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看著林澈手中的破碗,腦海中又想到他剛才挺身而出,一時間天人相交。
終於在最後一秒,她猛撲過去。
“啪!”
一聲清脆響聲後,破碗落在了地上,珍貴的米粒,與地上的泥土混合在了一起。
林澈先是一愣,隨後眸子一冷。
前世他可是特種兵對這些毒物自然了如指掌,隻是沒想到剛穿越第一天就被人下毒。
理智上,林澈覺得自己應該給她發個“理解萬歲”的錦旗。
攤上原主這麼個五毒俱全的“人間極品”賭場是他第二個家,酒缸是他第三個家。
拳頭是他與梅香溝通的唯一語言梅香能忍到今天才動手,簡直是菩薩轉世。
可感情上?
林澈隻想掀桌罵娘。
理解歸理解,被毒死這事兒放誰身上能樂意?
要不是他剛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這會兒就該表演七竅流血原地去世了!
“咋整?”
林澈腦子裡像開了個辯論會,正方反方吵得不可開交。
“捏死她?跟掐小雞仔似的,脖子一擰,世界清淨。”
“殺我的人,我向來辦得乾淨利落。”
這念頭挺合理,但另一個聲音立刻反駁:
“可她下毒的對象是那個天殺的原主啊!她哪知道殼子裡已經換人了?”
正當林澈猶豫不決之時。
“呼呼呼!”做完這一切的梅香像剛跑完馬拉鬆,胸膛劇烈起伏。
眼神複雜,有卸下千斤重擔的解脫,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林澈隻是剛剛抬手。
她快得像隻受驚的兔子。“嗖”地躥到牆角,雙臂死死護住頭胸,整個人縮成一團,熟練得讓人心頭發酸。
這絕對是千錘百煉的“挨打姿勢”。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絕望的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挨打?
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皮肉之苦早麻木了。
可精神上的烙印,比最深的刀疤還頑固。
看著梅香這模樣,林澈也是莫名心疼。
這姑娘,真的被逼到懸崖邊上了。
可她終究沒能跨過那道線。
但林澈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合適的安慰。
總不能說“嫂子彆怕,雖然你剛想毒死我,但我大人有大量?”
“唉!”
林澈重重歎了口氣,像個漏氣的皮球。
一言不發地轉身回房。
梅香現在像座瀕臨噴發的火山,任何安慰和保證都是徒勞。
時間,或許隻有時間這劑慢藥,能慢慢縫合這血淋淋的傷口。
他也需要冷靜,他也被今天這出“毒殺親叔未遂”的戲碼,刺激過頭了。
林澈反常的平靜讓梅香的顫抖漸漸止息。
她茫然地望著他消失在廚房門口的背影,滿腦子問號。
按以往劇本,此刻她早該在地上翻滾哀嚎了。
“是這渾蛋今天心情格外好,撞了邪了?”
她沒心思深究。
“以後怎麼辦?”
“難道這一輩子,就在這活地獄裡熬到油儘燈枯?”
“今日他沒賣了自己,可是明日呢?”
“後日呢?”
她目光空洞地望著泥地。
一個可怕卻無比誘人的念頭,像黑暗中悄然生長的藤蔓,死死纏住了她的心。
一個辦法。
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乾癟的眼眶瞬間被滾燙的淚水蓄滿。
她抬起粗糙的手背,狠狠抹去淚水,哽咽的聲音破碎不堪:“爹,娘……我……想你們了……”
聲音裡帶著撕心裂肺的淒楚,帶著對另一個世界的模糊憧憬,更帶著一種即將解脫的決絕。
她猛地站起來,腳步異常堅定,頭也不回地朝院子外走去。
林澈剛被那碗“加料飯”和後續的內心風暴折騰得筋疲力儘,正和衣倒在硬板床上試圖會周公。
但是下一秒,林澈像被高壓電擊中,整個人從床上直挺挺地彈坐起來。
幾秒鐘的死寂後,他猛地抬手,“啪!”一聲脆響,一記狠辣的耳光結結實實抽在自己臉上。
“我他媽到底乾了什麼蠢事!”
“剛才應該看著她”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裡瘋狂咆哮。
她下毒,是恨毒了原主;她打翻碗,是殘存的不忍。
她被逼得快要發瘋!
對她而言,結束這無邊地獄的唯一出路,不就隻剩下那一個絕望的選項了嗎?
“自殺”
自己這個蠢貨!
號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特種兵,居然沒預見到這一步!
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
林澈猛地從床上飛躍而下,赤著腳,像頭發狂的豹子。
帶起的風幾乎能把門板掀飛。
可偌大的院子空無一人。
“糟了”
他奪門而出,不遠處傳來一陣叫喚。
“香妹子跳河了”
等他衝到河邊,河邊站著不少父老鄉親,將渡口圍得是水泄不通。
大家夥兒指指點點,唾沫星子橫飛。
“唉喲喂,梅香這小妮子,命是真比黃連還苦啊!”
“可不是嘛!你是沒瞧見梅香剛嫁入林家的時候,白白胖胖,跟個剛出籠的粉團子似的,看著就討喜!”
“你再瞅瞅現在…哎喲我的老天爺,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風大點都能吹跑,看著心尖兒都跟著顫悠!”
有人比較務實,操著心問:
“光說這些有啥用?現在咋整?人剛跳下去,指不定還有口氣兒呢!誰下去撈一把?”
這話一出,剛才還群情激奮的場麵瞬間降溫。
“下去?你下去?這大冷的天,河水冰得能凍掉人腳趾頭!”
“要是點兒背,沒撈著人,自己反倒搭進去淹死在裡麵,找誰說理去?”
“再說了,就算運氣好上來了,這冰水一激,十有八九得染上風寒!擱這年頭,一場風寒要人命的事兒還少嗎?要我說啊…”
“梅香這孩子,死了…倒真是一了百了,算是個解脫咯!”
這番“人間清醒”的分析像盆冷水,把人群裡零星幾個還有點熱血的家夥澆了個透心涼。
是啊,誰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
自己要是折在水裡,頂梁柱一倒,一家子喝西北風去?
氣氛有點沉悶的當口,林澈風風火火趕到。
“林澈!你個挨千刀的玩意兒!你怎麼不自己跳下去死了乾淨!”
“多好的梅香啊,硬生生被你糟踐成什麼樣了!”
旁邊立刻有人幫腔,帶著點恐嚇的意味:
“就是!你小子等著吧!小心梅香妹子怨氣不散,半夜三更化成厲鬼,披頭散發地飄到你床頭找你索命!到時候看你往哪兒跑!”
麵對這一片或畏縮或憤怒的目光和連珠炮似的指責,林澈那張臉繃得跟塊鐵板似的,半個字也沒往外蹦。
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注視下,這位爺既沒活動活動筋骨熱熱身,也沒喊個“一二三”壯壯膽,就那麼直挺挺的,跟個秤砣似的,“噗通”一聲紮進了那冰涼刺骨的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