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靜苒似能聽見自己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她慌忙垂下眼,濃密的睫毛掩住了眸底翻湧的驚惶。
霍驍發現她的秘密了?
不可能,當時夜色那麼暗,霍驍怎麼可能看得見?
可也不對,若是霍驍真看不見,又怎會準確無誤的將她手裡的刀給擊飛了嗎?
若霍驍真看到她憑空變出東西,怎麼可能保持這般鎮定?
可是……
對方可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啊!
崔靜苒的心中天人交戰了一會兒,便很快壓下了情緒,無論是與不是,她隻要不承認就行!
崔靜苒指尖掐進掌心,強自壓下紛亂的思緒。
再抬眼時,那雙杏眸已噙滿水光,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如紙,好似一陣風就能吹散了一般,讓人無來由的多了幾絲憐惜。
她微微顫抖著手指攥緊衣角,眼眶泛紅,像是後怕又像是委屈,聲音帶著哽咽:
“這刀……是我剛在供銷社買的,我,我平時不敢走夜路,因著家裡有事兒去找萍萍商量,就帶在了身上壯膽,可沒想到真遇到了壞人,情急之下就……”
“您是不是覺得我太衝動?可當時那種情況,我實在是害怕,所以險些沒控製住自己,還好霍同誌你及時趕到。”
說到這,崔靜苒眼眶內蓄滿的淚水瞬間滾落,如一顆顆斷了線的珍珠一般。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拽住了霍驍的綠色襯衣的衣角,害怕的問:
“可是我剛剛沒有砍到他,霍同誌你,你不會也要把我送公安吧?”
崔靜苒的哭腔帶著幾絲少女的嬌軟,那泛紅的眼眶望著霍驍,眼裡帶著幾絲祈求。
霍驍被崔靜苒這麼看著,深邃的眸子變得更加晦澀。
掩藏在綠色衣領下的喉結,微微翻滾了一瞬,這才將目光從崔靜苒的臉上移開。
隨即,霍驍從懷裡掏出一方洗得發白的手帕遞給崔靜苒,啞聲道:
“隨身帶刀雖可防身,可對於力量遠大於你的人來說,反而更加危險,比如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從你手裡將刀給奪過。”
崔靜苒的眼淚還掛在臉頰上,聽著霍驍的話,心裡鬆了口氣。
他既這麼說,想必是接受了自己的說辭?
崔靜苒乖巧的點了點頭,卻沒接霍驍的手帕,隻是小聲的道了一聲謝,柔弱得好似一隻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霍驍見狀,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若非親眼見過這姑娘下午的潑辣勁兒,又目睹她方才揮刀時的狠厲,他怕是真要被她這副柔弱模樣騙過去了。
隻是,霍驍並不想要去深究,隻是將那手帕塞到了崔靜苒手裡,便已從長凳上起身。
起身時軍褲布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他壓低聲道:
“王麻子已經被送到公安了,明日會有人來醫院找你們做筆錄,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霍驍的聲音頓了頓,抽出了自己衣袋前的鋼筆,又從褲袋裡掏出了紙筆,快速寫下一個電話號碼遞給了崔靜苒,道:
“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崔靜苒接過紙條,纖細的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掌心。
她抬眸望去,看著跟前穿著軍裝長身而立,耳尖微紅的男人,眸色微閃。
複又浮現了一抹甜甜的笑,腦袋微微一偏,烏黑油亮的長辮子隨著動作滑落,在瓷白的臉頰上掃過一道弧線,隨即她眨了眨眼,模樣嬌俏:
“霍團長,你這麼幫我……”
少女的尾音拖極長,聲音嬌嬌軟軟的,像是一片羽毛劃過了心尖,勾得人心癢癢的。
霍驍不敢多看,聲音帶著幾絲鄭重,挺直腰板,一臉正色的解釋:“為人民服務。”
崔靜苒見著霍驍這般模樣,沒忍住笑出了聲兒。
原本微紅的眼眶還有一層朦朧的霧靄,此時這一笑,倒顯得整個人如雨後放晴一般,明豔照人。
霍驍被這笑容給晃花了眼,不敢再留,連忙告辭離開。
崔靜苒看著霍驍步履匆匆的背影,似有人在追著一般,下意識的拿起手裡的紙條,望著上麵蒼勁有力的筆跡,嘴唇微動:
“霍驍……團長啊?”
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團長,這個霍驍看起來很不一般。
而且,他還姓霍,那和前世沈寶月嫁的京市霍家,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前世,沈寶月頂替了她的高考狀元身份,嫁給了京市霍家大房之子,聽聞這個霍家背景強大,從軍從政者皆有。
沈寶月後來在她麵前炫耀時,還得意洋洋的道:
“也多虧了姐姐把文工團的工作讓給了我,我這才能去部隊彙演時,認識與霍哥哥結識,如今我身份尊貴,整個霍家對我極儘寵愛,而姐姐你……”
“卻像卑微的螻蟻一樣,苟延殘喘的活著,嘖嘖,可憐,真可憐啊。”
沈寶月醜陋的嘴臉曆曆在目,崔靜苒不自覺的捏緊了手裡的紙條。
霍驍也姓霍,年紀輕輕已是團長,且也出現在海城,霍驍就是沈寶月上輩子所嫁之人的概率,極大。
如果說,霍家將會是沈寶月的依仗,那她若是搶了身邊沈寶月未來的依仗,她會如何?
“苒苒?苒苒?”
診室內,李萍的呼喚聲打斷了崔靜苒的思緒。
崔靜苒連忙將紙條給揣進了口袋,應了一聲連忙進去。
兩人都傷得不輕,醫生看過後,讓護士給他們處理了傷口,便勒令他們要住院觀察。
李萍大概是被嚇到了,就算是在醫院,也愣是要抱著崔靜苒一起睡。
崔靜苒沒有辦法,隻能應下。
今日剛重生回來,就經曆了這麼多,崔靜苒也是累極了。
如今李萍被救回,她懸著的心也放了下去,不一會兒便已沉沉睡去。
崔靜苒醒來時,李萍已不在病房。
她有些茫然的坐起來,看了一眼四周,灰白色的牆體,床頭櫃上的陶瓷水缸,透明玻璃窗外鬱鬱蔥蔥的景色,以及……
崔靜苒抬起自己白皙的雙手,完完整整,又伸了伸自己的腿,完好無損,沒有潰爛和腐朽的氣味。
她是真的回來了。
隻是,李萍去哪了?
崔靜苒從病床上起身,將散亂的頭發重新解開,編了一根麻花辮,甩在了身後,這才走出病房。
走廊裡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如今已是早上,人也比昨夜多了些。
崔靜苒還沒找到李萍,就聽到一聲厲喝響起:
“沈靜苒!”
崔靜苒聽到聲音回頭,隻看見白大褂衣角翻飛,來人幾乎是一路帶風地衝到她麵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沈靜苒,你怎麼這麼惡毒?寶月那麼善良,你怎麼能那麼狠心將人推下樓?你是想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