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著臉,努力擠出最可憐兮兮的表情,聲音也掐得又細又軟,帶著點顫音:“您可不能不管我啊!一看您就是個有責任感的!”她搜腸刮肚,把能想到的大帽子全扣了上去。
陸遠澤垂眸,視線落在她那隻死死攥著自己衣角、指節都有些發白的手上,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他沉默了幾秒,極其勉強地壓下某種不耐:“我在隔壁房間。”
隔壁?蘇晚晚愣了一下,隨即心頭一鬆,緊接著又是一陣狂喜!原來他在隔壁!
這大腿,暫時還抱得住!她臉上瞬間多雲轉晴,嘴角控製不住地往上翹,趕緊鬆開他的衣角,還狗腿地伸手撫平那被她抓出的褶皺:“哎!好好好!隔壁好!隔壁安全!陸團長您真是個大好人!我感謝您!我替我祖宗八輩兒都感謝您!”彩虹屁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陸遠澤沒再看她,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隔壁房間。開門,進去,關門。動作一氣嗬成,乾淨利落得如同軍事演習,“砰”的一聲輕響,徹底隔絕了蘇晚晚那張聒噪的嘴。
世界終於清淨了。
蘇晚晚走到牆角費力地提著暖水瓶,小心翼翼地把熱水注入臉盆。白蒙蒙的水汽升騰起來,帶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勉強驅散了些許房間裡的黴味。
她脫下沾滿塵土的外衣和褲子,隻穿著貼身的汗衫和一條洗得發白的棉布短褲。昏黃的燈光下,她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線條纖細,皮膚在熱氣氤氳中顯得格外白皙。
她彎下腰,掬起一捧熱水潑在臉上,溫熱的水流帶走疲憊,舒服得讓她忍不住輕歎一聲。正準備擰乾毛巾,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臉盆架靠近牆壁的陰影角落裡,一個黑褐色、油亮亮的影子正飛快地移動!那影子足有小半個巴掌大,頂著兩根細長、不停抖動的觸須,幾條腿爬動時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沙沙”聲——一隻碩大無比的蟑螂!正以一種探索新大陸般的悠閒姿態,朝著她光裸的腳背方向進發!
“啊——!!!”
一聲淒厲到足以刺破屋頂的尖叫毫無預兆地炸響!
蘇晚晚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大腦一片空白。
“砰!”隔壁房間的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開!
陸遠澤幾乎是破門而入,軍裝外套都沒來得及扣上,露出裡麵洗得發白的軍綠色襯衣。他眼神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了房間裡的目標——那個尖叫著、如同失控的炮彈般朝他直直撞過來的身影!
完全是軍人千錘百煉的本能反應。在蘇晚晚帶著一身濕熱水汽和沐浴皂香狠狠撞進他懷裡的瞬間,陸遠澤肌肉繃緊,雙臂下意識地一收,穩穩地箍住了她的腰背和手臂,將她整個人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胸前!
衝擊力讓兩人都晃了一下。
蘇晚晚濕漉漉的臉頰和脖頸緊緊貼著他軍裝襯衣粗糙的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堅實胸肌的輪廓和灼熱的體溫。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雙手死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手腳並用地往他身上爬。那雙腳死活不肯在挨著地。
“嗚……蟲子!好大的蟲子!在那裡!啊啊啊!”她語無倫次地哭喊著,一隻手指著牆角臉盆架的方向,腦袋拚命往他懷裡鑽,恨不得把自己整個埋進去。
陸遠澤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濃烈的女性氣息混合著水汽和香皂味撲麵而來,懷裡溫軟、顫抖的軀體緊緊貼著他,濕透的汗衫布料薄得幾乎不存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皮膚細膩的觸感和急劇的心跳。
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陌生感瞬間攫住了他。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致,血液仿佛在瞬間衝上頭頂,耳根不受控製地開始發燙。
就在這時!
蘇晚晚左手腕上那枚緊貼著他腹部軍裝的舊銀鐲,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陣滾燙!那溫度瞬間飆升,燙得她手腕劇痛!
陸遠澤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隨即,一股被愚弄的怒氣和強烈的羞惱如同火山般噴發出來!
“夠了!”陸遠澤低吼一聲。
他箍在蘇晚晚腰背上的手臂猛地一鬆,像甩開什麼燙手的山芋,毫不憐惜地將她從自己懷裡推了出去!
他的目光像冰錐一樣刺向蘇晚晚,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和警告:
“蘇晚晚!你安分些!”
說完,他根本不給蘇晚晚任何辯解或反應的機會,猛地轉身,軍靴踏在老舊的地板上發出沉重而憤怒的聲響。“砰!”隔壁的房門被他摔得震天響,整層樓似乎都跟著抖了抖。
房間裡隻剩下蘇晚晚一個人。
蘇晚晚狠狠地瞪著離去的人,眼淚還在不受控製地往下掉,是嚇的,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抽噎著蹲在床邊。因為害怕,右手正抓著一個破舊的縫紉機打算當武器砸死再敢挑釁她的蟑螂。
左手手腕傳來一陣溫潤的暖意,絲絲縷縷地從鐲子裡透出來,沿著她的手臂緩緩蔓延,竟然奇異地緩解了心頭的驚悸。
更詭異的是,鐲子表麵那層原本黯淡的包漿,此刻在昏黃的燈光下,似乎隱隱流動著一層極淡、極淡的紅暈。
蘇晚晚呆呆地看著手腕上的鐲子,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難以抗拒的眩暈感毫無征兆地襲來!
眼前的一切——斑駁的牆壁、掉漆的桌子、昏黃的燈泡——都開始劇烈地旋轉、扭曲、變形!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瘋狂攪動的水中倒影。
“唔……”蘇晚晚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眼前猛地一黑,意識瞬間被抽離。
“嗶嗶嗶——嗶嗶嗶——”
刺耳又熟悉的鬨鈴聲如同鋼針,狠狠紮進蘇晚晚混沌的意識裡。她猛地睜開眼,心臟還在胸腔裡狂跳不止。
現代?她的房間?
蘇晚晚“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柔軟舒適的乳膠床墊,堆滿毛絨玩偶的飄窗,書桌上亮著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還停留在昨晚沒看完的搞笑綜藝頁麵……一切都熟悉得讓她想哭。
她回來了?從那個見鬼的七十年代招待所,直接穿回了自己的現代小窩?
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她掀開被子就想跳下床,腳丫子卻踢到了一個硬邦邦、冷冰冰的東西。
低頭一看,蘇晚晚臉上的狂喜瞬間僵住,變成了活見鬼似的驚愕。
就在她床邊的地毯上,赫然放著一台……老式縫紉機?
黑漆的機身已經有些斑駁,露出底下暗紅的底漆,黃銅的部件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鑄鐵的踏板沉甸甸地落在地毯上,旁邊還散落著幾個纏著各色棉線的木頭線軸。
“媽呀!”蘇晚晚失聲尖叫,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手指顫抖著撫上那冰冷的金屬機身。這玩意兒……不是七十年代招待所牆角放著的那個嗎?當時她由於害怕正蹲在它的旁邊,手死死地抓住了它的一角。
穿越……還帶偷渡家具的?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讓她腦子嗡嗡作響。就在這時,手腕上傳來一陣熟悉的溫熱感。她低頭,那枚古樸的舊銀鐲依舊好好地戴在左手腕上,此刻正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仿佛在回應她的注視。
蘇晚晚盯著鐲子,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猛地竄進腦海。她深吸一口氣,幾乎是撲到床邊,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機,手指顫抖著撥通了閨蜜林曉曉的電話。
“喂?晚晚?這麼早,你詐屍啊?”電話那頭傳來林曉曉帶著濃濃睡意的抱怨。
“彆睡了!曉曉!十萬火急!立刻!馬上!來我家!帶上你那個搞古玩鑒定的表哥!”蘇晚晚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劈了叉,語速快得像機關槍,“天上掉餡餅了!純金的!能砸死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