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更近吸了口煙，緩緩吐出，煙霧在燈光下彌散開來。他撚了撚煙頭，過了半晌，才用那略帶沙啞的嗓音悶聲悶氣地開口：
“媽，我對結婚……有點陰影。暫時，暫時不想考慮那些。”
他想起上一段幾乎談婚論嫁，最終卻不歡而散的感情，心裡就像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讓他對重新開始一段親密關係充滿了本能的抗拒。
“誰讓你現在就結婚了？”林母聽了這話，沒好氣地嗔怪道，伸手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是說，你們先把男女朋友的關係給定下來！先處著，互相多了解了解。感情到位了，什麼時候結婚，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甚至，現在年輕人不都興什麼……
哦，對了，奉子成婚！就算你們先有了孩子，再辦婚禮，那也不算啥稀奇事兒。這個又不著急，先把人定下來才是正經！”
為了兒子的婚事，林母也算是把老觀念和新潮流都搬出來了，隻盼著兒子能開竅。她看得分明，兒子對佳佳，絕不是沒感覺，八成就是心裡那道坎兒還沒過去。
林更近被母親這番“超前”又“務實”的言論給說得有些發愣，隨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母親是真心為他著急，怕他錯過了好姻緣。
“您這都想到哪兒去了……”他小聲嘟囔了一句，有些無奈。
“我想到哪兒去了？我這是未雨綢繆，為你長遠打算！”林母瞪了他一眼，顯然不滿意他的態度，“你就給媽一個準話，你對佳佳，到底有沒有那份心思？有，還是沒有？”
林更近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樓上劉佳佳房間那扇亮著燈的窗戶。昏黃的燈光從裡麵透出來，顯得格外溫暖。他深吸了一口殘餘的煙，將煙蒂在腳下踩滅。
母親的話，像一顆顆小石子，不斷投進他看似平靜無波的心湖，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劉佳佳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龐，她說話時亮晶晶的眼睛，她蹲在自己身邊時專注好奇的神情，還有下午那句帶著幾分崇拜的“更近哥，你動作好熟練啊”，此刻都清晰地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
他不得不承認，和劉佳佳在一起的時候，他確實感到久違的輕鬆和愉悅。她就像一縷陽光，照進了他有些沉悶的生活。
“行吧，”他終於鬆了口，聲音依舊有些含糊，像是在回答母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我知道了。有機會……有機會我會跟她說的。”
“什麼叫有機會再說？”林母一聽這話，頓時又不滿意了，聲音也拔高了些，“這種事還要等什麼機會？機會是人自己創造出來的！我看你就是不開竅！榆木疙瘩！”
她用蒲扇指了指林更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呀，就是臉皮太薄，性子太悶！這追姑娘，臉皮就得厚一點，嘴巴就得甜一點，行動就得主動一點！
佳佳這樣的好姑娘，水靈又能乾，你不抓緊點，當心一不留神就讓彆人給搶走了！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林更近被母親這番教導說得額角都有些抽搐，他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母親比自己這個當事人還要像個熱戀中的小夥子，充滿了乾勁和規劃。
“嗯，嗯，知道了，您就彆跟著瞎操那麼多心了。我的事，我自己有數。”他試圖安撫母親。
“我能不操心嗎？我能不著急嗎？”林母一聽他這敷衍的口氣，蒲扇搖得呼呼作響，像是要把心裡的火氣都扇出來，
“你看看村東頭老李家的二小子，跟你差不多大吧？人家娃都會打醬油了，滿村子瘋跑！再看看村西頭你張嬸的孫子，都能幫著家裡喂雞了！
你呢？都這麼大的人了，媳婦的影子都還沒見著一個！再這麼單下去，過兩年，人家條件好點兒的姑娘都該嫌棄你年紀大了，到時候你就是想找，都難了！”
林母越說越覺得自家兒子不爭氣，忍不住又數落了幾句，語氣裡滿是作為母親的焦慮：
“你說你，模樣長得也周正，個子也不矮，手腳也勤快，怎麼就找個對象這麼費勁呢？是不是……是不是上次那個姓蘇的，把你給嚇怕了，讓你不敢再談了？”
提到那個“姓蘇的”，林更近的臉色幾不可察地微微沉了沉，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林母察言觀色，也知道自己可能戳到了兒子的舊傷疤，語氣不由得緩和了些：“唉，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總要往前看。
媽是過來人，看得出來，佳佳這孩子跟她不一樣。佳佳是個實在、能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好姑娘，你可得把握住了。”
林更近沉默著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總之呢，你自己心裡要有數。”林母語重心長地做了總結，“彆辜負了人家姑娘一番心意，也彆讓自己將來留下遺憾，後悔當初沒勇敢一點。”
“好好好，”林更近被母親這一番“政策攻心”念叨得有些頭大，卻也明白母親是真心為他好，隻能連聲應著，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也帶著幾分對母親的安撫和妥協，
“我的母親大人，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您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我肯定辦，儘快辦，行了吧？”
林母看著兒子這副略帶敷衍的模樣，哪裡像是“記下了”“肯定辦”的樣子，倒像是打發小孩似的。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琢磨著，看來光靠這小子自己開竅是指望不上了，說不定還得自己這個當媽的，在旁邊再敲敲邊鼓，或者乾脆給他們創造點獨處的機會才行。
這小子，不開竅的時候真是能把人給急死！
“行了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趕緊上去歇著吧。”林母站起身，輕輕捶了捶有些發酸的後腰
“嗯。”林更近也站了起來，順手幫母親把小竹凳和蒲扇收好，放回屋簷下。
樓上，劉佳佳房間的燈光似乎比剛才暗了一些，大概是準備睡了。水聲也早已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