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粉碎了一切質疑，不僅穩住了布雷西亞上下略有動搖的信心，也堅定了米蘭管理層在冬歇期召回蕭陽的決心。
此刻，客隊更衣室裡，歌聲、口哨聲、鬼哭狼嚎般的怪叫混雜著汗水與香檳的氣味，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裡。
“乾得漂亮蕭！”
“你就是上帝！”
“什麼時候也給我助攻一個？就下場比賽怎麼樣？我女朋友過生日。”
“你女朋友過生日？你老婆知道嗎？”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壞小子，也就表麵看著老實而已……”
隊友們興奮地上來拍打、擁抱，宣泄著重回榜首的狂喜。
狂歡的情緒醞釀到高處，有人開始興致勃勃地商量起今晚的慶祝活動。
“市中心新開了家店，聽說……”
“那裡？算了吧，我知道有個地方……”
然而，喧囂之中，一個略顯無奈的事實很快被提了出來，讓熱情洋溢的氣氛微微一滯。
“等等，等等，夥計們，”一位隊內老大哥攤了攤手，帶著促狹又無奈的笑容看向人群焦點，“想去哪都行，可就怕咱們的超級巨星進不了門啊……”
哄笑聲瞬間爆發。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到那個還帶著一身少年氣的最大功臣身上。
布雷西亞更衣室裡現在最大的遺憾就是蕭陽還沒有成年，以至於老大哥們每次想出去玩點刺激的都沒辦法帶上他。
“該死的年齡限製！”
“算我們欠你的，蕭，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幫你舉行成人儀式了，絕對會讓你終生難忘。”
其實如果真的想的話，還是有辦法的，就像他們總能通過各種方法把酒精帶到訓練場和更衣室一樣，主要是蕭陽自己沒興趣。
他聽著大家的調侃，臉上卻掛著輕鬆的笑意。
他對此倒是真的毫不在意，甚至樂得清靜。
他喜歡跟隊友們在一起戰鬥的熱血，也享受著勝利後的集體喜悅。
但那些喧囂至淩晨、充斥著酒精和成人世界規則的狂歡派對？
抱歉，他也許會當一個渣男，但卻絕對不會成為一個酒鬼……
在一片善意的哄笑聲中，他將那塊擦過了頭發和臉的濕毛巾熟練地在手中團成一團，手腕靈巧地翻轉發力。
“嗖！”
一個漂亮的弧線！
濕漉漉的毛巾球帶著眾人的歡呼，精準無比地落入了牆角的那個塑料回收筐裡，仿佛為本場卡斯特拉尼奇跡之夜，畫上了一個充滿活力與少年意氣的休止符。
動作麻利地穿好乾淨的便裝，掏出手機。
屏幕亮起，好幾條未讀信息提示跳了出來。
指尖劃過，熟悉的頭像一一浮現：
來自父母的祝福，文字間洋溢著濃濃的自豪和溫暖。
拉伊奧拉的短信，一如既往的簡潔高效：“乾得漂亮，繼續保持。”
後麵還附帶了一個金錢符號的表情，財迷本色暴露無遺。
那個備注為“九爺”的名字下也是短短一行：“踢得漂亮，期待你的回歸。”
目光在最後一條信息上停留——是克裡斯蒂安發的。
“搞定了沒有？我和裡卡多在停車場等你呢。”
他快速回複了父母的深情問候，對拉伊奧拉回了個“收到”，給九爺回了個簡單的“謝謝教練”，最後才點開克裡斯蒂安的對話框：“馬上到。”
和隊長請了個假，表示自己不跟球隊大巴回去了，然後溜到了停車場。
一盞不算明亮的燈光下，依稀有兩個人影。
看到蕭陽走出的身影，其中一個立刻興奮地揮手：“嘿！這裡！”
是克裡斯蒂安，穿著米蘭的訓練套頭衫，頭發還帶著點被風吹亂的微卷毛糙。
而他身邊靠在一輛低調黑色轎車旁的高大身影，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顯得異常挺拔和醒目。
那人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著走近的蕭陽，正是裡卡多·伊澤克森·多斯·桑托斯·萊特——卡卡。
“打得真棒！夥計！”克裡斯蒂安迎上前，用力地給了蕭陽肩膀一拳，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羨慕和激動。
“特彆是那個連過三人！太酷了……”
他的語速很快，像連珠炮一樣發射著讚美之詞。
這種光芒四射，是他極度渴望，卻又知道自己至少目前還遠達不到的。
卡卡也微笑著伸出手，和蕭陽認真地握了握。
與克裡斯蒂安外放的興奮相比，卡卡的欣賞更為內斂深沉，但也同樣真誠。
“踢得非常好，蕭，”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悅耳，“處理球很冷靜，關鍵傳球的選擇和那腳遠射的腳法都恰到好處，最重要的……”
卡卡的目光帶著讚許掃過蕭陽還帶著少年棱角的臉龐，“你的比賽氣質很特彆，在大場麵下似乎更有力量。”
這是極高的評價了。
卡卡側身拉開了後排車門，示意蕭陽和克裡斯蒂安上車，他自己坐進了駕駛座。
車子啟動，駛離喧囂的球場區域。
克裡斯蒂安坐在蕭陽旁邊，目光時不時落在他身上，最終還是忍不住感慨道：“說實話，蕭，每次看你踢比賽，尤其是踢成這樣，我都感覺我是不是還沒睡醒？你進步的速度也太快了！”
他撓了撓頭，臉上羨慕交織著一點小小的沮喪，“我還在預備隊掙紮著上場時間，你都把意乙頭牌打穿了…”
蕭陽還能說什麼？
隻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加油，你也可以的！”
卡卡透過後視鏡，目光柔和地看了蕭陽一眼，也接話道：“你的表現，值得更高的舞台。”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嘴角帶著一絲追憶的微笑。
“剛才看你比賽，尤其是那個長途奔襲過人後麵對門將的處理，”卡卡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懷念，“讓我想起了一些過去的片段，在聖保羅，在米蘭…那種年輕的身體裡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和爆炸的速度，還有那種想要以一己之力改變比賽的渴望。”
他的目光在後視鏡裡溫和地與蕭陽對視了一下，“你現在身上的那種衝勁，那種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你腳下的自信感……很熟悉，真的讓人很期待。”
卡卡的話沒有說完，但車內的另外兩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期待著這個年輕人回到米蘭城，期待著他穿上紅黑劍條衫，期待著和他一起在聖西羅的草皮上並肩作戰，重現一些久違的榮光。
蕭陽嘴角流露出笑容。
那也是他的期待。
車子駛入了市中心相對安靜的區域。
“我們去哪？”蕭陽問道。
卡卡指了指前方街角一家看起來比較典雅安靜的咖啡館：“那裡？希望不會被老板趕出來，畢竟……你剛做了很傷害這座城市的事。”
“如果被趕出來，我們隻能回到布雷西亞再喝一杯了……在那邊的話，說不定是免費的。”
車在路邊停下。
卡卡鎖好車，三人走向咖啡館。
推開門，一陣溫暖的咖啡香和舒緩的音樂流淌出來。
店員很快就認出了他們。
當然，準確地說是認出了卡卡和蕭陽。
但她並沒有聲張，隻是平靜地讓他們點了單，隻有從略微顫抖的手指可以看出她並沒有表麵所表現的那麼平靜。
克裡斯蒂安談了幾句剛結束的比賽，蕭陽才道：“你呢？在預備隊怎麼樣？”
克裡斯蒂安揮揮手，試圖驅散自己那點羨慕之情：“還行吧，教練讓我打了幾場一線隊的垃圾時間……剛才在車上我還沒來得及吐槽呢！你知道菲利普現在把球隊帶成什麼樣了嗎？”
蕭陽苦笑了一聲。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本來以為，這賽季的米蘭已經夠糟糕了，就算囧叔比原本曆史上提前了兩個月離開米蘭，因紮吉比原本軌跡中提前了整整半年入主聖西羅，可就米蘭現在這爛攤子，再爛也應該爛不到哪兒去。
但他還是沒想到，九爺能捅出那麼大的簍子。
聯賽還好，不過是延續了阿萊格裡的慣性，輸多贏少，但至少還沒掉致降級區。
歐冠中就離大譜了。
蕭陽沒記錯的話，這賽季米蘭應該是以小組第二出線，然後淘汰賽第一輪馬上遇到了這個賽季牛逼哄哄的馬競，兩回合總比分15還是16被對方淘汰出局。
慘是慘了點，但好在進入淘汰賽了。
結果，現在呢？
因紮吉帶隊之後，竟然在歐冠小組賽中連輸兩場，小組第三，無緣十六強！！！
就很難評。
好在事情還沒壞到家，因為按照現行規則，歐冠各小組第三並不是馬上被打入無底深淵，而是將會直接進入歐聯杯十六分之一決賽。
仔細一想的話，這反倒不失為一步“好棋”。
就米蘭現在這個尿性，打歐冠也是被虐的命，不如先安安心心去衝擊歐聯杯冠軍，下個賽季自己風靈月影絕技大成之後，再效仿當初卡卡金童拉破車的壯舉，看能不能帶領這家老牌豪門再次衝擊歐洲足球最高的榮譽殿堂。
他在這裡胡亂散發著思維，克裡斯蒂安在另一邊則是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米蘭要去打歐聯杯了！我的天！”
還有歐聯杯打都不錯了……
蕭陽默默吐槽了一聲，嘴上卻隻能應付道：“確實有點…出乎意料。”
“何止是出乎意料！”克裡斯蒂安瞪大了眼睛，聲音也提高了一點，“簡直是災難！”
“菲利波麵對的挑戰遠超預期，”卡卡淡淡地說，語氣平和，沒有過多評判，但也點明了現狀，“陣容、傷病、更衣室…都需要時間。”
“但掉出歐冠確實是太可惜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似乎在整理措辭，“轉念想想，事情或許也沒那麼壞。以現在米蘭的狀態，即使僥幸小組出線進了歐冠十六強，麵對更強大的對手”
“歐聯杯競爭強度相對低一些，至少給了我們一個緩衝和調整的空間。如果…我是說如果…”蕭陽頓了頓，迎上卡卡若有所思的目光，“如果操作得好，利用這段時間磨合磨合，或許在歐聯杯上還能拚一拚，也算一條爭取榮譽的路？”
他說這話時，自己也覺得有點像是在自我催眠和勉強找補。
店員把咖啡端了過來，卡卡道謝接過，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
他看著蕭陽。
這個未來隊友眼神裡的清醒和那份在逆境中尋找轉機的思維，讓他感到有些驚訝。
沒有沉浸在個人勝利的喜悅裡，也沒有盲目畏懼即將麵對的壓力與可能的爛攤子。
“這是個…現實的想法。”卡卡最終點點頭，他深邃的目光裡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但也意味著更重的責任。”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落入蕭陽耳中。
“冬窗回去，你麵對的可能是個比布雷西亞複雜得多，也更困難的局麵，無論是俱樂部，還是球迷，都期待你能帶來一些改變。當然，”卡卡微微笑了笑，看向窗外的夜色，語氣裡透著一絲期待和戰友間的鼓勵，“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會儘力，但你才是那個被寄予厚望的‘新力量’。”
窗外的霓虹燈影落在卡卡身上，他平和的話語卻在蕭陽心中投下了一道影子。
回到米蘭，意味著跳出了熟悉的舒適區，踏入一個巨大但充滿未知危險的舞台。
那杯溫暖的熱可可仿佛也失去了幾分甜意。
他端起杯子，輕輕晃動著裡麵深褐色的液體。
目光透過咖啡館的玻璃窗，望向夜幕下沉睡的托斯卡納街道，心思卻早已飛回了那座風雨飄搖的時尚之都。
在那裡，更大的風暴和更艱難的征途，正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