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賈敬與賈赦一文一武輔佐太子。”
“就算是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聯手都無法從他們手中占到丁點便宜。”
“哪怕朕如此咄咄逼人,賈家都不曾想過站出來支持任何一方。”
“今日,賈敬主動上表為國效力,其中定有蹊蹺。”
雍平帝負手而立,眼神變幻不斷。
賈家是開國一脈的領頭羊,他一直想要得到賈家的支持,從而獲得開國一脈的效忠,用以對抗太上皇在朝中培養的勢力,隻可惜,賈家無人響應,甚至自甘墮落也不願意站在朝堂上。
賈家黑雲都與錦衣軍、血滴子、隱龍衛都是天下少有的間作組織,能夠這麼快得到塞北消息,這一點他並不感到意外,他在乎的是賈家想要什麼。
“陛下。”
鄔思道合上了奏章,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血色,開口道:“無論賈家要做什麼,絕不可能像之前一樣雌伏。”
“眼下最要緊的不是賈家,而是大同,太上皇將這份奏章交給陛下,無疑說明了一件事。”
“十二團營不可能前往大同,都中可用之兵隻剩下京營。”
“先生有何建議?”
雍平帝當然清楚局勢的危急,徑直看向了鄔思道。
“距離大同最近的山西鎮、宣府鎮可以抽調一部分戰兵前往大同,可解燃眉之急。”
“要想徹底平定北疆,必須從都中籌措兵力,派出得力大將領兵馳援大同。”
“元從勳貴不出,朝中可用將領隻有開國一脈,牛繼宗、柳芳、侯孝康等人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
“不過,在這之前,開國一脈須得剔除腐肉,那些個不頂用的家夥,送上戰場也隻是一具屍體。”
“陛下大可借賈家上奏一事,詔令都中勳貴為國解憂。”
“允勳貴自籌糧餉,募兵以戌邊,或納銀十萬,以資前線,不從者,褫奪爵位,貶為庶人。”
端坐輪椅上的鄔思道露出了陰鷙的表情,出言建議道。
“大善!”
聽完這番話的雍平帝眼前一亮。
一直以來,國朝的軍權都掌握在了太上皇手裡,除了駐守神京的十二團營,九邊、地方衛所無一不是出自兵部任命,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周培公可是太上皇一手提拔起來的重臣。
開國一脈始終被閒置,其中不少人鬱鬱不得誌,大多數都是爛泥扶不上牆,這也是他非常糾結的一點。
借助賈家上奏這件事整肅勳貴,不僅解決了國朝無兵可用的窘迫,而且,大浪淘金,剩下的都是可用之人,隻要開國一脈立下戰功,雍平帝自當下詔嘉獎,元從勳貴自然不可能樂意,開國一脈便會靠向他。
至於開國一脈會不會心甘情願前往大同廝殺,這一點根本不需要懷疑,因為賈家是開國一脈的領頭羊,賈家主動要求為國戌邊,其它人想拒絕也不可能違逆聖旨。
“陛下。”
“賈家既然有這樣報國之心,何不順水推舟,下詔賜封賈家人為正六品虎賁校尉。”
“一應效仿勳貴均授正六品校尉,統兵不超過千人。”
鄔思道捋了捋頜下長須,補充道。
“先生妙計。”
雍熙帝立即反應過來,大聲下詔:“來人,擬旨。”
“命鎮國公府一等伯牛繼宗為征北大將軍,負責領兵馳援大同諸事,理國公府一等子柳芳任先鋒將軍,修國公一等子侯孝康任後衛將軍,協同前往。”
“賜封賈家人為正六品虎賁校尉,允其自行征伐之權。”
“”
“是。”
乾清宮掌宮太監蘇培盛親自下去傳旨,要同時傳詔神京所有勳貴府邸,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陛下聖明。”
聞言,鄔思道心中了然,雍平帝還是沒有放棄試探賈家的想法,允其自行征伐之權,這個舉措非常不一般。
大明宮,含元殿。
厚重的帷幕阻隔了陽光,顯得有些陰暗,一道身影倚坐在帝榻上,淡漠道:“這不是老四的手筆。”
‘啪嗒!’
下首的戴權連忙跪倒在地,驚惶道:“太上皇,血滴子的人始終保護著他,隱龍衛難以下手。”
“是嗎?”
順康帝一雙渾濁的老眼中露出了滲人的寒芒,冷聲道:“我倒是沒想到老四對這個妖人如此看重。”
“從龍之功,確實是天下第一大功,若無他在背後籌謀,何以有那夜血染神京。”
“打天下靠的是拳頭,治天下當以堂皇大道為主,陰謀詭計始終是下乘之法。”
“朕為何遲遲沒有將朝政交給他,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大明宮掌宮太監戴權連喘息都不敢大聲,恨不得鑽進地縫裡,這等話是他能聽的嗎?
“區區三十萬蒙古韃子,不過是芥蘚之疾,本該是他坐穩皇位的好機會。”
“沒想到他竟然會把這個機會拱手送給旁人,還想要借此機會收服開國一脈,愚蠢。”
“他以為他在算計賈家,殊不知他的一切早就在彆人的算計中了。”
“賈敬必然是早有籌謀,為的就是讓他的幼子可以在這場廝殺中脫穎而出,重新扛起開國一脈的旗幟,偏偏老四蠢得不自知,硬生生將路給人家鋪好了。”
順康帝從帝榻坐起身來,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充斥著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若非那一夜,太子黨、八爺黨損失殆儘,皇子中隻剩下雍平帝、忠順親王、義忠親王,他又怎會選擇雍平帝,真以為鄔思道的存在,無人知曉。
“太上皇。”
戴權察覺到了順康帝話語中的不對勁,大著膽子抬起頭詢問了聲。
“賈敬還不至於做出威脅大乾的事來。”
“不過是一些兒孫輩的較量,老四技不如人,總不至於讓我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賈家沉寂了這麼些年,也該冒頭了,元從勳貴一家獨大,這也不好。”
“朕倒要看看這個賈家藏起來的麒麟子究竟是什麼成色。”
拂了拂手,順康帝對於賈家的算計根本不放在心裡,想當年,他和賈代化、賈代善情同手足,自幼一起長大,一如先太子與賈敬、賈赦,對他來說,賈家人比任何勳貴、皇親國戚更值得信任。
“是。”
戴權繼續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