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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集:柴堆藏身窺天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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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潮濕、帶著腐朽木屑和塵土氣息的草堆,將李琰單薄的身體深深掩埋。他蜷縮在柴房最黑暗的角落,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如同拉滿的弓弦。外麵巷子裡,潑皮黑三那聲淒厲短促的慘叫,像是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因鼠潮混亂而燃起的一絲僥幸。死亡的氣息,混合著新鮮血液的鐵鏽味,透過柴房破敗的門板縫隙,絲絲縷縷地鑽了進來,冰冷刺骨。

沉重的腳步聲,如同踏在心臟上,停在了柴房門外。每一步都帶著千鈞之力,踩碎了這汙濁坊間最後一絲虛假的安寧。那不是黑三手下那些潑皮無賴的虛浮腳步,而是真正經曆過屍山血海、帶著凝練殺伐之氣的步伐!

“裡麵的人,出來。”

聲音響起,不高,卻像是冰冷的金屬在摩擦,沒有絲毫起伏,不帶一絲屬於活人的溫度,直接穿透薄薄的木板,鑽進李琰的耳朵裡。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秦王府!玄甲近衛!

李琰的腦中瞬間炸開!沙盤雖因精神枯竭而無法具象展開,但那恐怖的直覺和“曆史回響”碎片帶來的冰冷預兆,如同烙印般清晰!是那隊白日裡驚鴻一瞥的騎士!他們果然沒走遠!黑三那幫蠢貨的貪婪,竟提前引來了這真正的煞神!他們不是坊正,不是巡街武侯,他們是秦王手中最鋒利的刀,隻問結果,不問過程!落在他們手裡,和落在黑三手裡,結局或許一樣是死,但過程絕對天差地彆!

怎麼辦?!沙盤!強行啟動!

李琰死死咬住舌尖,劇痛帶來的短暫清醒讓他壓榨出最後一點精神力。意念沉入識海,一方極其黯淡、搖搖欲墜的光點沙盤勉強浮現。

核心目標: 在玄甲近衛手下求生。

推演環境:柴房狹小,出口唯一(門),門外至少兩名以上精銳甲士(依據腳步聲判斷),持有強弩或短刃,格殺經驗豐富。己方狀態:重傷(肋下)、精神枯竭、無武器、無幫手。

推演路徑:

路徑一:順從出去。推演結果:99被當場格殺或帶走“審問”(等同於死)。對方行動模式:清除一切不穩定因素,尤其涉及敏感讖語製造者。

路徑二:負隅頑抗。推演結果:100被瞬間擊殺。力量、速度、裝備差距如同天塹。

路徑三:利用環境,製造混亂,尋找一線生機。 推演中…柴房環境:大量乾燥易燃柴草、廢棄油脂桶(角落有滲漏痕跡)、狹窄空間…

最優解(險): 點火!製造小型火災和濃煙,利用混亂和對方對“讖語製造者”可能存活的疑慮,趁亂從…後牆薄弱處(沙盤根據牆體結構震動反饋模擬,推演出一個相對薄弱點)撞出去!生還概率估算:不足10!且會徹底暴露,再無退路!

就在沙盤推演出這九死一生之策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柴房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如同被攻城錘擊中,整扇向內爆裂開來!木屑橫飛!刺骨的寒風裹挾著濃烈的血腥味和門外甲士身上冰冷的鐵鏽氣息,瞬間灌滿了狹小的空間!

門外,並非想象中頂盔貫甲的魁梧武士。

兩道身影逆著坊間遠處微弱的燈火光芒,如同融入夜色的剪影。當先一人,身形並不特彆高大,甚至略顯瘦削,穿著一身毫不起眼的玄色勁裝,外罩同樣色澤的細鱗軟甲,腰間挎著一柄樣式古樸的環首直刀。臉上沒有任何遮擋,露出一張極其平凡、屬於丟進人堆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麵孔,唯有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冰冷、死寂,沒有一絲波瀾。他右手隨意地垂在身側,但李琰的沙盤直覺瘋狂報警——那隻手能在瞬間爆發出撕裂咽喉的力量!此人正是秦王府玄甲近衛中的佼佼者,隊正,韓七。

落後半步的,是另一名同樣裝束的漢子,氣息更加沉凝,右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如同鷹隼,瞬間鎖定了柴房內每一個角落。副隊,雷九。

韓七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瞬間掃過滿地狼藉的木屑,掠過角落滲漏的油脂桶,最後,精準地定格在柴草堆深處那極其微弱的呼吸起伏上。他的眼神沒有一絲變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需要處理的物品。

“自己出來,還是我揪你出來?”韓七的聲音依舊冰冷,毫無情緒波動。雷九則微微側身,封住了門口唯一的去路,手指在刀柄上輕輕摩挲。

絕境!沙盤推演的路徑三瞬間成為唯一選擇!但點火?如何瞬間點燃?火折子在劇烈翻滾躲避黑三時早已丟失!

李琰的心臟狂跳,幾乎要衝破胸膛。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了柴草堆邊緣,一塊被爆裂門板崩飛過來的、邊緣鋒利的碎木片!上麵沾著幾點暗紅的…是黑三的血?不!是之前廢棄油脂桶滲漏在附近柴草上的油汙!

一個更加瘋狂、甚至帶著自殺意味的念頭閃過!賭!賭秦王府對“讖語製造者”的好奇,大於對一個乞兒生命的漠視!賭那“曆史回響”碎片中,秦王李世民最後癲狂撞柱的景象,能在此刻產生一絲共鳴!

就在韓七似乎失去耐心,右肩肌肉微微繃緊,準備親自上前揪人的刹那——

李琰猛地從柴草堆裡坐了起來!動作牽扯到肋下的傷,讓他臉色瞬間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但他沒有退縮,反而挺直了那單薄得可憐的脊梁,汙穢的臉上,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死死盯住韓七那雙深潭般的眸子。

他沒有求饒,沒有辯解,更沒有試圖去抓那塊沾油的碎木片點火。他隻是用儘全身力氣,用一種嘶啞、卻清晰得如同金鐵交擊的聲音,對著門口那兩道代表著死亡的身影,吼出了來自“曆史回響”碎片中最讓他心悸、也最無法理解的一句癲狂囈語:

“玄武門…血…洗不清!洗不清啊!!!”

聲音在狹小的柴房裡回蕩,帶著無儘的痛苦、悔恨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癲感!

正準備行動的韓七,動作猛地一滯!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不是因為這句話的內容有多驚世駭俗(此時玄武門尚是普通宮門),而是因為這句話裡蘊含的那種深入骨髓的、仿佛親身經曆過的絕望和瘋狂情緒!這絕不是一個普通乞兒能偽裝出來的!更關鍵的是,“玄武門”三個字,與今日在安業坊詭異流傳、已引起王府高度警覺的讖語“玄武吞天”,形成了某種致命的呼應!

雷九按在刀柄上的手瞬間握緊,眼中厲芒爆射!殺機畢露!任何涉及王府核心、尤其是宮門禁地的敏感言辭,都足以成為即刻格殺的理由!

“找死!”雷九低喝一聲,一步踏前,右手化作一道黑影,五指如鉤,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抓李琰的咽喉!這一抓,足以捏碎喉骨!

李琰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身體本能地向後縮去,卻因傷勢牽製,動作慢了半拍!眼看那索命的鐵爪就要觸及他的皮膚!

“住手!”

一聲低沉的斷喝,如同悶雷炸響!

是韓七!

他那看似隨意的左手,不知何時已經抬起,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扣住了雷九那蘊含恐怖力道的手腕!動作快如鬼魅,連殘影都看不清!

“嗯?!”雷九的手臂瞬間僵在半空,如同被鐵鉗鎖住,再難寸進!他驚愕地看向自己的隊正。

韓七沒有看雷九,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依舊死死鎖定在李琰那張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卻又帶著奇異倔強的臉上。李琰剛才吼出那句瘋話時眼中閃過的、那種不屬於他這個年齡和身份的、仿佛目睹過屍山血海的驚悸,還有那句“洗不清”蘊含的巨大痛苦…像一根冰冷的針,刺進了韓七那早已被鮮血和命令磨礪得近乎麻木的心防。

秦王府最近的氣氛…殿下深夜獨坐時的凝重…房先生對那首詭異童謠的反複推敲…以及今日這規模異常的鼠潮和迅速擴散的讖語…所有線索,似乎都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邪門的小乞兒和他那句瘋狂的囈語,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起來!

這個乞兒…是巨大的麻煩!但此刻殺了他,可能就掐斷了唯一能窺見那未知風暴的縫隙!

韓七的眼神冰冷依舊,但扣住雷九手腕的手指,卻傳達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緩緩鬆開手,目光如刀鋒般刮過李琰,聲音比這柴房裡的寒氣更重:

“帶走。”

兩個字,宣判了李琰的結局——並非死亡,而是落入了一個比死亡更莫測的深淵。

雷九雖然不解,但對隊正的命令有著本能的服從,他狠狠瞪了李琰一眼,收回了手,側身讓開道路。

兩名甲士上前,動作粗暴地將虛弱不堪的李琰從草堆裡拖了出來。肋下的劇痛讓李琰眼前發黑,幾乎昏厥,但他死死咬住牙關,沒有發出一聲痛哼。

就在他被拖出柴房門口的刹那,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巷子對麵。屠夫陳五的肉攤早已收檔,人去攤空。然而,在那攤位的陰影角落裡,一點極其微弱的反光一閃而逝——那是半片被踩進泥濘裡的、邊緣鋒利的碎瓷片,像一隻冰冷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

李琰的心猛地一沉。陳五…他看到了!他到底是什麼人?

沒有時間思考。冰冷的夜風灌入他破爛的衣衫,玄甲近衛如同押送重犯,毫不留情地拖著他,迅速消失在安業坊汙濁的黑暗巷道深處,隻留下柴房門口一灘尚未完全凝固的、屬於黑三的暗紅血跡,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驚心動魄。

秦王府,承乾殿(李世民居所)偏廳。

燭火搖曳,將房玄齡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長。他眉頭緊鎖,手中拿著一份墨跡未乾的密報,上麵詳細記錄了安業坊鼠潮異動、讖語傳播路徑、潑皮黑三被殺以及…一個邪門小乞兒被捕時喊出的那句“瘋話”。

“玄武門…血…洗不清?” 房玄齡低聲念著這句話,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木的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抬頭看向坐在主位陰影中、沉默不語的秦王李世民。燭光在李世民年輕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看不清表情,隻有那雙緊握扶手、指節發白的手,透露出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殿下,”房玄齡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子…此讖…恐非空穴來風。這潭水,比我們想的…還要深,還要渾。有人…在攪動風雲!目標,恐怕直指…” 他沒有說下去,目光卻凝重地投向了北方宮城的方向。

李世民緩緩抬起頭,燭光照亮了他眼中密布的血絲和深藏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巨大焦慮與疲憊。他揮了揮手,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帶…他來見我。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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