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的午後,溫竹站在超市的一個角落,挑選著水果。
帆布包裡的手機突然震動,瑞泰集團的lo在屏幕上亮起,她趕緊接起。
“恭喜溫小姐通過麵試,下周一可正式入職。試用期考核達標後,即可轉為正式員工。”
hr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傳來,溫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低聲問道,
“試用期具體多久?考核通過就能轉正嗎?”
“因您和另一位候選人表現都十分優異,公司決定同時錄用。兩個月後將根據綜合表現擇優轉正。”
她盯著貨架上整齊排列的蘋果,喉嚨發緊。
“也就是說,兩個月後隻能留一個?”
“這就要看您的表現了,溫小姐。明天就可以來報道了。”
溫竹道了聲謝掛斷電話,挑了些蘋果和橙子,也說不上什麼心情,默默往家走去。
老式公寓的樓道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門鎖也很老舊了。她把鑰匙插進鎖孔,金屬摩擦聲刺耳,試了三次都沒能打開。
門卻突然從內推開,她下意識後退,差點跌倒。
“小心。”
白修鈺單手撐著門框,另一隻手穩穩扶住她。他垂眸看著溫竹嚇的慘白的小臉。
“哥,你嚇死我啦。”
溫竹鬆口氣,拍拍胸脯,脫了鞋走進去。白修鈺站在原地,彎腰將她踢到一邊的帆布鞋碼進鞋櫃,又接過購物袋放在桌上,
“這破鎖早該換了。”
溫竹輕輕“嗯”了一聲,從袋中拿出兩個橙子放在桌上,轉身去廚房要去洗。
“樓道連個燈都沒有。不如換個地方住吧。”
她甩了甩橙子上的水,拿了刀,邊切邊回他,
“不啦,我在這邊離公司近一點。”
白修鈺無奈,走過來搶了水果刀,指腹擦過她虎口的薄繭時,溫竹下意識縮了縮手。
刀刃在他指間翻飛,果肉被整齊碼在瓷盤裡,溫竹望著這一幕,眼神有些怔忪。
“以後少用刀,你從小就不會用。”
溫竹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她和白修鈺較勁,她去廚房拿了刀給媽媽切梨子,結果左手被劃了個口子,邊淌著血邊哭起來。一向對她冷眼相向不管不問的白修鈺當時嚇了一跳,小臉慘白的去給她找藥水。
她不禁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是啊,以前的美好,她總是覺得想想都是一種奢侈,不該想的。
白修鈺的手甚是好看,修長,指節分明,分外白皙,這樣的手切起水果也顯得分外優雅。他拿著手術刀的時候也的確可以稱為藝術之作。
他與溫竹不一樣,比她有天賦的多,看得出來確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溫竹與她身邊一切看似能比肩的優秀的人,有一個很明顯的差異,就是她幾乎沒有什麼天賦。
白修鈺和程謹星一樣,都聰明的過分。他在初中跳過級,高中競賽獎項拿的數不過來,直接被保送到名牌大學,讀了一年預科後選了醫學的八年直博。若是沒有那場意外,哥哥本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他腕間的醫用腕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刺痛了溫竹的眼睛。
而她不一樣,自她下定決心去往不屬於她的這個世界時,她便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以前的所有興趣愛好通通作廢,課餘活是幾乎為0,就連交朋友也都是帶著目的去交的。
溫竹還記得,在高考出分的那天,她看著電腦上分數被屏蔽的頁麵,興奮得拉著白修鈺,指著屏幕,眼睛亮晶晶地讓他看。
白修鈺瞥了一眼,低頭對上的是溫竹很久沒有露出過的燦爛笑容。
“哥哥,我真的能上a大了!”
“意料之中。”
他頓了頓,又覺得不該太掃興,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那麼努力,這是你應得的。”
溫竹拿起手機對著電腦拍了個照,轉到微信卻發現,根本沒有可以分享的人。她停住了,有些尷尬的笑笑,收了手機。白修鈺將她的動作收進眼裡,心裡有些澀。
溫竹的高二讀了兩次,高三又加了複讀的一年,日日夜夜的努力,他都明白的,有時候想開口勸又不知該如何說,說出口也被她打著哈哈轉移話題,然後轉過去繼續做題。
白修鈺常常能透過沒有關嚴的臥室門,看到那個趴在台燈下小小的身影,曾經白白嫩嫩長得珠圓玉潤、臉圓圓的,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卻變得日漸消瘦,也開始沉默寡言,連笑都很少露出來了。
“白珠鈺,其實可以不用那麼累的。”
三年了,他終於說出口。
溫竹一愣,然後又勾起一個笑容,
“哥哥,以後不要提起這個名字了。”
她又回頭看著電腦上的成績,目光陰沉,笑容卻不減,
“我不累。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
“一定要跟隨他的腳步嗎?”
“哥哥。”
溫竹收了笑容,抬頭認真地看著他。
“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們,為了我們的爸爸媽媽,我們以前的家。”
“相信我,哥,我會做到讓那些人無法企及的地步,讓他們付出代價。”
“我能利用到的最好的人,隻有程謹星了。”
白修鈺抿唇,看著這張與從前完全不同的臉,隻有朝夕相處的家人才能看出些當年的影子,外人隻會覺得完全不是一個人。
他那時脫口而出,
“你還有我啊。”
溫竹看了看他,露出一個略帶僵硬又看似明媚的微笑,
“不,哥哥,你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過去的那些你不要再回憶了,這是我的選擇。”
那時她的話回蕩在耳邊,他恨自己的軟弱無能,卻無法做到告訴她他願意與她一起同行。
她說的對,他不願意回憶,甚至選擇性地忽視,一旦想起便會萬分痛苦,所以這些年,他們默契地不提以前的事情。
“哥哥?”
思緒被打斷,緩過神,白修瑾才發現橙子早就被切完了,他放了刀洗淨了手,端到茶幾上坐下,問她,
“你……見到程謹星了嗎?”
溫竹拿起一塊橙子咬了一口,搖搖頭,
“沒有,那天麵試沒有碰到。”
“他萬一認出你怎麼辦?”
“不可能的,哥。”
溫竹譏諷地指了一下自己的臉,
“我現在連笑容都是僵的,全都動過刀,小到祛痣大到墊鼻子,誰能認出來?當年剛出來你都被差點沒敢認。”
“你……”
“磨骨的時候,醫生說我咬肌太發達,怕是把這輩子的牙都咬碎了。”
溫竹自嘲道,摸了摸下巴。
白修鈺無語。看了眼表,起身去拿衣服,
“好了,我得走了。最近忙著做明年畢業的模型,有些忙,這段時間就不來看你了,”
他還想說點什麼,還是咽了回去,隻說了一句,
“照顧好自己。”
溫竹點點頭,推著他走,打趣道,
“加油呀白博士,到時候風風光光地畢業,領我住大房子喲。”
白修鈺無奈,放下她的手離開。
溫竹等到門關了,又吃了塊橙子,癱在沙發上看書,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一夜睡得安穩。
陽光灑進來的時候,鬨鈴也不知道響了多久。
她睜開眼睛,呆了三秒鐘。彈射起跳。
報道!報道!她忘記了!
趕緊抓起手機,已經是八點零七,九點半準時到公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溫竹慘叫,馬上跑到衛生間洗漱,飛速的摸了一些簡單的化妝品隨手抓了套衣服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