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狩獵準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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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碧娜的藥劑店時,夜色正濃,天邊連一絲星光都吝於施舍。

戈斯沒有立刻衝動地奔赴山林,那是一個幾乎所有年輕騎士都會犯下的最愚蠢的錯誤。

疲憊的身體和焦急的心,是狩獵者最大的天敵。

戈斯強迫自己將對莉莉絲傷勢的擔憂壓在心底,如同將一塊沉重的石頭沉入深潭,表麵依舊要保持古井無波。

他回到了自己那間破敗的木屋。

屋裡還殘留著淡淡的鹿血腥味,以及那個白發小家夥躺過的角落裡,一絲若有若無的、混合著泥土與恐懼的氣息。

他沒有點燈,隻是借著窗外滲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在唯一一張還算平整的木桌前坐下。

疲憊的身體,終於得到了些許緩解。

同時,他需要思考,需要計劃。

他那副衰敗的身軀,已經經不起任何一次失誤。

他隻有一次機會,必須將每一步都計算到極致。

戈斯從床底拖出一個破舊的木箱,箱子裡裝的不是金幣或珠寶,而是一些看似毫無關聯的雜物:

一卷已經泛黃粗糙的羊皮紙,幾截早已乾透的木炭,還有一些他多年來收集的不同生物的牙齒和骨骼標本。

戈斯攤開羊皮紙,用木炭在上麵迅速地勾勒起來。

他的手雖然會因為衰老而微微顫抖,但落筆的線條卻異常精準和穩定。

很快,一幅簡易但關鍵信息一應俱全的地圖出現在紙上——那是村莊周圍數十裡山脈的走勢圖。

他的大腦,如同一個被重新激活的精密儀器,開始飛速運轉,調取著那沉澱了八十年,關於這個世界的龐大知識庫。

“獅鷲……”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屋裡顯得格外清晰。

【獵人之道】的知識告訴他,獅鷲是高傲且領地意識極強的生物,它們會毫不猶豫地攻擊任何侵入其核心領地的存在,這份高傲,可以被利用來“引誘”。

【巫師之道】的知識則讓他明白,獅鷲的力量源於風元素,其棲息地必然是風力最充沛、地勢最高聳的懸崖。

戈斯的手指,最終點在了地圖東北角一處被標記為“風嘯崖”的地方。

“巨龍之脊山脈南麓,距離村莊大約五十裡,有一處被稱為‘風嘯崖’的斷崖。”他回憶著腦海中的信息,“那裡常年有劇烈的上升氣流,是獅鷲最理想的築巢點之一。”

他又想起了【馴獸師】的常識。

“這個季節,恰逢初夏,是大多數飛行猛獸的哺育期。強大的成年獅鷲會外出狩獵,為幼崽儲備食物。巢穴中,很可能隻留下一頭或兩頭亞成年的獅鷲看守。”

戈斯渾濁的眼睛稍微亮了一絲。

一頭亞成年的獅鷲,實力雖然穩穩地踏入了三階【超凡生物】的門檻,但它的戰鬥經驗、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力,尤其是那致命的天賦【音波尖嘯】,都遠不如它那身經百戰的父母。

更重要的是,年輕的生命,總是充滿了過剩的精力與無處發泄的驕傲。

“性情更加暴躁易怒,更容易被低級的挑釁所激怒。這便是最大的突破口。”

目標,就此確立。

不是去挑戰那對無法戰勝的成年天空王者,而是去狩獵那頭正在守家,年輕氣盛的亞成年獅鷲。

計劃的第一步,是打造他的“武器庫”。

戈斯小憩一會兒,嘗試讓身體儘快恢複。

半個小時後,他已經出現在昨夜那片狼藉的戰場。

這裡早已被森林中其他的食腐動物清理乾淨,隻剩下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但他早已將最有用的東西——幾條恐狼身上最長、最完整的筋腱,以及它們鋒利堅固的牙齒和利爪——收藏了起來。

戈斯將筋腱浸泡在混合了鹽和草木灰的堿性溶液中,這是最古老的、用於增強筋腱韌性的方法。

然後,他開始製作陷阱。

他用石頭將狼牙和狼爪砸得更碎、更鋒利,然後用細小的筋腱將它們綁在削尖的木棍上,製成簡易但致命的“地刺”和“投矛”。

緊接著,戈斯走進了森林,像一個最熟悉這片土地的藥農。

他沒有去尋找那些珍貴的魔法植物,而是采集了一些毫不起眼的、生長在陰暗潮濕處的毒蘑菇和一種名為“鬼絞藤”的植物。

最後采集完畢,戈斯回到村莊外的屋裡。

他開始憑借自己二階製藥師的知識,將這些東西搗碎、熬煮,最終得到了一小瓶深綠色、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粘稠液體。

這不是致命的劇毒,而是一種能讓生物肌肉產生麻痹和遲緩效果的神經毒素。

他的目標是削弱,而不是毒殺。

因為隻有活的獅鷲,才能取出最新鮮的心臟之血。

最後,戈斯坐回桌前,拿出了那塊陪伴了他大半生的磨刀石。

他抽出那柄老舊的騎士長劍,劍身上布滿了在與更強武器或利齒碰撞後留下的細微豁口。

他用一種極其專注、甚至帶著一絲虔誠的姿態,細細地、反複地打磨著劍刃。

“嗡……嗡……”

磨刀石與劍刃摩擦,發出規律而低沉的聲音,如同暮年的騎士在低聲吟唱著古老的戰歌。

這不僅僅是在磨礪武器,更是在調整心態,將自己的精、氣、神,與這柄象征著他一生榮耀與落寞的老夥計,重新校準到最完美的同步狀態。

接下來的兩天,戈斯的身影消失在了村莊。

碧娜嘗試尋找他,並且提供一些理智機械的幫助,但不見蹤影。

她嘗試走出藥劑店,手裡還拿著一小瓶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深綠色液體和一張寫滿了數據的羊皮紙。

她習慣性地走向村外戈斯那間破舊的木屋,打算將這瓶可以“暫時提升肌肉爆發力但會透支生命”的試作型藥劑交給他,並附上一份關於獅鷲生理弱點的最理性分析報告。

在她看來,既然那個固執的異類非要去送死,那至少應該死得更加“拚儘全力”一些。

但木屋裡空無一人,隻有一張刻畫著潦草地圖的羊皮紙扔在桌上。

碧娜在那空無一人的木屋門口站了許久,手中的藥劑瓶冰冷堅硬,如同她此刻無法言說的心情。

最終,她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藥劑店。

她回到屋內,看著煉金台上那具被小心處理過,正在用乾淨亞麻布包裹著的嬌小身軀。

莉莉絲依舊在昏迷,但得益於碧娜初步的生命維持處理,她那微弱的心跳和呼吸總算穩定了下來,不再有隨時都會熄滅的危險。

女孩的眉頭緊緊地蹙著,仿佛在做一個永無止境的噩夢。

她那蒼白如雪的小臉上,還殘留著乾涸的淚痕。

“媽媽……”

一聲極其微弱、帶著哭腔的夢囈從她乾裂的嘴唇中溢出。

碧娜手上的動作一頓,看向莉莉絲,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見過太多生離死彆,但一個孩子的悲鳴,即便是血族,也總能觸動人心最柔軟的部分。

莉莉絲的身體在夢中微微抽搐,似乎又陷入了被恐狼撕咬的恐怖回憶中,她無意識地、絕望地呢喃著:

“……人類……救……我……”

聽到這句夢話,碧娜徹底沉默了。

她靜靜地看著這個在噩夢中,竟會向自己最仇恨的種族求救的血族孩子,又想起了那個為了救她,而去挑戰不可能的暮年騎士。

“無法理解的非理性行為組合。”

她最終隻是低聲評價了一句,然後轉身,更加專注地投入到了自己能夠掌控的工作中——

維持這個小家夥的生命,直到那個固執的笨蛋,帶著她需要的“材料”回來。

或者,再也回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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