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提示音如同一記突兀的重錘,在寂靜的氛圍中猛地響起,驚得林依身形一顫。她緩緩拿起手機,屏幕上那行字——楊屹澤發來的消息:“你休想”,像冰冷的利箭,直直刺進她的心底。她的手微微發顫,眼神瞬間黯淡,失落如同潮水般迅速漫上眼底。她滿臉漠然,將手機狠狠揣進兜裡,指尖的麻意順著血管爬上來,連帶著心臟都抽緊了,悶得發疼。
傍晚的暮色正濃,橙紅色的餘暉把天空暈染成一塊融化的蜜糖,卻暖不透林依身上的涼意。林依身著一件單薄的綢麵連衣裙,那細膩的布料貼合著她的身體,雖勾勒出曾經姣好的身姿,卻也難掩如今清瘦的模樣,單薄的身形在微風中顯得愈發柔弱。她外披一件開衫毛絨外套,長長的頭發被微風輕輕撩撥,發梢在空中肆意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宛如靈動的音符。
她靜靜地佇立在京城中學門前,凝望著眼前這所翻新後的校園。曾經米白色的教學樓,此刻主體已變為沉靜的藍色,在這傍晚光影的交織下,散發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氣息,仿佛一位舊友換了新顏。學校早已過了入校的時間,她無法踏入,隻能沿著校道,腳步遲緩地緩緩走著,每一步都似承載著無儘的思緒。
記憶的時針悄然倒轉,回撥到多年前,那是她初入這所校園的日子。彼時的她,懷揣著忐忑與不安,背著嶄新的書包站在校門口,手心全是汗。那時的校園還帶著舊時光的溫吞,米白色教學樓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路邊的梧桐樹把影子鋪得老長,風一吹,葉子就“嘩啦啦”地響,像在歡迎她。她攥著寫著“初一(1)班”的紙條,手指反複摩挲著那幾個字,心裡又慌又期待——新同學會喜歡她嗎?老師會不會很嚴厲?
那時的林依,身材雖尚未完全發育成熟,卻已隱隱透出窈窕之態。還梳著高高的馬尾,一走路就晃悠,發尾輕盈而靈動,一枚小巧精致的發卡彆在發間,為她增添了幾分俏皮可愛。臉是圓圓的,透著少女的紅暈,眼睛亮得像浸在水裡的黑葡萄,笑起來時,嘴角會冒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連帶著聲音都甜絲絲的。鬆鬆垮垮的校服套在身上,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細細的胳膊,跑起來時,衣角會被風掀起,像隻快活的小鳥。
懷揣著滿心的期待與不安,林依踏入了京城中學校園。手中緊緊握著寫有班級信息的紙條,“初一(1)班”幾個字清晰地映入眼簾。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眼神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那即將開啟的初中生活,如同一個神秘而誘人的寶藏,吸引著她迫不及待地去探尋。
校園裡,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篩下一片片細碎的光影,宛如灑下的點點金屑。林依蹦蹦跳跳地朝著教學樓走去,步伐輕快活潑,馬尾辮在腦後歡快地舞動,發卡上的小裝飾也跟著上下跳躍,似是在為她的喜悅而歡呼。
她蹦蹦跳跳地衝上二樓,在初一(1)班的門牌前停住腳。教室裡已經坐了幾個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話,聲音像群嗡嗡的小蜜蜂。她一眼就瞅見了靠窗的璿璿——那是同村的玩伴,小學沒在一個學校,此刻卻像道救命符。
“璿璿!”她幾乎是雀躍著跑過去,書包帶子還在肩上晃悠。
璿璿猛地抬頭,眼睛瞪得圓圓的:“林依?你也在這個班?”
“是啊!”林依把書包往桌上一放,順勢坐在璿璿旁邊的空位上,“以後咱們能一起上學啦!”
兩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暑假看的動畫片,說村口新開的小賣部,林依心裡的緊張像被曬化的糖,慢慢融了。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落在課桌上,暖洋洋的,她甚至開始期待,這三年會不會像這陽光一樣,甜絲絲、暖融融的。
人漸漸多了起來,教室裡像開了鍋,直到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走進來。他背挺得筆直,像根繃緊的弦,眼神掃過來時,教室裡瞬間安靜得能聽見筆尖劃過紙的聲音。林依下意識地坐直了,手乖乖地放在桌上,連呼吸都放輕了。
“我叫劉明,是你們的班主任,教英語。”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未來三年,我希望你們記住兩個詞:紀律,成績。”
林依跟著大家點頭,偷偷瞟了眼璿璿,兩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點緊張——這位老師,好像不太好惹。
點名開始了。
“張藝凡。”“到!”
“李佳怡。”“到!”
老師的聲音不疾不徐,一個個名字從他口中清晰地念出,同學們也都依次大聲應答。林依坐在座位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扣動桌麵,有些緊張地等待著老師念到自己的名字。聽到熟悉或陌生的名字被點到,她的眼神也會跟著看向相應的同學,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即將一起度過三年時光的新夥伴。
“林依。”
“到!”林依連忙挺直身子,清脆地回答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小小的興奮,仿佛想要向老師和同學們展示自己的活力。
教室裡,劉明老師的點名仍在有條不紊地繼續著,當念到“楊屹澤”卻無人應答時,老師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起。就在這時,教室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個男生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林依原本望著窗外發呆,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動,猛地轉過頭來。映入眼簾的男生,正是楊屹澤。他臉上帶著微微的汗珠,氣息還未完全平複,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細碎的頭發半遮著額頭,幾縷被風吹起,淩亂卻又恰到好處地襯得他的臉龐輪廓更加深邃清晰。他的眼神清冷如冰,透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周身仿佛縈繞著一層無形的屏障,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楊屹澤,你怎麼回事?第一天上學就遲到,還如此莽撞!”劉明老師的聲音嚴厲而尖銳,充滿了斥責。
楊屹澤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帶著一股混不吝的不在意,語氣散漫而隨意地說道:“睡晚了。”那態度,仿佛遲到是一件再平常不過、不值一提的小事。
劉明老師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但還是強忍著情緒,儘量平靜地說道:“下不為例,彆再遲到了,進去找個位置坐下。”
楊屹澤掃視了一圈教室,此時座位基本都已坐滿,隻剩下林依後麵那一排的最後一個位置。老師抬手朝那個方向指了指,楊屹澤便邁步朝著座位走去。
楊屹澤邁步朝著座位走去,這時,一陣微風悄然拂過,如同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撩動著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他那線條流暢而又透著清冷氣質的麵龐。陽光透過窗戶,宛如金色的絲線,恰好有一束光精準地打在他的臉上,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而又神秘的光暈,更襯得他的氣質出塵脫俗、疏離不凡。
林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緊緊追隨著他的身影,她細細地看著他那形狀優美的眉毛,英挺而又帶著幾分不羈的味道;那雙狹長的眼睛,如同深不見底的幽潭,透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冷,仿佛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故事;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起的嘴唇,線條優美卻又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似是在訴說著他的堅持與驕傲。
他高大的身形緩緩走過她的麵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林依的心上,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跟著顫動。就在兩人即將錯身而過的瞬間,楊屹澤微微側頭,林依下意識地抬頭,正好撞進他的眼睛裡。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被施了定身咒。心臟“咚咚”地撞著胸腔,聲音大得像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臉頰“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燙得能煎雞蛋。她想低下頭,眼皮卻像被粘住了似的,怎麼也抬不起來。他的眼神很冷,像深秋的湖水,卻又像帶著鉤子,把她的目光牢牢吸住。幾秒鐘後,他移開了視線,徑直走到後排坐下。林依卻還僵在那裡,手心裡全是汗,連呼吸都忘了。剛才那一眼,像顆小石子投進她心裡,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原來真的有人,光站在那裡,就能讓人慌了神。
而楊屹澤,那清冷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如同平靜的湖麵被輕輕拂過,又迅速恢複了平靜。他收回目光,繼續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留下林依坐在那裡,心還在怦怦直跳,久久無法平複。那一瞬間的對視,仿佛在她的心底種下了一顆神秘的種子,讓她原本平靜如鏡的內心泛起了層層漣漪,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而又羞澀的情愫,在她的心底悄然滋生,漸漸蔓延……
劉明老師站在講台上,清了清嗓子,眼神掃視著底下的同學們,高聲宣布道:“同學們,接下來的三天,咱們學校要組織軍訓,給咱們進行訓練的是旁邊消防隊的戰士們。”
教室裡原本還彌漫著輕鬆的氛圍,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林依原本正和璿璿小聲說著話,聽到這個消息,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啊?還要軍訓啊,這大太陽天的。”不知誰小聲嘀咕了一句,卻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了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就是啊,這不得在太陽底下暴曬,想想都難受。”一個男生苦著臉,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林依剛想安慰她,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後排的楊屹澤。他正轉著筆,筆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靈活地打著轉,陽光落在他手背上,映出淡淡的青色血管。聽到大家抱怨,他隻是皺了皺眉,眼神裡閃過一絲不耐煩,很快又恢複了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不知怎麼的,林依突然就不那麼怕軍訓了。
“唉,這可怎麼辦呀,我肯定會被曬黑的。”璿璿愁眉苦臉地拉著林依的手,小聲抱怨著。
林依無奈地歎了口氣,強打起精神安慰道:“沒辦法呀,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希望軍訓能輕鬆點吧。”
然而,現實往往不如人願,隨著老師詳細講解軍訓的安排和要求,同學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對即將到來的暴曬軍訓充滿了恐懼和抗拒,教室裡彌漫著一股壓抑又無奈的氣息。
下午,熾熱的太陽高懸在天空,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強光與熱量。整個校園仿佛被放進了巨大的蒸籠,地麵被曬得滾燙,腳踩上去都能感覺到鞋底微微發軟。操場周圍的樹木,葉子都被曬得蔫巴巴的,毫無生氣地低垂著,偶爾有一絲微風拂過,也隻是帶來一陣令人煩躁的熱風,吹在臉上就如同火烤一般。
知了在樹上不知疲倦地叫著,聲音尖銳又嘈雜,仿佛在為這酷熱的天氣呐喊助威,讓本就燥熱的氛圍更添了幾分煩悶。同學們一個個無精打采地在操場上集合,汗水不停地從額頭冒出,順著臉頰滑落,濕透了衣領,大家都忍不住小聲抱怨著這惱人的天氣。
這時,一身軍裝的教官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了過來,他目光如炬,掃視了一圈同學們,大聲說道:“安靜!下麵開始點名,點到名字的出列喊到!”
“林依!”教官的聲音洪亮有力。
林依連忙走出隊列,大聲回應:“到!”然後又迅速歸隊,站得筆直。
“楊屹澤!”教官再次喊道。
聽到這個名字,林依的心猛地一顫,不由自主地在心裡默默跟著念了一遍“楊屹澤”。她抬起頭,目光急切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楊屹澤不緊不慢地走出隊列,應了一聲“到”後,便又回到了隊伍中。在排隊的時候,楊屹澤恰好站在林依的斜前方,這讓林依有機會偷偷觀察他。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忍不住順著他的影子往上看——他的側臉在陽光下格外清晰,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透著股倔強;脖頸上掛著顆小小的汗珠,順著皮膚滑下去,沒入衣領裡;連站軍姿時,他的肩膀都比彆人挺得更直,像棵不肯彎腰的白楊樹。
林依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了。她趕緊低下頭,假裝盯著自己的鞋尖,可餘光還是忍不住追著他的身影。周圍的蟬鳴、同學的喘息、教官的口令,突然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隻剩下他站在那裡的樣子,清晰得像幅畫。
一下午的軍訓訓練,又累又無聊,終於結束了。同學們都拖著疲憊的身軀,有氣無力地聽著教官宣布:“明天早上八點準時集合,都彆遲到!”
林依和其他同學一樣,滿心都是解脫,想著終於能回家好好休息了。她拖著步子走向車棚,準備取自己的自行車回家。她找到自己的自行車,正準備推走,卻瞥見旁邊停著一輛黑紅相間色的山地車——車把上掛著個藍色的掛墜,邊緣有點褪色了,後輪擋泥板上還有道淺淺的劃痕。
真好看啊,她心裡偷偷想。
就在她轉身要走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猛地回頭,心臟差點跳出來——是楊屹澤。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也要取車嗎?這輛車是他的?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子裡冒出來,林依的臉“騰”地又紅了。她手忙腳亂地想推自行車離開,可越急越出錯,車把猛地一晃,“哐當”一聲,旁邊的黑色山地車被撞得朝楊屹澤倒了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林依嚇得聲音都抖了,手忙腳亂地想去扶,卻被楊屹澤先一步按住了車把。
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碰到車把時,林依甚至覺得那點冰涼透過金屬傳了過來。她低著頭,不敢看他,楊屹澤原本清冷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林依身上。林依心中懊悔極了,覺得自己怎麼這麼笨手笨腳,出了這麼尷尬的事。
就在林依以為楊屹澤會生氣時,卻聽到他語氣冷淡,不帶絲毫情緒地說了一句:“沒事兒。”聲音低沉而平靜,仿佛剛才的事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林依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正好看見他把自行車扶穩。夕陽的光落在他臉上,給他的睫毛鍍上了層金邊,剛才那股冷意好像淡了點。他沒看她,轉身推著車走出了車棚。
林依站在原地,手心還在冒汗。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才推著自己的車慢慢走出去。
回家的路上,風一吹,臉頰還是燙的。她一會兒懊惱自己太笨,怎麼偏偏撞到了他的車;一會兒又忍不住想,他說“沒事兒”的時候,是不是也沒那麼討厭她?
晚上躺在床上,林依翻來覆去睡不著。眼前總浮現出楊屹澤的樣子——他皺著眉說“起晚了”的樣子,他站軍姿時挺拔的樣子,他說“沒事兒”時淡淡的樣子……
一會兒覺得自己想太多了,楊屹澤那樣的人,怎麼會在意自己這樣的小失誤;一會兒又忍不住期待著明天在學校還能見到他,可又害怕再遇到時還是這麼尷尬。她就這樣在糾結和期待中,漸漸進入了夢鄉……
彩蛋
驕陽似火,軍訓場上的訓練正緊張地進行著。林依實在憋不住,向教官請了假,匆匆往廁所跑去。解決完生理需求後,她長舒了一口氣,緩緩走出廁所。
不經意間抬頭,她的目光瞬間被男廁所旁大樹下的身影吸引。那是楊藝澤,他微微仰著頭,嘴裡叼著煙,吐出的煙圈在陽光下嫋嫋上升。他眼神中透著混不吝的不羈,卻又隱隱夾雜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悲傷,整個人仿佛被孤獨的氣息所籠罩。
林依的心猛地一顫,一種窺探到他人隱秘的不安感湧上心頭。她知道發現彆人這樣的秘密不好,於是下意識地移開目光,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她不敢多做停留,輕手輕腳地轉身,隨後小步快跑著離開了這個地方,仿佛身後有什麼讓她害怕的東西。
跑回軍訓隊伍的路上,林依的思緒卻亂成了一團麻。那個帶著複雜情緒抽煙的楊藝澤,和平時在眾人麵前的形象截然不同。她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也不清楚自己該不該把這一幕放在心上。但此刻,她隻希望能快點回到隊伍,回到那看似枯燥卻又簡單的軍訓生活中,暫時忘掉剛才看到的一切。
而楊藝澤,其實早已察覺到林依的目光。在對視的那一瞬間,他微微一怔。看著林依慌亂逃離的背影,他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這個平日裡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此刻在他眼中,就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他心想,這樣純淨美好的女孩,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她卷入自己那些雜亂而悲傷的情緒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不堪的一麵。
他掐滅手中的煙,揉了揉太陽穴,試圖把那些煩亂的思緒都驅趕出去。但心中的悲傷卻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湧上來。他想起那些無法言說的過往,那些無人傾訴的痛苦,隻覺得胸口煩悶得厲害。可他隻能強裝鎮定,整理了一下衣衫,向著軍訓隊伍的方向走去,臉上重新換上那副看似無所謂的表情,將內心的悲傷深深掩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