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熠直接用行動告訴了周惜雪答案。
一大塊紅色的生肉被從保鮮層拿出來,看不出究竟是什麼部位。但仔細一看,這塊肉的組織似乎還在跳動著。通常情況下,隻有剛被屠宰不久的動物屍體才會出現這種情況,類似菜市場裡最新鮮宰殺的牛肉。
他將鋒利的刀從她手中再次奪回,但並不是用來傷她,而是切割帶血的生肉。
這也足夠說明,他剛才的舉動就是在向她虛張聲勢。
周惜雪從始至終並未感到懼怕,反而上前好奇地看著還在跳動的生肉,詢問:“這是什麼動物的肉?”
“赤鹿。”
原來,這塊血淋淋的赤鹿肉便是靳熠今晚準備享用的晚餐。並且,他並不打算對其進行烹飪,而是采用最原始的食用方法——生食。
周惜雪終於懂了,怪不得他剛才會說那意味不明的一句話,仿佛和他一起用餐是什麼可怕的禁忌。
可能他心裡也再清楚不過,生吃鹿肉是大部分人難以接受的事情。換成膽子小一點的人,可能當場吐了出來。
很多人並不知道,這個國家一直有食生肉的傳統習俗。隻不過隨著科技的進步、時代的發展,以及權威的研究證明生肉裡麵含有大量的寄生蟲和蟲卵,這個陋習也逐漸被替代。
即便如此,在這裡喜歡吃生肉的人依舊不少。這就跟大部分喜歡生吃生醃海鮮一樣,一旦沾染上這種“美味”之後,便跟有癮了似的,隔三差五總想來上那麼一口。
很快,靳熠白皙的手指沾染上了鮮紅的血液。他拿著刀,將一大塊赤鹿肉放在砧板上,慢條斯理地處理上麵的筋膜。
看得出來,他動作十分流利,那把刀在他手中被靈活地使用,甚至很多時候他根本沒有仔細看,目無全鹿般,僅僅是憑著感覺在赤鹿肉上遊走。
很快,一塊白骨被從赤鹿上剔了下來,扔在一邊。
這個場景莫名讓周惜雪想到了“庖丁解牛”。
隻不過,靳熠這個廚師實在帥得有些過分。連帶他殘忍的動作也帶有一些賞心悅目的成分。
在靳熠熟練操作的間隙,周惜雪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赤鹿的照片,不查不知道,這玩意兒體型可不小,其成年體重可達300公斤,是當地最大的狩獵目標之一。
想要狩獵這種大型的有蹄類動物,對獵手有著極高的體能和捕獵技巧要求。
而赤鹿的肉質極其優質,不僅可以生食,其赤紅色的皮毛也可以做成各種工藝品。
靳熠穿一身白,隨著血液飛濺出來,其中幾滴沾在他的衣服上,留下鮮明的印記。
這不禁讓周惜雪想到他傍晚回來時一身的血。
z國是允許打獵的,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隨意捕獵,有著嚴格的狩獵法規。
“你今天去打獵了嗎?”周惜雪問。
應該沒錯,他今天回來時穿的就是改良過的獵裝,腕上的傷痕應該就是動物所傷。所以他帶回來的血,也應該是動物的血。怪不得之前他身上那麼臭。
靳熠沒回答,等同於默認。
這一發現倒是讓周惜雪感到十分意外,她真沒想到靳熠竟然會打獵!
她在觀看國外的荒野求生類真人秀時,最喜歡的便是選手打獵的鏡頭。對此,她總是躍躍欲試,可惜國內是不允許捕獵的。
很快,靳熠處理完了手頭上的生肉,開始熟能生巧地撒上調料。
可當靳熠真當著周惜雪的麵準備吃帶血的生鹿肉時,她還是覺得那太不衛生了。
“等等!”
周惜雪阻止了靳熠。
她認為還是得把生肉弄熟了吃才好。
“吃生肉不太好,我把它弄熟吧。”她按住靳熠的手,讓他把那些生肉交給她處理。
靳熠沉默,他似乎並不認為有這個必要,但並未阻止她的做法。
周惜雪會下廚,廚藝不算多好,但總歸能把食物弄熟。
她在大學時候,對周家宣稱在校住宿,實則自己在外租了個房子。她不善社交,也處理不好室友之間的關係,自己租房是最省心的。
而且在她大學期間,周翰飛故意克扣了原本應該屬於她的生活費,以至於她過得摳摳搜搜的。港城的物價高昂,於是隔三差五地,她會自己下廚做點吃的。她要是不犯懶的話,也會去超市買菜,悠閒地給自己做一頓可口的晚餐。不過大多數時候,她都是隨意應付一下。
她沒做過鹿肉,但各種肉類的做法應該都差不多,便準備采用製作牛排的方式,將這塊切好的肉放在平底鍋裡煎製。
蛋白質在高溫下很快產生美拉德反應,散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廚房裡的廚具一應俱全,操作起來不難。
在此期間,靳熠一直緊緊盯著周惜雪。他身上始終有種令人難以忽視的氣場,說不出來的陰濕詭異。
周惜雪忙著專注鍋裡的肉不要煎糊,沒空深究靳熠臉上意味不明的神色,但餘光也瞥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懵懂。
某一瞬間,周惜雪突然覺得靳熠很像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尤其在眼巴巴看著她製作食物的時候。
他是不是也在心裡默默垂涎欲滴了呢?
前後要不了多少時間,周惜雪就將做熟的鹿肉夾出來放在餐盤裡。
她聞了聞,十分滿意地將煎熟的鹿肉遞到靳熠麵前:“好香!你嘗嘗。”
靳熠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過她遞來的餐盤,眼神複雜。他似乎是在揣測她這麼做的用意,卻又無法準確琢磨。
周惜雪端著餐盤的手舉在半空中,一時之間有點茫然:“難道你怕我下毒嗎?”
整個烹製食物的過程中,她一直是在他的注視下完成的。
況且,她身邊也不可能有任何毒品。
算了。
周惜雪將餐盤放在島台上,拿了把刀叉,自己先切了塊肉下來。
當著靳熠的麵,她將那塊切下來的肉放入自己口中。
可是很快,周惜雪麵露難色,小臉皺了起來。
這肉是居然酸的,帶一股若有似無的騷味,還很柴。
這怎麼吃啊。
周惜雪咀嚼了好一陣,才勉強將那塊肉吞下去,轉頭對靳熠說:“太難吃了,我重新再給你做吧。”
話音剛落,她便感覺到了身旁具有壓迫感的陰影。
緊接著,她放在島台上的那盤鹿肉被靳熠給端走。原以為他會直接將這盤肉倒入垃圾桶,沒想到,他竟然當著她的麵將餐盤裡的肉一塊一塊切了下來,再吃進了嘴裡。
周惜雪終於露出一絲慌張神色,不由再次提醒他:“你還是彆吃了,真的很難吃……”
可靳熠一口接一口吃著肉,麵無表情地咀嚼著。
食物對他而言似乎並沒有好吃與難吃之分,隻有填飽肚子的功能。
沒多久,那盤鹿肉便被他全部吞入腹中。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周惜雪的心裡滋生,連她自己都嫌難吃的東西,他居然都吃完了。
她看了眼自己那份還沒動過的中餐,問靳熠:“你還要再吃一點嗎?”
他一米九的大高個,這麼一小盤鹿肉怎麼可能吃得飽。
說著,周惜雪開始忙活起來,又重新拿了餐具,用筷子夾菜,“叮叮咚咚”的聲響在廚房裡蔓延開。
而從始至終,靳熠隻是看著她,不開口阻止,也沒有感謝她的意思。他甚至像是在走神,臉上的表情很空洞,思緒大概飄得很遠。
周惜雪拉著靳熠的手腕,將他帶到餐桌前坐下。
一通忙活下來,她也餓了,坐下來之後就自顧自地吃起了東西。
想到冰箱裡還有很多未處理的生鹿肉,周惜雪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明天我把這些鹿肉處理一下,放入各種大料,小火慢慢燉著,這樣應該會更好吃!”
靳熠沉默,似乎對擺放在自己麵前的美味食物並不感興趣
周惜雪吃得津津有味,語氣帶了點輕哄的意味,對他說:“你也幫我吃點嘛,我一個人吃不完那麼多,否則就要浪費食物了。”
靳熠這才低頭看了眼餐盤裡的食物。
紅燒肉、蝦仁,西紅柿雞蛋。
他不是沒有吃過這些食物,卻排斥入口。因此,蕾妮從未給他做過一頓中餐。
突然,周惜雪夾了一塊蝦仁遞到他的唇邊。比食物的香氣先進入他口鼻的,是她身上的獨有的馨香,這一點,早在她踏入古堡的第一時刻,他便敏感地嗅聞到。
她湊近到他的麵前,微微歪著腦袋,一臉乞求:“這比我剛才做的好吃多了,你嘗嘗。”
周惜雪知道自己的動作是帶了一些挑逗意味的,太明顯的調訓口吻,但是柔和、輕軟。像是在撒嬌,但一言一行都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在很小的時候養過一隻白色的小狗,名叫小白。她就是這麼哄它的,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訓誡的話:“乖,下次再隨地尿尿的話,就把你關在籠子裡哦。”
這種手段究竟是否對靳熠有效,也隻有等試一試才能揭曉。
可令周惜雪怎麼都沒想到的是,這一切比她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得多。
隻見靳熠張開唇齒,咬住她投喂過來的食物,他那雙藍眸從始至終緊緊盯著她。
周惜雪沒有在意他鋒利的目光,看著他咀嚼著食物,凸起的喉結滾了滾,吞咽,性感得一塌糊塗。
見他吃完了,她立即又投喂過去一塊紅燒肉。
他依舊沒有拒絕。
事不過三,周惜雪見好就收,繼續低頭吃自己的東西。
她一邊吃,一邊和他閒談,即便他從不會回應,讓她像個小醜似的,一直在自說自話。
“謝謝你哦,其實我清楚的,蕾妮之所以會為我做那麼多合口的飯菜,肯定也是你的意思。”
“我媽媽去世得早,所以很久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了,謝謝你。”
靳熠始終沒有說話,但他開始麻木地吃著自己碗裡的東西。
“說好了,明天中午我給你做更好吃的燉鹿肉,你到時候一定要來吃哦,否則涼了就不好吃了。”
“對了,我明天還想出去一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小鎮?你知道哪裡可以購買平板電腦嗎?我現在非常急需一台。”
聽到這句話,靳熠終於有了一絲反應,他勾了勾唇,無情的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好啊,如果你不怕死的話,倒也可以試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