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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酒會風波,小試牛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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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氣,帶著消毒水和陳舊木質家具的混合氣味,沉重地壓在診所裡的每一個角落。蘇清雪躺在硬邦邦的手術台上,身體因為劇痛和持續的顫抖仿佛隨時會散架。王天雄那句看似溫和實則如同刮骨鋼刀的“提親”,以及隨後那兩個保鏢眉心詭異綻放的血洞,已經將她的理智撕扯得支離破碎,隻剩下一種空茫的、被徹底碾碎的麻木。

直到葉辰那聲平靜到極致,卻如同北極罡風刮過靈魂的“滾”字落下。

門口的王天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軟體動物,猛地劇烈一顫!他那張曾充滿掌控感和偽善笑容的臉,此刻隻剩下驚恐過度後的扭曲和僵硬。昂貴的深灰色羊絨大衣沾著暗紅的斑點,那是他保鏢飛濺的鮮血。他甚至不敢再看腳下的兩具屍體,更不敢去觸及手術台方向那道平靜得令人靈魂凍結的視線。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王天雄猛地一個激靈,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甚至忘了偽裝,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那兩灘正在交彙的、散發著濃鬱血腥味的血泊旁狼狽挪開,動作倉皇失措得像一隻被猛虎驅逐的野狗!昂貴的皮鞋踩在木屑和玻璃碎片上發出刺耳的哢嚓聲,他踉蹌著後退,撞在門框上,又觸電般彈開,頭也不敢回地衝入了外麵冰冷昏暗的巷弄,逃命般的身影眨眼間就消失在雜亂的夜色陰影裡。

診所內,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

隻有牆角老醫生昏迷後細微的鼾息,以及蘇清雪自己粗重得如同破舊風箱的呼吸聲,撕扯著令人窒息的凝滯空氣。她怔怔地望著門口那兩具再無聲息的保鏢屍體,以及地上肆意流淌、如同宣告某種規則被徹底踐踏的血泊,大腦一片混沌。

那是什麼?他怎麼做到的?

念頭如閃電般劃過,卻又瞬間被一種更深的疲憊和冰冷的劇痛碾碎。身體的創傷再次喧囂起來,左手掌心那燒灼的痛楚仿佛又加了幾分,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腳踝、胸腹的斷裂感,冰冷和滾燙交替侵襲著她殘存的意識。視野開始模糊、搖晃。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齒縫間溢出。

葉辰已經轉過身,重新回到手術台邊。他仿佛根本沒在意門口那兩個死人,也沒在意逃走的王天雄。那雙重新歸於沉寂深淵的眼眸落在蘇清雪痛苦扭曲的臉上,目光落在她滲出血跡的左掌繃帶上,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還有,”他開口,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蘇清雪卻捕捉到了一絲比之前更冷的寒意,“一處傷。”

蘇清雪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所指為何。

葉辰沒有再解釋。他徑直走向角落的藥櫃,翻找片刻,動作熟練地挑揀出幾樣器械——不是手術刀鉗,而是一柄小巧但異常鋒利的骨鑿,以及一個皮質卷囊,展開後裡麵是長短粗細不一的數根銀針。

他把東西放在旁邊的小桌上,取過粗瓷水杯倒掉殘水,重新從一個保溫瓶裡倒了半杯溫度稍高些的熱水,放到蘇清雪唇邊。

“喝。”

蘇清雪強撐著,就著他的手小口啜飲著溫水,溫熱的液體緩解了喉間的灼燒和腥氣,身體裡凍結的血液似乎被這絲暖意稍稍撬動了一絲縫隙。

就在這時,那個剛剛沉寂下去的、外殼磨損嚴重的黑色軍用手機,再次劇烈地“嗡嗡”震動起來!

聲音如同喪鐘重鳴,瞬間撕裂了診所內短暫的死寂!

蘇清雪渾身猛地一顫!剛咽下去的水差點嗆進氣管!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又是電話!又是誰?!王家?!蘇家?!難道……難道連葉辰剛才的震懾都阻止不了他們?!

她驚恐地看向葉辰。

葉辰放下水杯,目光掃過那震動的手機屏幕。沒有署名,但蘇清雪清晰地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一長串極其複雜、由數字和英文字母組成的代碼,絕非普通電話號碼!

葉辰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早已預料。他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直接放到耳邊。

這一次,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個極其沙啞、如同在砂紙上打磨過的電子合成音,冰冷、刺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連音調高低變化都沒有,像是來自地獄的冥府判官:

“目標確認:蘇振國。位置:西郊工業園,廢棄‘宏達化工廠’3號倉。狀態:非穩態存活(受控)。看守力量:7(內),14(外)(含重火力部署)。清障時限:06時59分後失效(預估臟器衰竭臨界點)。重複:清障時限:06時59分後失效。附加指令(非必需):現場信息采集(痕跡關聯值:7)。”

冰冷的電子音戛然而止。乾脆利落,沒有任何廢話,也不給人任何詢問的機會。

電話被掛斷了。

診所內隻剩下手機聽筒裡傳來的忙音,還有蘇清雪粗重到近乎窒息的喘息!

西郊!廢棄化工廠!父親!

非穩態存活(受控)……臟器衰竭臨界點!

那些冰冷非人的詞彙,如同無數根冰針,狠狠紮進她的心臟、大腦!眼前一陣發黑,巨大的絕望和恐懼讓她幾乎瞬間窒息!父親……父親真的被王家抓了!他們還……他們還要殺了他!就在六個多小時後!

“爸……!”她喉嚨裡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悲鳴,身體因劇烈的情緒和傷痛劇烈抽搐起來,眼前陣陣發黑!

葉辰放下手機。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蘇清雪卻敏銳地感覺到,周遭的空氣似乎更冷硬了幾分,一種無形的、壓抑到極致的風暴正在他沉默的身軀內醞釀。

他沒有看蘇清雪,也沒有解釋那個冰冷的信息來源。他的目光落回那柄骨鑿和銀針上,聲音低沉:

“現在,處理你的傷。”

蘇清雪已經完全亂了!父親命在旦夕,六個小時!她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傷?!

“不!……不!!”她用儘全身力氣嘶喊,掙紮著想要從手術台上撐起來,“我爸!西郊化工廠!救我爸!求你!!帶我……帶我去!!”鮮血順著她緊咬的唇角和掐破的左掌繃帶滲出,刺目驚心。

葉辰的手,如同鋼鐵澆築的支架,穩定而毫不留情地將她按回手術台。他的目光終於轉向她,那雙深淵般的眼眸裡沒有任何寬慰或承諾的意味,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想救他,第一步:活下來。”

“第二步:站住。”

冰冷的聲音,像是最理性的鋼尺,丈量著絕望深淵的高度,也劃定了唯一可能的路徑。

蘇清雪愣住了,狂亂的掙紮下意識地停住。看著他毫無波瀾的眼睛,聽著那句“活下來”、“站住”,巨大的悲憤和無力感幾乎要將她吞噬。但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深處,一絲微弱的、扭曲的、屬於求生本能的東西,死死抓住了這句冰冷的話。

對……活下來!站住!

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咬得血肉模糊,強行壓下喉嚨裡的悲鳴和身體的劇痛顫抖,用儘全身力氣穩住身體,用一種近乎哀求又透著決絕的複雜眼神死死盯著葉辰。

時間!時間太寶貴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

葉辰不再言語。

他拿起那把鋒利的骨鑿,在酒精燈火焰上過了一遍。沒有麻醉。動作精準地落向蘇清雪腫得像鉛塊般的腳踝側麵。

“嗚——!”尖銳到極致的劇痛瞬間爆發!如同燒紅的鋼針直接刺穿骨髓!蘇清雪身體猛地弓起,眼球瞬間布滿血絲!指甲深深嵌入身下冰冷的皮革!喉嚨裡發出被硬生生堵住的、野獸般的嗚咽!冷汗如同暴雨般瞬間浸透全身!

葉辰的手穩定得如同磐石。他用骨鑿極其輕微地挑開踝關節側麵一處皮膚,一股烏黑粘稠、帶著濃烈腥臭味的瘀血瞬間冒了出來!他迅速用乾淨棉紗吸掉瘀血,動作沒有絲毫停滯,右手拿起一根最長的銀針,在火焰上消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腳踝上方一個特定的位置!

一股難以形容的酸、麻、脹混合著深入骨髓的刺痛瞬間沿著小腿瘋狂上竄!蘇清雪痛得渾身抽搐不止!但神奇的是,腳踝處那如同被塞滿滾燙鉛塊般的脹痛,竟然真的開始緩緩地、絲絲縷縷地消退了!

葉辰動作不停。左手清理傷口附近的瘀血和組織液,右手又接連下了兩針!每一針落下,都帶來一陣刺骨的衝擊,但同時也帶走一部分鑽心的腫脹感。當第三根針落下時,原本腫脹得快要撐破皮膚的腳踝,竟然肉眼可見地消退了部分!雖然依舊青紫可怖,但至少不再像隨時要爆裂的樣子。

整個過程,蘇清雪都死死咬著牙關,下唇早已鮮血淋漓,全身的冷汗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劇痛讓她眼前發黑,數次瀕臨昏厥的邊緣,都被葉辰冰冷的眼神和她自己那股“活下來”的執念死死拽住。

處理完腳踝,葉辰的目光轉向她胸腹部的繃帶。那是在廢舊汽車廠被斷裂的保險杠撞傷的地方。他解開繃帶,露出下麵大片觸目驚心的青黑色瘀痕,覆蓋了左側肋骨位置。

他先用溫熱濕潤的棉紗小心清理掉表麵凝固的藥膏和汙漬,然後再次拿起銀針。這一次,他的動作更加精細緩慢,每一次落針都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隔著皮膚精準地刺激著深層的經絡和氣穴。一針……兩針……三針……

沒有骨鑿破血的劇烈痛苦,但每一次銀針的撚轉挑動,都像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在體內粗暴地撕扯著受損的血脈和淤堵的臟腑!蘇清雪感覺胸腔裡像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粗糙的鋼絲球!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摩擦感和憋悶欲嘔的眩暈!但她強忍著,除了控製不住的顫抖和粗重的喘息,硬是沒有再發出一聲痛哼!

葉辰下針的動作快慢有度,指力沉穩得如同千年古鬆。汗水順著蘇清雪的鬢角不斷滾落,混合著咬破嘴唇的血跡流下,在手術台上留下深色的濕痕。

不知過了多久,當葉辰將最後一根細針從她胸前穴位拔出來時,蘇清雪感覺自己像是打了一場無比慘烈的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隻剩下一種虛脫般的沉重和深入骨髓的疲憊。但奇異的是,胸腹間那種如同被巨石壓住般的憋悶感和每一次呼吸帶來的劇痛,竟然真的減輕了很多!雖然骨頭內部的鈍痛依舊存在,但呼吸順暢了不少,整個上半身的滯澀感像是被強行疏通了!

“活動。”葉辰聲音低沉,遞過來一支一次性注射針管——裡麵不是藥液,而是剛才他處理腳踝時放出的烏黑瘀血和一些渾濁組織液的混合樣本。

蘇清雪艱難地撐起上半身。劇烈的眩暈感讓她眼前陣陣發黑,胸口傳來刺痛,但不再是那種撕裂的無法忍受。她嘗試著,極其緩慢地移動那隻被葉辰處理過的腳。劇痛依然存在,仿佛腳踝裡麵塞滿了無數尖銳的碎玻璃!移動一絲一毫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但她咬著牙,蒼白的臉上滲出大滴汗珠,靠著頑強的意誌力,竟然真的……動了!雖然每一步挪動都痛徹心扉,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但她的腳踝不再完全僵硬!

這簡直是奇跡!在如此短的時間內!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衝擊著她——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對葉辰那非人手段的驚懼,還有……看到一絲生機的、扭曲的亢奮!

就在這時——

嗡嗡!嗡嗡嗡!

那個黑色的軍用手機,再次震天響了起來!如同催命的魔音!

這一次,屏幕上閃爍的,赫然是一個熟悉的號碼——蘇家老宅!

蘇清雪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恐懼再次攫住她!

葉辰瞥了一眼屏幕,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按下了免提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帶著哭腔、聲嘶力竭的女聲,是照顧蘇振國的老傭人吳媽:

“大小姐!嗚嗚嗚……是吳媽啊!您……您快回來吧!嗚嗚嗚……家裡……家裡來了好多人啊!凶神惡煞的!把……把陳管家都給打傷了!他們……他們說是奉什麼王董的命令!拿著一個……一個大紅的……帖子!說是請柬!逼……逼著我給您打電話!嗚嗚嗚……他們說明天晚上八點!在……在君悅皇庭酒店的‘世紀廳’,有個‘化龍盛宴’的酒會!……說……說請柬送到了,讓您……讓您務必盛裝出席!說是王家少爺有重要事情宣布!還……還有……嗚嗚嗚……他們還……”

吳媽的哭聲猛地拔高,帶著瀕死的絕望:

“他們還打碎了老爺最喜歡的那個琺琅彩花瓶!還把太太留給您的那個首飾盒給……給翻亂了!臨走前……臨走前那個領頭的小胡子,還冷笑著說……說請大小姐您準時赴宴……否則……否則就讓老爺吃的好一點……嗚嗚嗚……大小姐!您可怎麼辦啊!嗚嗚嗚……”

哭聲戛然而止,電話似乎被強行掛斷。隻剩下令人心寒的忙音。

“化龍盛宴”!

王家!請柬!逼迫!威脅!

還有對父親隱晦卻赤裸裸的生命威脅!

蘇清雪的身體如墜冰窟,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如同毒火在血液裡焚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盛裝出席?看他們如何敲骨吸髓?如何宣告蘇家的覆滅?還要在他們強買強賣的“提親”麵前搖尾乞憐?!

“禽獸!!!”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沙啞至極的、飽含著無儘恨意的咆哮!胸腔因過度的憤怒而劇烈起伏,牽動著剛剛被銀針調理過的傷處又是一陣劇痛!

葉辰的目光從手機上收回,平靜無波。他看向因憤怒和傷痛而渾身顫抖的蘇清雪,緩緩開口,聲音裡沒有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穿上鞋。”

華燈初上,奉天城的夜幕被璀璨到近乎刺眼的霓虹裝點得如同幻境。

君悅皇庭酒店,“世紀廳”。

這裡絲毫看不出昨夜驚天的腥風血雨,反而極儘奢華之能事,將金錢與權勢堆砌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巨大的、如同倒扣琉璃蓮花盞般的水晶吊燈從天穹垂落,折射出千萬道迷離炫目的光彩,將整個空間照耀得亮如白晝。空氣裡彌漫著頂級香水、昂貴雪茄醇厚煙絲以及高級香檳氣泡混合而成的、令人微醺的甜膩氣息。

身著昂貴定製禮服的男女穿梭如織,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微笑,矜持地端著水晶酒杯,低語、碰杯、交換著或真或假的情報與恭維。舒緩流暢的交響樂流淌在每一個角落,營造出一種虛幻的平和與優雅。

這裡聚集了奉天乃至整個北境商界、政界最頂層的人物。他們在巨大利益的驅動下,成了這場由王家精心炮製的“化龍盛宴”最華美的背景板。每個人似乎都心知肚明,這場盛宴,將開啟王家徹底碾碎蘇氏、獨霸北境的篇章。

宴會廳靠近側門、一隅半圓形的巨大弧形落地窗旁。

蘇清雪靜靜佇立著,如同風暴中心唯一寂冷的雕像。

她穿著一身華美到近乎哀傷的冰藍色抹胸長裙,v字領口巧妙地露出精致的鎖骨與優美的天鵝頸。裙身上鑲嵌著無數冰晶碎鑽,在璀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流動星河般的光芒,仿佛將整個暗夜都披在了身上。烏黑如瀑的長發被精心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線條,側臉精致,線條冷硬。

但這極致的美豔下,是無法掩飾的孱弱和憔悴。

厚厚的、遮瑕效果極強的粉底也無法完全掩蓋她蒼白的臉色和眼下濃重的青影。過於緊束的禮服腰身勒住了胸腹處被銀針調理後依舊隱隱作痛的傷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隱忍的鈍痛。最難以忽視的是她的站姿——

她左腳的高跟鞋鞋跟,明顯要比右腳的矮上一截。

那是葉辰在診所的最後處理:讓老醫生拿來一把鋼銼,將那本就不高的高跟鞋跟硬生生磨掉了一層。

“走。”這是葉辰給她的唯一指令。

穿著這雙改造過的、左高右低的不對稱高跟鞋站立,她必須將全身重心幾乎都壓在並未受傷的右腿上。而那隻剛剛被葉辰用骨鑿放血、又被他以玄奧針法勉強疏通的左腳,隻能極其輕微地、用腳尖內側小心翼翼地點著地,維持最基本的平衡。每一次微不可察的移動,都伴隨著腳踝深處傳來細密如針紮般的銳痛和難以控製的顫抖。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站得筆直。背脊挺直如雪中青竹,下頜微微抬起,眼神冰冷、疏離,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自毀般的倔強,漠然地望著大廳中央那些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的權貴們。左手垂在身側,被巨大的裙擺巧妙地遮掩,手指微微蜷曲著。無人看到,那緊握的掌心裡,指甲早已深深嵌入了昨夜撕裂的、至今未愈的傷口裡。

她是今晚最奪目的星辰,卻也是最受關注、最受猜疑的獵物。

無數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在她身上,充滿了幸災樂禍、憐憫、好奇、算計……如同一根根無形的毒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無形的壓力場,如同深海的水壓,要將她徹底壓垮。

就在這時,一陣低低的喧囂從宴會廳入口處傳來。

王天龍在王天雄以及一眾隨從的簇擁下,眾星捧月般步入大廳。

王天龍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紫色暗紋唐裝,身材高大,麵容陰沉中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嚴。他眼神銳利如鷹隼,掃過全場,目光最後定格在弧形窗邊的蘇清雪身上,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寒意和……誌在必得的掌控。在他身側的王天雄,臉色卻依舊有些蒼白,眼神似乎比平時更多了幾分陰鷙和……心有餘悸?他下意識地避開了蘇清雪那個方向。

而緊跟在王天龍另一側的王浩,則是一臉毫不掩飾的、帶著扭曲快意的獰笑!他穿著一身騷包的白色修身西裝,脖子上掛著一條粗得晃眼的金鏈子,右手——蘇清雪的目光驟然一凝!

他的右手小臂,被一層厚厚的白色醫用石膏包裹著!從手腕上方一直裹到手肘關節處!打著醜陋的夾板!整條手臂僵硬地垂在身側,根本無法彎曲!

蘇清雪瞳孔微縮。瞬間想起昨夜混亂絕望中,那個撞倒架子砸向自己的王浩,葉辰出手時似乎……斷了他的手?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著複仇的快意瞬間湧起!

王浩顯然也看到了蘇清雪那瞬間的注視,他臉上的獰笑越發誇張,用一種極其侮辱性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她身上逡巡掃視,最終定格在她那隻被裙擺遮掩的左腳上,嘴角咧開一個森然的弧度。

“浩兒。”王天龍低沉的嗓音響起,帶著一絲警告意味地瞥了王浩一眼。隨後,他步伐沉穩地走向台位置。

樂隊指揮適時地停下了演奏。

整個宴會廳驟然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天龍身上。

王天龍站在話筒前,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堪稱“溫和”的笑容,但眼底深處的冰冷卻並未減少分毫。

“諸位。”他開口,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中氣十足,“今夜,承蒙各位賞光,蒞臨我王家舉辦之‘化龍盛宴’。此乃我王家化龍之時,亦是奉天商界格局煥新之際。”

他稍稍停頓,目光掃過台下,帶著一種俯視的威嚴。

“眾所周知,蘇氏集團與我王家,乃奉天商界多年的支柱。然時移世易,商海沉浮,不進則退。”他的語調微微拔高,“為順應大勢,凝聚更強力量,造福北境,在此,我鄭重宣布——”

所有人的心臟都提了起來!蘇清雪站在冰冷的窗邊,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眼神冷得如同萬載寒冰!

王天龍的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語速陡然加快,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經友好協商,王家,將以現市溢價百分之五的價格,收購蘇氏集團創始人蘇振國先生本人持有的百分之二十五股份!並同步收購蘇家其他主要成員所持的合計百分之五股份!即收購蘇氏集團百分之三十的股權!”

轟!!!

現場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混雜著驚呼和吸氣的聲音!雖然早有風聲,但當王天龍親口說出“溢價百分之五收購蘇氏集團30股權”時,那種赤裸裸的掠奪感依舊令人心頭發寒!這是何等刻意的羞辱!何等肆無忌憚的吞並!所謂的“友好協商”簡直是對智商的侮辱!

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刺向窗邊的蘇清雪!有幸災樂禍,有憐憫惋惜,更多的則是赤裸裸的審視!

王天龍沒有停頓,聲音變得鏗鏘有力,如同法庭的最終宣判:

“此次股權變更,將使王家成為蘇氏集團第二大股東!並擁有絕對影響力!這是市場理性的選擇!亦是王家與蘇氏強強聯合、共同譜寫輝煌篇章的開始!”

他微微側身,用一種看似平和實則不容置喙的語氣:

“清雪賢侄女。”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鐵鉤,牢牢釘在窗邊那個單薄卻挺直的身影上,“王家待你不薄,待蘇家更是不薄!浩兒對你一片真心,可昭日月!今夜盛宴之後,待你傷勢痊愈,我便親自為你二人挑選吉日!屆時,你將以王家未來少奶奶之尊,繼續執掌蘇氏集團!你父親蘇振國,亦將以最大股東的殊榮,繼續為我王家事業貢獻心力!如此結果,皆大歡喜!”

霸道!無恥!敲骨吸髓!還要貼上“皆大歡喜”的標簽!

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蘇清雪的臉上、心上!

巨大的屈辱和滔天的恨意讓她渾身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左掌心那尚未愈合的傷口被指甲刺得更深!劇烈的疼痛反而讓她異常清醒!站住!她死死咬住牙關,用儘全身力氣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和眼神,強迫自己不去倒下!不去撲過去撕爛那張偽善的嘴臉!

“王董說得好啊!”一個肥胖得如同水缸、臉上堆滿諂媚笑容的中年男人立刻高聲附和,他是依附王家生存的材料供應商張老板,“強強聯合!王公子一表人才,蘇總才華無雙,真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是啊是啊!”另一個精瘦的、眼睛滴溜亂轉的房地產公司孫總馬上接口,聲音洪亮得生怕王天龍聽不見,“蘇小姐嫁入王家,蘇家有王董提攜照顧,必定蒸蒸日上!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蘇小姐肯定明白這個道理的!”他一邊說,一邊還不忘偷偷瞟一眼臉色蒼白的蘇清雪。

“正是!王董高義!這方案簡直是雙贏!不,是三贏啊!哈哈哈……”奉天銀行信貸部的李主任端著酒杯,紅光滿麵地湊上來,“王公子和蘇小姐喜結良緣,蘇家納入王家旗下,王董這是給奉天商界打了一個樣!”

諂媚之聲如同汙水般洶湧而來!仿佛王家的強盜邏輯是天經地義!蘇家的覆滅和吞並是蘇清雪幾世修來的福報!

王浩在一旁聽著,臉上露出了極其享受和滿足的笑容。他用那隻完好的左手理了理衣領,故意活動了一下打著石膏的右臂,用一種輕蔑而挑釁的目光看向蘇清雪,那眼神仿佛在說:“看,最終你還不是要爬過來舔老子的腳!”

王天雄站在陰影裡,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嘴角也浮現出一絲矜持而陰冷的笑意。

唯有蘇清雪,矗立在燈火輝煌的窗邊角落,如同被世界遺棄的孤島。她的臉色比身上的冰藍長裙還要冷上十分,嘴唇抿得毫無血色,冰冷的眼神帶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冷漠,掃過那些阿諛奉承的嘴臉,最終落在王天龍那張誌得意滿的臉上。

喧囂中,一個穿著不合身舊西裝、身材有些佝僂、頭發半禿的中年男人,端著堆滿了食物的餐盤,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避開人流,有些蹣跚地朝著蘇清雪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靠近。

在蘇清雪身後三米左右,另一側一個巨大的、罩著深紅色天鵝絨桌布的長條餐台後。一個穿著白色侍者襯衫、黑色馬甲、打著一絲不苟黑色領結的身影,正微微低著頭,有條不紊地用一塊白布擦拭著手中已經光可鑒人的水晶高腳杯。

燈光在他低垂的眉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隻能看到那流暢利落的下頜線條和棱角分明的唇。他擦杯的動作緩慢而專注,仿佛世間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擦掉杯壁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周圍的喧囂、虛偽的恭維、赤裸的威脅、冰冷的沉默……如同環繞在颶風眼外的喧囂噪音,未能沾染他半分。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如同宴會廳裡一道透明的背景。

那個穿著不合身西裝、小心翼翼靠近蘇清雪的半禿中年男人似乎是被擁擠的人流絆了一下,又像是腳底下被昂貴地毯的流蘇勾住了廉價的皮鞋,手中那個堆疊得如同小山般危險的食物餐盤猛地一晃!

嘩啦!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不是一兩個盤子!而是整盤精心挑選的、堆得滿滿的昂貴食物——頂級的魚子醬、烤得焦嫩的金牌小羊排、裹著金箔的巧克力鬆露……連帶著幾隻精美的骨瓷點心盤,如同崩塌的山體,毫無預兆地、精準地朝著蘇清雪的背後飛濺傾瀉而去!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蘇清雪本就站在冰冷堅硬的落地窗邊!前麵是巨大的玻璃,後麵是飛濺的油膩滾燙的食物熱湯!而她腳下穿著那該死的、被磨低了左跟的高跟鞋!右腳剛剛因長久的站立和重壓帶來的麻木而稍有鬆懈,重心不穩!隻要被這突如其來的東西一砸一推,她必然會狠狠撞向前方堅硬無比的落地窗!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和腳踝的傷勢……

結局不堪設想!很可能,就是當眾出儘大醜!甚至那該死的落地窗要是被撞碎……後果……

驚呼聲瞬間響起!幾個注意到這一幕的賓客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王浩臉上的獰笑瞬間放大,帶著一種惡毒的快意!

那個闖禍的半禿男人更是驚得臉色煞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尖叫:“啊!對不起!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那混合著油膩湯汁、滾燙碎渣、和鋒利骨瓷碎片的“泥石流”,就要潑灑在蘇清雪那單薄脆弱的冰藍禮服的背脊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蘇清雪身後三米開外,那個一直低著頭、專注擦拭著水晶杯的侍者,動了。

沒有劇烈的跑動,沒有驚慌的叫喊。

他的身體幾乎是貼著地麵無聲無息地一滑,右腿如同精準預判般自然地向著側麵邁出了一小步,動作細微流暢,如同排練過千百次般自然得令人心寒!

而就在他滑步的瞬間,他那擦杯子的右手手腕極其隨意地、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韻律向外微微一抖!

唰!

那塊被他捏在手中的、疊了好幾層的厚白布,如同長了眼睛的白練!被他手腕抖出的那股巧妙的、無形的螺旋勁力裹挾著,如同離弦之箭!擦著蘇清雪飛揚起的裙擺邊緣,閃電般射向那堆飛瀉而下的食物“泥石流”!

噗!

白布精準地迎頭兜住了最前方潑灑出來的滾燙湯汁和碎骨瓷片!厚實的棉麻布瞬間被浸染出大片油汙!但那洶湧的衝勢被這恰到好處的一兜猛地一阻!

然而,白布畢竟不大,根本不可能全部擋住那傾倒而出的所有東西!後麵幾塊最堅硬尖銳的骨瓷碎片和沉重的金箔鬆露,依舊帶著強大的衝擊力越過白布繼續砸下!

而此時,葉辰那一步自然滑出的腳,正好踩中了地上不知哪個客人不小心掉落的一個、包裝還沒完全拆開的、小小的、硬邦邦的黃油塊!

在常人看來,這絕對是個意外,一個倒黴的侍者滑了一下,還踩到了黃油,肯定要摔倒!

但就在葉辰鞋底接觸到黃油的刹那——

他沒有倒下!

甚至身體連一絲多餘的搖晃都沒有!

他的左腳如同深深紮根在甲板上的桅杆,重心瞬間壓死!同時,踩著黃油塊的右腳,借助那細微至極的滑動摩擦力和自身肌肉對身體重心的完美控製,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玄奧難言的軌跡猛地向外一掃!

啪!嗒嗒!

幾個從空中越過白布、正好飛到他這個方向的、堅硬的點心模具和一小塊羊排骨頭,被這看似意外的一腳精準無比地掃中!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中!帶著清脆的響聲,驟然改變了飛行的軌跡!不是飛向彆處,而是……

精準地砸向了正站在人群靠前位置、一臉獰笑等著看蘇清雪出醜的王浩!

啪!

一塊還帶著熱油的羊排骨頭,不偏不倚,狠狠地、帶著油膩膩的汙漬,正好拍在了王浩那張洋洋得意的臉上!

與此同時!

噗!噗!噗!

就在白布兜住第一波衝擊,延緩了半秒都不到的時間裡!蘇清雪在腳踝劇痛和身後危機雙重刺激下,爆發出求生的本能!不顧左腳腳踝那如同撕裂般的劇痛!猛地向側麵狼狽撲跌!

嘩啦!

油膩的食物湯汁大部分濺在了冰冷光潔的落地窗玻璃上,小部分潑灑在她剛剛站立的地毯和左腳鞋麵上!但最致命的、可能直接將她推撞上玻璃的衝擊被那白布一兜延緩抵消了!她隻是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狼狽不堪!左腳腳踝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痛得她眼前發黑!但至少……避開了那致命的撞擊!

一時間!

會場詭異地靜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震驚地投向了兩個地方:

一個是狼狽地摔倒在地毯上、冰藍色長裙沾滿油汙、腳踝劇痛幾乎無法爬起的蘇清雪!那個曾經的奉天商界明珠!

另一個,則是臉上被一塊油膩的羊排拍得油光滿麵、狼狽不堪,肩膀上、名貴的白西裝上還掛著幾塊滾落的糕點碎屑,正暴怒到五官扭曲的王家少爺,王浩!

王浩一把抹掉臉上滑膩的羊排,摸到滿手油膩和碎肉屑,瞬間被惡心得臉色鐵青!他低頭看著被汙漬浸染的西裝,再看著周圍賓客那強忍著笑意的怪異目光,整個人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奇恥大辱!當眾出醜!

“操!!!誰他媽乾的?!!”他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凶狠的目光瞬間就鎖定在場地中那個唯一“撲倒在地”、還撞翻了旁邊一個堆滿香檳塔小托盤的侍者身上——正是葉辰!

此時的葉辰,正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撲倒在地上,身上的白襯衫沾滿了地毯上的油汙,旁邊散落著兩個倒扣的香檳托盤和歪倒的高腳杯碎片,碎片劃破了他的手臂,滲出一點血珠。他掙紮著想爬起來,似乎摔得不輕。

“王少!王少!對不起!對不起!”那個闖禍的半禿中年男人連滾爬爬地衝過來,對著王浩點頭哈腰,一臉驚懼,“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的!都是這該死的侍者!是他滑倒撞了我!才害得我……”

“媽的!不長眼的狗東西!!”王浩根本不想聽解釋,滿腔的暴戾瞬間找到了宣泄口!他指著地上“摔懵”的葉辰,眼中凶光大盛!新仇舊恨瞬間湧上心頭!昨天就是這個“狗腿子”廢了他一隻手!雖然今天換了衣服,但剛才那一步滑倒時顯露的腿部輪廓——他認得那動作!昨晚在廢舊汽車廠就是這個身形!

管他是不是同一個人!先出這口惡氣!打斷他的腿!

“打!給我打斷他的腿!扔出去喂狗!”王浩怒吼著,那隻完好的左手猛地奪過旁邊保鏢腰間插著的、一根黑色的、沉甸甸的純金屬警棍(這些保鏢配的是帶長柄的全金屬製加重警棍)!直接朝著地上剛剛支撐起身體的葉辰,劈頭蓋臉地、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了下去!帶起沉悶的破空聲!

“不要!!!”蘇清雪剛從劇痛和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就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她驚恐地尖叫出聲!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想都沒想,本能地用手臂撐地,想要爬起來!但腳踝處一陣碎裂般的劇痛傳來,又重重跌回地上!絕望瞬間攫住了她!

周圍賓客發出一片驚呼!幾個名媛甚至捂住了眼睛!王天雄瞳孔微縮,卻沒有阻止的意思。王天龍麵無表情地看著,眼神冰冷。

眼看那帶著王浩全身蠻力的沉重警棍就要狠狠砸在葉辰的後背上!

就在警棍離葉辰後背隻有毫厘之差的瞬間!

撲倒在地的葉辰,支撐著地麵的雙手突然極其詭異地一撐一收!

撲倒在地的葉辰,支撐著地麵的雙手突然極其詭異地一撐一收!

就是這毫秒之間的細微動作!

他整個身體的重心瞬間發生了難以察覺的偏移!

原本直直砸向後背心口的沉重警棍,幾乎是擦著他後脊肩胛骨下方半寸不到的地方,裹挾著王浩全部的怒火和力量,狠狠地砸在了……他身下那張鋪著厚厚天鵝絨桌布的長條餐台的金屬支撐腿上!

當!!!

一聲極其清脆刺耳、如同洪鐘大呂般的恐怖撞擊聲猛然炸響!

堅硬的加厚金屬桌腿被這凝聚了王浩全身蠻力的一棍狠狠砸中!瞬間彎曲變形!震耳的金屬鳴音如同實質的衝擊波,席卷了整個宴會廳!所有人都感到耳膜嗡嗡作響!

更可怕的是——

這張長條餐台在劇震之下,其邊緣堆疊得如同藝術品般、足有七八層高的香檳塔瞬間失去了微妙的平衡!最頂端的幾十個盛滿了澄澈金黃酒液的水晶高腳杯,如同被引爆的多米諾骨牌,嘩啦啦地傾瀉而下!

而此刻,王浩正因為全力一擊砸在堅硬金屬上的巨大反震力,震得手腕發麻,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了一步!好巧不巧,正站在這片水晶瀑布的毀滅路徑之下!

無數的水晶杯碎裂!鋒利如刀的碎片如同炸彈般四散飛射!晶瑩剔透的酒液混合著冰塊,如同決堤的洪流,兜頭蓋臉地淋了王浩一身!

冰冷的酒液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渾身一激!鋒利的碎片在他臉頰、脖頸、昂貴的白西裝上留下數道細密的血痕!更要命的是——

啪!砰!

一個沉重的、足有大半個籃球大小的鍍金水果雕飾冰盤,本應穩穩放在香檳塔底座旁當點綴的,此刻也被震落,先是砸在王浩被打濕的皮鞋上(冰涼滑膩),讓他痛呼一聲腳下再度不穩!隨即滾落,正好撞在他另一隻腳上!

“哎喲!操……”王浩猝不及防,腳下猛地一滑,身體瞬間失去平衡!那隻裹著厚厚石膏、無法彎曲、也無法承受重量的右臂,下意識地向前一撐!想要扶住近在咫尺的餐台!

可餐台剛才那根支撐腿被砸彎,整個台麵已經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發生傾斜!哪裡還能承受他這重重的一撐?

哢嚓!

刺耳的金屬斷裂聲響起!

那根被砸彎的桌腿再也支撐不住,應聲斷裂!

嘩啦啦啦——

整張沉重的長條餐台,連同上麵堆積的大量銀製餐具、擺滿食物的盤碟、各種冰桶和精致的裝飾品,如同雪崩般轟然倒塌!瞬間埋住了失去重心、撲倒其上的王浩!

破碎的瓷片、銀盤、刀叉、冰冷的魚子醬、粘稠的奶油、還有被傾覆冰桶裡剩下的冰塊冷水……劈頭蓋臉將他淹沒!王浩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被悶在雜物堆裡的慘叫!

“浩兒!!!”王天龍和王天雄的驚呼聲同時響起!兩人的臉色瞬間劇變!

而葉辰,在餐台倒塌、水晶杯破碎酒液傾瀉的混亂瞬間,早已借著那最初的撐地動作和地麵的油滑,如同遊魚般悄無聲息地翻滾躲到了旁邊另一張安然無恙的餐台後麵。此刻,他撐著地麵緩慢站起,手臂上之前被香檳杯碎片劃破的傷口滲出一點點血跡在白襯衫上洇開,他甩了甩沾染了酒液和油膩的手腕,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茫然和痛苦的神色,仿佛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嚇懵了。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餐台坍塌的轟隆回音和王浩被埋在下麵、壓抑不住的痛苦嚎叫和咒罵:

“啊……我的眼睛……我的腳……啊啊啊!媽的!冰……冰水!咳咳……哪個王八蛋……救我……”

所有的目光,都震驚地看著那片狼藉的廢墟,看著在冰冷菜肴酒水廢紙和破碎瓷器裡掙紮蠕動的王浩,看著他那隻打著石膏的手臂如同爛木頭一樣被壓在幾塊沉重的銀盤下……

再看看那個扶著另一張桌子、似乎驚魂未定、手臂還在流血的侍者……

再看看那個倒在地毯上、滿身油汙、因劇痛而臉色慘白的蘇清雪……

再看看麵色鐵青到極點、眼神幾乎要噴出火的王天龍和驚慌失措的王天雄……

時間仿佛定格。

這場所謂的“化龍盛宴”,在王家宣告“吞並”蘇家、意圖強娶蘇清雪的最高潮時刻,以一種如此荒誕、慘烈、充滿了冰冷黑色幽默的方式……徹底失控!

“都他媽愣著乾什麼?!叫救護車!叫醫生啊!!!”王天雄最先反應過來,對著手下的保鏢和已經嚇傻的酒店經理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保鏢們手忙腳亂地撲上去扒拉倒塌的雜物,試圖把如同垃圾堆裡爬出來的王浩拖出來。名媛貴婦們尖叫著躲避飛濺的碎瓷和汙漬。混亂像瘟疫般蔓延開來。

那片混亂的中心之外。

蘇清雪痛苦地蜷縮在地毯上,腳踝處鑽心刺骨的劇痛讓她意識都有些模糊。但她的目光,卻死死地、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仿佛劫後餘生的驚悸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穿透混亂人影的縫隙,緊緊鎖在葉辰身上。

那個侍者似乎恢複了一些,正彎著腰,皺著眉頭看著手臂上的傷口,準備去處理。混亂中,根本無人注意一個侍者的去向。

然後。

就在蘇清雪的視線裡。

正對著混亂的餐台廢墟、微微低著頭的葉辰,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了一個冰冷的、輕蔑的弧度。

那弧度極其短暫,稍縱即逝,如同錯覺。

但對上他那雙重新抬起、深邃如同古井、再無半分驚惶的眼眸時,蘇清雪的心臟猛地一縮!

冰冷!鋒利!帶著一種俯瞰人間鬨劇的無情和嘲諷!

那眼神……她死也不會認錯!

嗡——!

一聲突如其來的、更加刺耳的巨響!

不是爆炸!也不是餐具碎裂!

而是酒店宴會廳最前方、那塊巨大的、用精細投影儀投放著王家輝煌商業版圖和王浩英俊照片(配以“蘇小姐傾慕者”字樣)的高清曲麵led主屏幕!

毫無預兆地,驟然黑屏!連同旁邊環繞著的小型氛圍燈帶也瞬間全部熄滅!

整個宴會廳的光線猛地一暗!

隻有上方巨大的水晶吊燈依舊亮著,但瞬間暗下來的光線下,那堆積如山的殘骸和掙紮其中的王浩,變得更加刺眼!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吸引,困惑驚慌地抬頭時——

滋滋……嗡嗡……

一陣奇特的電流噪音響起!

巨大的黑屏led再次閃爍了一下,隨即……

一片刺眼的白光閃過!屏幕竟然又亮了起來!

但上麵出現的,不再是任何與王家有關的圖像!

而是一張張冰冷清晰、充滿衝擊力的影像!

左邊,是幾張清晰度極高的賬戶截屏!來自全球知名的幾個離岸銀行!戶主姓名被隱去,但賬戶末尾的署名縮寫赫然是“wh”!數額巨大到令人眼花繚亂!資金來源標注含糊不清,但“石油”、“礦產”、“特殊渠道”等字眼異常醒目!

右邊,則是一個清晰的地理位置圖標!瑞士!金庫!內部結構掃描圖!坐標指向一個標注著“金三角”的加密位置!旁邊附著幾張模糊但能辨認出似乎是王天雄身影在附近活動的高倍遠攝照片!

下方最醒目的位置,一條粗大的紅線串聯起幾個閃爍的圖標!非洲某國(標注:動亂區)——某小島(標注:國際度假勝地,洗錢天堂)——最終箭頭直指“南非鑽石開采公司”(注冊法人:匿名,穿透控製:關聯王浩名下)——旁邊附著幾張巨大的、閃爍著冰冷光澤的、未經任何切割的巨型原生鑽石照片!以及一小段文字說明,雖簡短,卻如匕首般鋒利:“黑鑽洗白計劃:資金流轉路徑與實物錨定(非正常渠道來源待查)”。

這些圖文如同冰冷的刀片,瞬間插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視線!衝擊力遠超剛才香檳塔倒塌的混亂!

整個宴會廳在經曆了數秒詭異的死寂後,轟然炸開鍋!!!!

“我的天!那……那是什麼?!瑞士金庫?!離岸賬戶??”

“資金來源於動亂區?!特殊渠道?!這……這……”

“金三角?!王二爺的照片?!!”

“南非!鑽石!洗錢?!!”

“這是……這是王家的……?!”

驚呼聲、倒抽冷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在場的都不是傻子!尤其是那些浸淫商場多年的老狐狸!僅僅是這屏幕上顯示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讓人聯想到一條隱藏在王家光鮮外衣下的、龐大而危險的黑色資金鏈條!

非法所得?洗錢?關聯動蕩地區軍火?還是走私礦產寶石?!每一條都足以致命!

無數道驚疑不定、帶著深深恐懼和審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劍,瞬間刺向王天龍和王天雄!

“胡鬨!!!”王天龍臉色徹底鐵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巨大的震驚和憤怒讓他徹底失控!他爆發出雷霆般的怒吼,一掌狠狠拍在旁邊保鏢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讓保鏢都晃了一下,“這他媽是誰乾的?!給我查!立刻!馬上!關掉它!!”

王天雄更是驚得麵無人色!如同被瞬間抽乾了所有血液!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張自己在“金三角”附近活動的照片,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照片……角度……根本不可能被外界拍到!誰?到底是誰?!他猛地環顧四周,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保鏢和酒店的技術人員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衝向後台!

宴會廳側後方的消防通道門,不知何時悄然滑開了一道縫隙。

一個穿著不合身舊西裝、頭發半禿、身材佝僂的身影,如同幽靈般閃了出來。他依舊低著頭,雙手抄在口袋裡,沿著混亂不堪、無人注意的牆邊陰影,一瘸一拐地、極其迅速地消失在了走廊深處。那件廉價的舊西裝口袋裡,隱約能看到一個微小數據終端的一角。

而在正對著那塊巨大刺眼led屏幕的陰影角落。

蘇清雪艱難地支撐起上半身,背靠著冰冷的落地窗。腳踝處的劇痛依舊撕扯著她,但她的目光,卻越過混亂的人群,穿透閃爍的信息屏幕,無比複雜地投向那個已經處理完傷口、正端起餐盤準備離開這片混亂中心的、挺拔而沉默的侍者背影。

葉辰仿佛毫無所覺。他低著頭,整理了一下沾著汙漬的袖口,邁開腳步,平穩地穿過喧囂的漩渦中心,朝著後廚通道的方向走去。

經過蘇清雪癱倒的那個角落邊緣時。

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甚至連頭都沒有轉一下。

隻有那束冰藍裙擺邊緣,之前因蘇清雪摔倒掙紮而被拂到一邊的、那塊沾滿了油膩的白色厚餐布上。

一個極其微小的、反射著吊燈冷芒的金屬物件,正靜靜地躺在離她裙角半尺遠的、燈光難以照及的地毯凹陷裡。

那是一個袖扣。

屬於最普通廉價的白襯衫侍者裝束的黑色樹脂袖扣。毫不起眼。

但蘇清雪卻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她剛才因腳踝劇痛而痛苦掙紮時,目光無意掃過摔倒前葉辰所站位置的地毯……那袖扣,當時還好好地彆在那個侍者左手的手腕袖口處!

而他滑倒撞翻托盤滾地時……袖口處的扣子……

消失了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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