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廁執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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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易捏著手機站在便利店門口時,屏幕上林娜的消息還在閃爍。

“城西舊巷,鬨鬼公廁,執念強度三級。目標:引渡滯留魂體,吸收執念。”後麵跟著個咧嘴笑的表情包,在深夜的路燈下顯得格外突兀。

他嘖了聲,把手機揣進外套口袋。作為半吊子鬼差,這是他接的第二個任務。

“鬨鬼公廁……”他摸了摸下巴,回憶林娜給的附加信息,“傳說隻在人最需要上廁所時出現,抬頭能看見吊死鬼。”

要引它出來,就得先成為“最需要上廁所”的人。

王易轉身走進便利店,直奔冷藏櫃。臨期的牛奶拿了兩盒,過期三天的酸奶塞了一罐,最後又抓了袋辣條。收銀台的阿姨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小夥子,這牛奶都分層了。”

“沒事,我腸胃好。”他付了錢,站在路邊就擰開牛奶灌了半盒。酸腐味直衝鼻腔,他強忍著沒吐出來,又拆開辣條往嘴裡塞。辛辣和酸餿混在一起,喉嚨裡像燒著團火。

半小時後,效果來了。

小腹先是隱隱作痛,像有隻手在裡麵輕輕擰,接著痛感越來越強,變成了密集的抽搐。王易弓著腰往城西舊巷走,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每走一步都覺得腸子在打結。舊巷入口的路燈早就壞了,往裡走是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牆根堆著沒人清的垃圾,餿臭味和他身上的酸腐味混在一起,倒也算“融入環境”。

就在他疼得快要蹲下時,巷深處突然亮起一點昏黃的光。

那是個公廁的輪廓,灰撲撲的牆,鐵皮門,門楣上掛著塊掉漆的木牌,勉強能認出“公共廁所”四個字。奇怪的是,他上周踩點時,這裡明明隻有片拆遷後的廢墟。

來了。王易咬著牙想,手指已經攥得發白。

他踉蹌著衝過去,鐵皮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一聲,像生鏽的關節在轉動。門軸上掛著串鐵鏈,隨著開門的動作晃了晃,鐵鏈末端的鐵環磕在門框上,發出“當”的一聲,在寂靜的巷子裡格外清晰。

公廁裡比外麵還冷。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鐵鏽和黴味,還夾雜著點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是血泡在水裡泡久了的味道。頭頂的白熾燈忽明忽暗,光線打在牆麵的瓷磚上,映出一道道深色的水痕——不像雨水,倒像是什麼液體從上往下流,在牆角積成小小的水窪。

一共四個隔間,門都歪歪扭扭地掛著,最裡麵那間的門是關著的。王易顧不上觀察,捂著肚子衝過去,剛要推門,卻發現門板上貼著張黃紙,上麵用朱砂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符號,邊緣已經卷了邊,像是被水泡過。

他沒心思管黃紙,用力一推。門開的瞬間,一股更濃的腥氣湧了出來,還帶著點尿臊和腐爛混合的臭味。隔間裡的瓷磚牆黑乎乎的,像是被煙熏過,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反複抓撓過,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劃痕。

他反手帶上門,插銷是壞的,隻能勉強卡住。剛站穩,頭頂就傳來“滴答”一聲。

不是燈泡漏水,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的水珠。王易的脖子像是被無形的手提著,不由自主地抬了頭。

天花板是水泥的,布滿裂紋,牆角結著厚厚的蛛網。而在蛛網中間,懸著個黑乎乎的東西。

那是個人。

或者說,曾經是個人。

他穿著件灰撲撲的棉襖,棉襖上全是破洞,露出裡麵黑黃色的棉絮。脖子上纏著根粗麻繩,繩子一端係在天花板的鋼筋上,另一端勒進他的脖頸,把皮膚勒得向外翻卷,能看見下麵青紫色的肉。他的頭歪向一邊,頭發像團濕漉漉的亂草,遮住了臉。一條腿微微彎曲,破了洞的褲腳垂下來,離王易的頭頂不過一臂遠。

剛才的“滴答”聲,是從他身上滴下來的水。一滴,又一滴,落在王易的肩膀上,冰涼刺骨。

王易的呼吸瞬間停了。他能感覺到那滴水順著衣領滑進去,貼在皮膚上,慢慢滲進內衣。那不是普通的水,帶著股黏膩感,還有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和公廁裡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猛地低下頭,心臟像被重錘砸了下,咚咚地撞著胸腔。手忙腳亂地想推開門出去,可剛才還能勉強卡住的插銷,現在像被焊死了一樣,怎麼掰都紋絲不動。

“彆……彆抬頭……”他咬著牙念叨,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林娜沒說過會這麼近,近到能看清對方棉襖上的汙漬,能聞到他身上的腐味。

隔間外傳來腳步聲。

不是他的。那腳步聲很慢,很沉,像是有人穿著濕透的膠鞋在走路,每一步都“啪嗒”一聲,踩在積水的地麵上。腳步聲從第一個隔間開始,慢慢移動,停在第二個隔間門口,然後是第三個。

王易死死捂住嘴,後背貼在冰冷的門板上。他能感覺到外麵的“東西”停在了他的隔間外,因為那“啪嗒”聲消失了。

緊接著,是抓撓門板的聲音。

“沙……沙沙……”

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門外抓撓,聲音很輕,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惡意。劃痕一道道加深,王易甚至能想象出一隻枯瘦的手在外麵,指甲斷裂,指尖滲血,卻還在不停地抓著。

他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往下移,落在門板和地麵的縫隙上。

縫隙裡,有雙眼睛。

那是雙渾濁的眼睛,眼白黃得像膿,瞳孔是黑洞洞的。它正死死地盯著王易的腳,眨都不眨。

“啊——!”王易猛地抬腳,踹在門板上。門板晃了晃,發出“哐當”一聲,外麵的抓撓聲停了。縫隙裡的眼睛也消失了。

他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小腹的疼痛還在,但現在他隻覺得渾身發冷,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突然,頭頂的燈泡“滋啦”一聲,滅了。

隔間裡瞬間陷入一片漆黑。隻有門板縫隙透進來一點微光,勉強能看清周圍的輪廓。王易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頭頂傳來的“吱呀”聲。

是麻繩摩擦鋼筋的聲音。

他不敢抬頭,可脖子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又開始向上抬。他用手死死按住額頭,強迫自己低下頭,視線落在地麵上。

地麵的瓷磚縫裡,滲出來一些暗紅色的東西。

不是水,是粘稠的液體,像凝固的血。那些液體慢慢彙聚,在他腳邊積成一小灘,然後開始蠕動,像有生命似的,順著瓷磚的紋路,慢慢向他的鞋子爬來。

王易猛地抬腳,踩在那灘暗紅液體邊緣。鞋底碾過瓷磚的瞬間,液體像是被燙到的活物,“唰”地縮回了磚縫——可那些滲出來的痕跡還在,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油光,像沒擦乾淨的血。

隔間外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更近,就在門板外,“啪嗒”、“啪嗒”,像是有人把臉貼在門上,呼吸聲順著門縫鑽進來,濕冷的,帶著股鐵鏽味。

“要……紙嗎?”一個嘶啞的聲音問。

王易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那聲音就在耳邊,近得像是有人趴在他的肩膀上說話。他猛地側頭,卻隻看到空蕩蕩的空氣,隻有門板上的劃痕在微微顫動。

“我有紙……”那聲音又說,帶著點討好的意味,“新撿的,還乾淨……”

隨著話音,一張皺巴巴的紙從門縫裡塞了進來。不是衛生紙,是張硬紙板,上麵沾著黑泥和幾根枯黃的草,邊緣還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和地上的液體顏色一模一樣。

王易的胃裡一陣翻湧。他想起便利店的過期酸奶和臨期牛奶,想起那股酸腐味,突然一陣惡心。可他不敢吐,隻能死死憋著,手指摳著地麵的瓷磚縫,指甲縫裡滲進了灰。

頭頂的“吱呀”聲越來越響。麻繩摩擦鋼筋的聲音,混雜著布料拖動的聲音,還有……若有若無的嗚咽聲。那聲音很輕,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哭,又像是成年人壓抑的啜泣,從很高的地方飄下來,鑽進王易的耳朵裡。

他又開始控製不住地想抬頭。

有個聲音在腦子裡說:就看一眼,說不定已經不見了。

另一個聲音在尖叫:彆抬頭!千萬彆抬頭!

脖頸的肌肉繃得像根快要斷裂的弦。他能感覺到頭頂的“東西”在動,離他越來越近。破洞的棉襖衣角垂得更低了,掃過他的頭發,帶著股潮濕的黴味。

“咚。”

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了水箱上。王易渾身一顫,借著門板縫透進來的微光看去——水箱的蓋子掉在了地上,露出裡麵黑乎乎的水箱。而水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不是水。那東西很大,在水箱裡蜷縮著,偶爾動一下,會撞得水箱壁發出“哐當”聲。他眯起眼睛,勉強看清那是一團灰撲撲的東西,像是……一堆破棉絮?

可破棉絮不會動。

那團“破棉絮”突然動了一下,露出一隻腳。腳很小,很瘦,腳踝處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勒痕邊緣還沾著點麻繩的纖維。腳趾蜷曲著,指甲縫裡全是黑泥。

是剛才天花板上的那個人!

王易的心臟差點跳出胸腔。他怎麼會在水箱裡?那剛才懸在頭頂的是誰?

他猛地抬頭——

天花板上空空如也。

鋼筋還在,蛛網還在,但那個吊在上麵的人影不見了。隻有麻繩的一端還係在鋼筋上,另一端垂下來,晃了晃,像是剛有人從上麵跳下來。

“在找我嗎?”

聲音從水箱裡傳出來。

王易僵硬地轉過頭。水箱裡的“破棉絮”已經坐了起來,露出一張臉。那是張布滿皺紋的臉,皮膚像乾枯的樹皮,眼睛卻很大,直勾勾地盯著他。脖子上的麻繩還在,勒痕深得能看見骨頭,說話時,勒痕處會微微顫動,像是有蟲子在皮下爬。

“我在這裡……”那人笑了笑,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你剛才,是不是看我了?”

王易說不出話。他能看到對方棉襖裡露出的胳膊,胳膊上全是青紫的瘀傷,還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劃痕。他的手緊緊抓著水箱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指甲蓋已經脫落了兩個,露出下麵鮮紅的肉。

“他們也總看我。”那人繼續說,聲音越來越低,“看我在這裡,看我撿紙,看我……被吊起來。”

他突然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指向王易的脖子:“你看,這裡,勒著很疼的……”

王易的脖子突然一陣劇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勒住。他雙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到,隻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收緊,收緊,把他的氣管壓得喘不過氣。眼前開始發黑,耳邊嗡嗡作響,隻有那人的聲音還在清晰地傳來:

“彆掙紮了……留下來陪我吧……這裡,是我的家啊……”

“家”字出口的瞬間,王易的眼前突然閃過一片白光。

勒脖子的力量消失了。他捂著脖子大口喘氣,咳嗽著癱在地上。隔間裡恢複了寂靜,水箱蓋還掉在地上,裡麵空蕩蕩的,隻有一團真正的破棉絮,上麵沾著幾根黑頭發。

門板的插銷“哢噠”一聲,自己彈開了。

王易連滾帶爬地推開門。外麵的公廁還是老樣子,白熾燈忽明忽暗,地麵的積水泛著油光。但他不敢再停留,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口,手剛碰到鐵皮門的把手,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像個老人,帶著無儘的委屈。

他猛地回頭——

所有隔間的門都關上了。最裡麵那間的門縫裡,透出一點微光。他好像看到,門縫裡有隻眼睛,正靜靜地看著他。

王易再也不敢停留,拉開鐵皮門衝了出去。

外麵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巷子裡一片寂靜。剛才的公廁消失了,原地還是那片拆遷後的廢墟,碎磚和鋼筋堆在地上,上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像是很久沒人來過。

他癱在廢墟旁,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脖子上的痛感還在,像是留下了無形的勒痕。他摸了摸脖子,指尖沾到一點黏膩的東西,湊到眼前一看——是暗紅色的,帶著股腥氣。

和公廁裡的液體一模一樣。

意識開始模糊。他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小腹的疼痛和脖子的劇痛混在一起,讓他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廢墟深處,有個灰撲撲的人影,正蹲在地上,像是在撿什麼東西。

然後,他徹底暈了過去。

第二章:循環的幻境與旁觀的罪惡

王易是被凍醒的。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的鐵床上,周圍一片漆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和黴味混合的味道,和公廁裡的味道有點像,又不太一樣。

“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王易轉過頭,看到林娜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裡拿著個平板電腦,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顯得有點陰森。“感覺怎麼樣?三級執念,滋味不好受吧?”

“我……”王易張了張嘴,喉嚨還很疼,“我剛才,是不是差點死了?”

“差不多。”林娜聳聳肩,收起平板電腦,“那個魂體的執念很強,尤其是對‘旁觀者’的怨念。你剛才抬頭看他,等於觸發了他的應激反應——他最恨彆人看著他被折磨,卻什麼也不做。”

“旁觀者?”王易皺起眉,“什麼意思?”

“你馬上就知道了。”林娜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執念形成,和一場旁觀有關。你要引渡他,就得先弄明白,他到底在恨什麼。”

話音剛落,王易的眼前又是一陣發黑。

等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熟悉的巷子裡。

是城西舊巷。但和他剛才來的廢墟不一樣,這裡很熱鬨,路邊擺著幾個小吃攤,油煙味和食物的香味混在一起,吵吵嚷嚷的。

他穿著一身陌生的衣服,手裡還拿著半串沒吃完的烤魷魚。周圍的人對他視而不見,像是他根本不存在。

“走快點!前麵有好戲看!”幾個年輕人勾肩搭背地往前跑,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

王易的心臟猛地一沉。他擠開人群,走進公廁。

裡麵的景象和他剛才經曆的恐怖場景完全不同,卻更讓他毛骨悚然。

最裡麵的隔間門口,站著幾個醉漢,正對著裡麵拳打腳踢。隔間的門板被打得搖搖欲墜,發出“哐當”的響聲。裡麵傳來悶哼聲,還有求饒聲,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讓你占地方!”一個醉漢抬腳踹在門板上,“一個臭要飯的,也配在這兒待著?”

“就是,整天一股子味兒,惡心死了!”另一個醉漢撿起牆角的木棍,往隔間裡捅。

隔間裡的求饒聲越來越弱,變成了痛苦的。

王易的腳像灌了鉛,動彈不得。他看著那幾個醉漢,看著他們臉上猙獰的笑,看著周圍圍觀的人——有人拿出手機拍照,有人指指點點,還有人在笑。

沒人上前阻止。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旁觀者”。

隔間的門被一腳踹開了。

一個穿著灰撲撲棉襖的老人蜷縮在地上,正是他在公廁裡看到的那個人。他的臉上全是血,嘴角破了,牙齒掉了兩顆,正用手死死護著胸口,像是在保護什麼東西。

“還敢躲?”醉漢笑著,用木棍去挑他的手。

老人的手被挑開了。他的胸口放著一個破布包,裡麵露出半塊乾硬的饅頭,還有幾張皺巴巴的硬紙板——就是剛才塞給王易的那種。

“喲,還藏了吃的?”醉漢一把搶過破布包,把饅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了碾,“給你臉了是吧?”

老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他掙紮著想去撿饅頭,卻被一個醉漢抓住了頭發,狠狠往牆上撞。

“咚!”

頭撞在瓷磚牆上的聲音,沉悶得讓人心慌。老人的身體軟了下去,額頭上流出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地上,彙成一小灘。

但他的眼睛還睜著,死死地盯著被碾碎的饅頭,像是在看什麼稀世珍寶。

“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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