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江的夜晚,江麵微波蕩漾,兩江交彙處的水域被皎潔的月光映照得如同一麵碎銀鋪就的鏡子。四周靜謐無聲,隻有輕風穿梭於江堤與蘆葦間,發出沙沙聲,似在輕訴江水的無儘流轉。
陳河清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尾,雙手握著船槳,目光凝視著遠處的江麵。他身上的衣衫還帶著碼頭上的勞作痕跡,但他的神情堅毅,眼中閃爍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激動。今晚,他與梁雨萍的秘密會麵,將會是他們為未來作出重要決定的時刻。
“河清哥,再往前一些,那片水域最隱蔽。”秦達壓低聲音,指著前方一處被蘆葦環繞的水窪。
陳河清點了點頭,將船緩緩劃向那裡。他抬起頭,正好看見另一艘小船從對麵駛來,船上站著一個身影,月光下,那熟悉的輪廓讓他不禁鬆了口氣。
“雨萍!”陳河清低聲呼喚,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
兩艘小船在蘆葦叢中靠近,幾乎同時停了下來。梁雨萍輕輕踩著木船,靈巧地跳上了陳河清的船。
“河清哥,好久不見。”她微微一笑,眼中卻帶著幾分疲憊。
陳河清扶著她站穩,輕聲說道:“是啊,自從上次分彆後,我總在擔心你。梁家最近的局勢,怕是越來越複雜了吧?”
梁雨萍輕輕點頭,隨即坐在船舷邊,望向遠處的江麵:“複雜是複雜,可我不能退縮。如果連我都放棄了,那梁家,遲早會被那些狼心狗肺的堂兄堂叔毀掉。”她的語氣雖堅定,卻藏不住幾分苦澀。
“雨萍,我知道你肩上的擔子很重。”陳河清在她身旁坐下,語氣溫柔,“但你也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在撐著。我雖然微不足道,但如果你需要幫忙,我一定竭儘全力。”
梁雨萍轉頭看向他,目光柔和了幾分:“河清哥,你知道嗎?雖然梁家的那些人總是在算計我,但每次想到你,我就覺得還有希望。你在碼頭做的那些事,我都聽說了。你能團結那些工人,還敢對抗周定遠,這本身就是奇跡。”
陳河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過是儘力而為。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奇跡。梁家那樣的環境下,能堅持自己的信念,實屬不易。”
兩人沉默片刻,隻有夜風輕輕拂過,卷起蘆葦間的低語。過了一會兒,梁雨萍打破了沉寂。
“河清哥,我今晚約你來,其實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她的語氣變得鄭重,目光也更加堅定,“我現在已經得到了梁家商會的一部分支持,但想要真正撐起商會,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最關鍵的是,周定遠已經開始懷疑我,我能感受到,危險正在一步步靠近。”
“所以,你的意思是……”陳河清皺了皺眉,隱隱覺得她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妙。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無法支撐梁家了,商會的那些資源,我會儘量保留一部分給你。”梁雨萍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一定要替我把它們用在那些真正需要的人身上。”
“雨萍!你在說什麼?”陳河清猛地站起來,聲音裡透著不安,“難道你打算犧牲自己來保護那些東西?不行!我不能接受!”
梁雨萍依舊平靜,她站起身,與陳河清四目相對:“河清哥,我不是要犧牲自己。我隻是要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梁家的未來,很可能取決於我是否能撐起商會的大局,而我必須做好任何準備。包括——失敗。”
“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輸了,不僅僅是梁家,連你自己都會被毀掉!”陳河清的聲音不禁提高了一些。
“我知道。”梁雨萍的語氣依然平和,但眼中多了幾分決絕,“可我彆無選擇。我是梁家的女兒,這是我的責任。”
陳河清看著眼前的梁雨萍,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感。他知道,麵前的這個女人比任何人都堅韌,但她的堅韌卻也讓他感到心疼。
沉默了片刻,他終於開口:“雨萍,我明白了。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會支持你。但我也想告訴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
梁雨萍愣了一下:“河清哥,你是說……”
“我決定了。”陳河清目光堅定,“我會走出封川,去更遠的地方看看。隻有站得更高,我才能為將來做更多準備。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需要幫助,我希望自己有足夠的能力站在你身旁,與你並肩作戰。”
梁雨萍聽著他的承諾,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河清哥,謝謝你。你能這麼想,我真的很欣慰。但也請你記住,無論前路多麼艱難,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你也是。”陳河清輕輕握住她的手,語氣中透著濃濃的關切,“記住,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
夜已深,江麵的月光更加清冷。兩人並肩坐在船頭,靜靜地看著遠處的水麵。沒有多餘的話語,也沒有過多的感傷,他們的心意早已在這片靜謐中交彙。
“雨萍,天快亮了,我該走了。”陳河清起身,聲音裡帶著幾分不舍。
梁雨萍點了點頭,眼中卻有些濕潤:“河清哥,保重。”
“你也是。”陳河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縱身一躍,跳上另一艘船。
兩艘小船在江麵上漸行漸遠,月光下,他們的身影逐漸模糊,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江水流淌不息,帶著夜晚最後一絲涼意。梁雨萍站在船頭,目送陳河清離去,直到那一抹身影徹底隱沒在江麵儘頭。清冷的風拂過她的麵頰,既像安慰,又像催促——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清晨的梁家大院,已經開始人聲鼎沸。族老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著最近的風波。從周定遠對碼頭的襲擊,到商會資源的頻繁調動,梁家的每個分支都隱隱感受到風暴的逼近。
梁雨萍回到家中,正碰上了梁振國。他神情凝重,手中拿著幾封從商會各地送來的急信。見到梁雨萍,他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但語氣依然帶著幾分威嚴:“雨萍,你昨晚去哪了?”
梁雨萍早已準備好說辭,低聲回道:“父親,我去碼頭調查了一些情況。周定遠派兵襲擊的事,我們必須儘快找到應對方法。”
梁振國歎了口氣:“你調查到什麼?”
“陳河清帶領工人們成功抵抗了周定遠的襲擊。”梁雨萍故意略過自己與陳河清的會麵,隻強調了結果,“但情況並不樂觀,周定遠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梁振國微微點頭,隨後冷聲說道:“你能主動去關注這些事,說明你長大了。可你要記住,梁家的事情不能單靠個人勇氣。接下來,我要召開一次家族會議,這次會議的重點,是重新分配商會的權力。”
“重新分配?”梁雨萍眼神微微一動,隱隱察覺到父親的意圖。
“是的。”梁振國語氣低沉,“梁慶這些年來在商會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他不僅在暗中挪用資源,還開始私下與周定遠交易。我們必須在事態惡化之前,削弱他的勢力。”
梁雨萍輕輕點頭,心中卻有些憂慮:“父親,如果梁慶發現我們在對付他,他很可能會反擊,甚至徹底倒向周定遠。”
梁振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所以我們必須快刀斬亂麻。我已經讓人調查他的帳目,隻要找到確鑿證據,家族會議上,他將無從辯解。”
與此同時,梁慶的院落裡,一場秘密會談正在進行。梁慶身著華麗的長袍,手中端著茶盞,麵前坐著的是周定遠派來的心腹,劉參謀。
“梁老爺,我們大帥很欣賞您的魄力。”劉參謀笑容陰沉,“隻要您願意進一步配合,我們可以為您提供更多支持。”
梁慶放下茶盞,微微一笑:“劉參謀,我當然願意與大帥合作。但您也知道,我在梁家並非一言九鼎。要讓合作更順利,我需要更大的權力。”
劉參謀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梁慶的意思。他點點頭:“明白了。大帥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儘快穩住梁家的局麵。隻要商會的資源能夠為軍隊服務,其他的事情,您儘管開口。”
梁慶心中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那就請劉參謀回去告訴大帥,梁家的權力很快就會重新分配。到時候,我們的合作,才是真正的無間之合。”
兩人相視一笑,各懷心思。
家族會議如期召開,梁振國與梁慶的對峙成為全場的焦點。
“商會的資源必須統一調配,任何私人挪用的行為都必須嚴懲!”梁振國拍著桌子,語氣鏗鏘有力。
梁慶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大伯,話雖如此,可商會這麼多年來都是各分支自己管理資源。您一句話就要改規矩,未免也太過武斷了吧?”
“武斷?”梁振國冷哼一聲,隨即遞出一份賬本,“這是商會最近一年的賬目,裡麵多次出現異常調動。這些資源的去向,你是不是應該給大家一個解釋?”
梁慶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鎮定下來:“異常調動?大伯,商會的事務紛繁複雜,偶爾有些誤差在所難免,您卻把這當成罪名,未免太不講情麵了。”
“誤差?”梁雨萍突然開口,語氣淩厲,“堂兄,這些資源可是直接去了周定遠的軍需倉庫,你是不是也想說這是誤差?”
梁慶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掩飾過去:“雨萍,做人要講證據。沒有證據的話,亂扣帽子可是家法不容。”
“證據我當然有。”梁雨萍冷冷一笑,將幾封信件扔在桌上,“這是你與周定遠手下的信件往來,還有資源交接的記錄,你要不要自己看看?”
梁慶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知道這些信件一旦公開,自己的所作所為將無從辯解。
家族會議最終在梁振國的強硬態度下結束。梁慶的權力被剝奪,商會的管理層也開始全麵調整。看似梁振國贏得了勝利,但梁雨萍心中卻隱隱感到不安。
果然,當夜,梁慶帶著幾個心腹悄然離開了梁家。他們直奔周定遠的軍營,準備投靠這位手握兵權的軍閥。
深夜,梁雨萍獨自坐在書房中,思索著接下來的局勢。雖然梁慶的勢力已經被削弱,但他的逃離無疑為梁家埋下了更大的隱患。
“雨萍。”梁振國推門而入,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今天的事,做得很好。但你有沒有想過,梁慶會不會因此徹底與我們為敵?”
“父親,我明白梁慶的性格。”梁雨萍抬起頭,目光堅定,“他不會善罷甘休,但隻要我們能抓住商會的主動權,他和周定遠的合作,就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梁振國點點頭,但語氣中多了一絲試探:“雨萍,你最近的表現確實讓我感到驕傲。但有一件事我必須問清楚——你和陳河清的關係,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梁雨萍聞言一愣,隨即搖頭:“父親,我和他隻是朋友。我承認他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梁家的未來才是我的首要任務。”
梁振國沉默片刻,歎了口氣:“希望如此吧。你要記住,我們是梁家的人,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是,父親。”梁雨萍微微低頭,掩飾住眼中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