱著李子維,聲音幾度哽咽。
李子維一臉茫然,對中年婦女的熱情有點不太適應,輕輕推開她,遲疑道:“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詮勝啊!”中年婦女眼裡含著激動的淚水。
“詮勝?”李子維愣住了。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李子維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紙條,王詮勝??
“詮勝~,詮勝!你做什麼?”
李子維不顧女子的驚呼阻攔,衝進了廁所,當洗手台上方的鏡子映照出跟自己一模一樣卻年輕許多的麵容時,李子維驚駭得無法言語。
“我是…,王詮勝?”
王詮勝?自己就是王詮勝?!王詮勝竟然就是自己?
“詮勝?你,你還好嗎?”王詮勝站在廁所門口,刻意放低了音量。
李子維看著手裡的身份證,上頭寫著王詮勝的名字,出生日期是1992年7月21日。
王詮勝是投海自儘的。
當李子維在醫院完全清醒過來後,屬於王詮勝的記憶同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原本的王詮勝跟同陳韻如一樣都屬於邊緣化一類角色,因為他喜歡的人是男生,於是他成為了大家眼中的異類,跟一個男生告白後被嚇壞了的男生叫人一起揍了他一頓,於是,想不開的王詮勝投海自儘,被穿越過來的李子維占據了身體。
所以陳韻如,不,應該是黃雨萱,黃雨萱並沒有騙他,黃雨萱也是穿越過去的。
隻是,黃雨萱是從2019年回到1998年,而他卻是從2003年往前跳躍了七年,來到2010年。
黃雨萱是在陳韻如受到襲擊後才出現的,而他則是在王詮勝投海自儘後,穿越了七年的時空,來到了未來。
那麼,原來的陳韻如呢?難道她也早就已經死了嗎?
那在1999年死去的陳韻如,到底是她本人,還是黃雨萱?
如果,來自2019年的黃雨萱是二十七歲,那麼2010年的黃雨萱是十八歲,應該正在讀大學。
晚上,李子維又夢見了那個場景,他看著莫俊傑從不省人事的陳韻如腹部拔出一塊玻璃,玻璃上沾滿了血跡。
從夢中驚醒的李子維又想起當年陳韻如遇襲醒來後抱著自己喊王詮勝的名字,那個時候的陳韻如,應該就是黃雨萱了。
“……夢裡我不叫陳韻如,你也不叫李子維,你叫王詮勝…,”
李子維在家休養了幾天後,去了一趟台南,結果發現32號唱片行早已歇業。
正站在門口回憶著往事的時候,陳韻如的舅舅吳文磊從一輛車子上走了下來,看見李子維的時候人就愣住了:
“李子維,你是李子維嗎?”
唱片行裡,李子維跟吳文磊說了一切事情的經過,吳文磊雖然有些有些不敢置信:
“你剛剛說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李子維,而是,王…,詮勝?”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說我曾經是李子維…,但我現在的身份是王詮勝。就是陳韻…,不是,是黃雨萱死去的那個男朋友。我知道這個很難讓人相信的啦,但我隻知道,自從那次車禍我醒來之後,我就發現我來到了2010,變成了王詮勝。就像當時的雨萱一樣,雨萱擁有了韻如的記憶,而我,擁有了王詮勝的記憶。我是王詮勝,但,我又不是王詮勝……,”
“原來那時候她說的,都是真的。她不是韻如,她真的是另外一個人……”吳文磊好不容易將李子維說的話消化後,長呼了一口氣。
李子維點點頭:“若不是這些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也很難相信,當時她說的那些荒謬的話都是真的。”
沉默了一會,得知吳文磊在台北開了個咖啡館後,李子維又問了陳韻如家人的近況,得知韻如母親幾年前改嫁了,夫妻倆經營著一家火鍋店,日子還算過得不錯。陳思源從那件事以後,整個人像是忽然長大了,開始認真念書,大學畢業後在竹科上班,就快結婚了。
大家看起來似乎都放下了那件事,繼續往前走,誰也沒再提過陳韻如,但其實是不敢提。
吳文磊心裡也很愧疚,常常在想,如果當初他把陳韻如說的那些話當真,認真看待她所說的話,是不是就能阻止後麵發生的事情。
安慰了一下傷心的吳文磊,李子維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我從2003年那場車禍之後,那時候的我,也就是李子維,現在怎麼樣了?”
“你在那場車禍之後,就陷入昏迷再也沒起來,醫生的判定是已經成為為植物人,你父母為了照顧你,將你接回了加拿大。”吳文磊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
李子維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子維又問道:“我可以再問一件事嗎?你可以告訴我,莫俊傑他後來怎麼了嗎?”
這一次,吳文磊沒有立刻回答,甚至,稍稍轉過了目光,沒有說話。
回到家裡,李子維打開電腦開始搜尋“黃雨萱”這三個字。
一頁又一頁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看著照片上年輕快樂的黃雨萱,李子維忍不住露出微笑。
李子維點開相冊,點進“大學新生活”的文件夾,看見黃雨萱參加各種活動與聚會的照片。
李子維的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張照片上,照片裡的黃雨萱站在一棵樹旁,回頭對著鏡頭微笑。他伸出手,萬分留戀地撫摸著屏幕上女孩的臉龐,心頭原本一個很模糊、隱約的概念,漸漸變得清晰。
李子維記得黃雨萱曾經說過,她與王詮勝是在大學時認識的,黃雨萱現在已經是大一新生,而他是休學中的高三生,想要考上同一所大學,得付出不少努力。
李子維找到吳文磊說出自己的打算,吳文磊特地交給李子維一樣東西,是一個鞋盒大小的紙盒,對他說道:
“其實,當年我不是沒有想過,她說的話,有可能是真的,所以我一直好好收著這些。我想這些東西,現在還是交給你來保管最好。”
李子維打開紙盒,裡麵裝著一遝照片。
是三個人的合照,有李子維睡覺被偷拍,也有莫俊傑專心解數學題目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是陳韻如站在32號唱片行前,正微笑地對著鏡頭招手。
下一張,便是他們三人站在唱片行前的合照,他們笑容燦爛,無憂無慮,仿佛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哀愁與悲傷。
李子維看著那些照片,陷入了回憶,久久無言。
說服父母後,李子維便獨自到了台北,本來想租一間房子,但吳文磊已經將咖啡館二樓收拾出來,讓他好好複習。接下來的日子,李子維每天都在補習班與打工的超市間來回奔波。
打工的超市就位於黃雨萱就讀的大學旁,之所以會選擇在這裡打工,當然是希望能見到黃雨萱。雖然這時候的黃雨萱並不認識他,可李子維還是想是想早點見到她。
直到一天,不經意間,黃雨萱真的走了進來,
李子維愣愣地站在櫃台前好久,久到黃雨萱忍不住問道:“我剛點了一杯中熱美,你有聽到嗎?”
李子維如夢初醒,立刻轉頭替她泡咖啡,同時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真的見到了。
直到黃雨萱離去許久之後,李子維仍愣愣地看著店門口,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
日夜苦讀的結果沒有讓他失望,李子維如願考上了與黃雨萱同一所學校的視覺傳播係。得知放榜結果的他興奮得直往樓下衝,一見到正在掃地的吳文磊就衝了上去,一把將他整個人抱起來,一麵開心地旋轉一麵大喊道:
“文磊叔,我考上了!文磊叔!我考上了!”
咖啡館外,陽光燦爛,他迎頭感受陽光的溫暖,李子維
這一次,他一定要親口告訴那個女孩,他喜歡她。這一次他絕對不會錯過了。
“黃雨萱!我喜歡你!”
李子維抑製不住心裡的喜悅對著馬路大喊。
大學開學
“嗨,你好,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我叫王詮勝,我想請問…,”
“女人,我王詮勝看上你了,靠,這樣說的話,她肯定覺得我是變態!”
“學姐,我是……啊不行!一見麵就把她叫老了,
“黃雨萱,好久不見,我很想你……這樣也不行啦!我到時要講什麼啊?!”李子維懊惱地抱著自己的頭。
煩惱了半天,眼見出門時間就要到了,他隻好先拎起背包,匆匆離開咖啡館二樓。
他滿懷期待地走入校園,雀躍地走在校園小道,原本想去視覺傳播係,但走著走著,卻發現自己一刻都不想等了,看著新生報到簡章上的地圖,徑直往國貿係走去。
穿過校園,經過一處廣場,眼前這棟教學大樓的二樓,便是國貿係,也就是黃雨萱就讀的係。
李子維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上教學大樓的樓梯,一麵走,一麵四處張望,卻沒有找到他想找的人。正有些失落之際,他不經意間從二樓望向一樓廣場,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戴著耳機、抱著書本,從不遠處走來。
李子維立刻衝下樓,跑到黃雨萱麵前,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然而黃雨萱見他興衝衝地跑到自己麵前卻隻是傻笑,一句話也不說的李子維納悶道:“有事嗎?”
這句話敲醒了被喜悅衝昏頭的李子維,可發現此時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黃雨萱見他神色異常,不由關心地問:“你是新生嗎?迷路了嗎?”
李子維連忙點頭,還拿出簡章上的地圖,說:“對,我是新生,我要到視傳係報到,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
黃雨萱笑了笑:“離這邊很遠誒~,你怎麼會走到這裡?”
李子維裝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呃~,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麼方向感。”
黃雨萱拿過地圖,跟他詳細講解待會兒要怎麼走才能到視傳係,但情緒激動的李子維心思早已不在這上麵,癡癡地看著眼前的黃雨萱。
隻覺得心裡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想跟她說自己的思念,想告訴她自己跨越時間過來,隻是因為想見她。可,那樣的話,自己還能見到她嗎?
“哈嘍,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黃雨萱說完了,卻見李子維隻是盯著自己發呆,忍不住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你有在聽嗎?”
李子維回過神來,道:“有啊,我有在聽。”
黃雨萱想了想,開口道:“那我直接帶你過去好了。”
“真的?”李子維喜出望外。
“反正我等下跟人約在圖書館,剛好就在你們視傳係附近,就順路帶你過去吧!”
李子維喜不自禁地道謝,趁著黃雨萱轉過身時,開心握拳。
李子維追上黃雨萱,兩人並肩走在校園裡,一如當年的他與陳韻如。
隻是他太過沉浸在喜悅裡,一路上隻是看著黃雨萱傻笑,好半天才想起要自我介紹:“我叫王詮勝,言字旁的詮,勝利的勝。學姐你叫什麼名字呢?”
儘管覺得初次見麵,又不是同一個係所,就這樣互報名字有些奇怪,但不知道為什麼,黃雨萱並不討厭這個人,便也報了自己的名字,還問:
“學弟,考上我們學校這麼開心嗎?我看你一直笑得很開心。”
他依舊笑容燦爛,回答:“我是很開心能考上這裡沒錯,但是,真正讓我真正開心的原因,是你。”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了視傳係的教學大樓前,黃雨萱聽見他這麼說,納悶地問:“我?為什麼?”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不經意間說出了真心話,忘了對這個時候的黃雨萱而言,他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
李子維趕緊解釋道:“呃,我的意思是,來學校
“你真的是很客套誒~,”黃雨萱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好了,視傳係到了,拜拜!”
說完,黃雨萱便轉身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期盼已久的重逢居然一下子就結束了,李子維不禁有些悵然若失,依依不舍地看著黃雨萱離去的背影。
李子維走向大樓,然而走到樓梯轉角處,又忽地轉過身,朝著圖書館的方向跑去。
“黃雨萱!”
黃雨萱正要走進圖書館,聽見有人大喊她的名字,轉過頭,發現是剛剛迷路的那個學弟。
隻見李子維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仿佛一切就該如此注定,緩緩地朝她走來,看著黃雨萱,認真道:“我喜歡你。”
“哈?”
黃雨萱眨了眨眼,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
“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李子維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在說什麼?”
黃雨萱完全傻眼了:“我們好像才沒認識多久啊?”
“我喜歡你,跟我們認識多久一點關係都沒有。”
李子維一麵說,一麵繼續朝她走去:
“因為,打從
李子維終於走到了她麵前,將那句埋藏在心裡已久的話,親口對她說了出來:“因為,早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