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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祁璟宴沒有回答,隻靜靜看著她。

從他那淡淡的目光中,孟羽凝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越界了,“給誰吃”這樣的事不是她這個“仇人之女”應該問的。

孟羽凝正琢磨該怎樣回答,一旁站著的穆風開口了:“孟姑娘,不論何種症狀,能讓人無法趕路即可。”

孟羽凝瞬間想到了那些押送的官兵,麵上鎮定道:“好,那我得找找看。”

祁璟宴點頭,吩咐穆風:“你跟著去。”

穆風應好,跟著孟羽凝往河邊走。

孟羽凝還是先去了河邊,河水清澈,微微泛涼,她蹲在河邊,捧起一捧水洗了臉,又仔細洗了手,這才起身沿著河邊往前走。

前頭有根乾樹枝,她順手撿起來,在地上漫無目的地來回劃拉,一邊慢慢尋找著有毒的野菜。

能吃的才叫菜,有毒的其實算不得菜了,隻能算植物。

她心中納悶,如果祁璟宴想要給誰下毒,去找湯神醫弄點藥,豈不最是方便。

昨兒她無意聽穆風管那位做飯難吃的廚子叫湯老頭,這才知道,原來他就是書中提到過的那位素有“扁鵲再世,華佗重生”之名,卻怎麼都治不好祁璟宴雙腿的湯神醫。

可現在祁璟宴卻找到她頭上,讓她找有毒的野菜,她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要費這麼大事。

雖不明其中緣由,但這是她在他心中建立信任的機會,便也不多想,認認真真找起毒菜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前頭河邊的一處窪地上,孟羽凝發現一大片嫩生生的水芹菜,其中夾雜著同樣嫩生生的毒芹。

她用棍子扒拉著一株毒芹,小聲跟穆風說:“這個叫毒芹,誤食的話,輕則惡心嘔吐,腹痛難當,重則昏迷抽搐,窒息而亡。”

穆風蹲下去觀察,頗有些震驚:“就這麼個不起眼的東西,竟如此厲害?”

孟羽凝點頭:“毒芹含有劇毒,很多人把它和水芹菜弄混,所以一定要當心。”

穆風:“哪個是水芹菜?”

孟羽凝用棍子扒拉著旁邊那一株看起來十分相似的植物:“這個就是水芹,葉子沒有裂開那麼大,葉子也比較密實,這個是可以吃的,用梗子炒蛋,炒肉都很美味,葉子也可以打湯。”

穆風看了一會兒,小聲說:“孟姑娘,那咱們分開摘。”

孟羽凝:“摘什麼?”

穆風悄悄往那些官兵落腳的地方看了一眼,壓低聲音:“你摘水芹菜,回頭咱們自個吃,我兩樣都摘,回頭給他們吃。”

孟羽凝心道果然如此,小聲問:“穆風,這樣大的事,你咋就告訴我了?”

穆風:“你是咱們自己人啊,告訴你咋了?”

孟羽凝有些意外,回頭往祁璟宴的馬車那看了看:“可方才我問殿下,他都沒說啊。”

穆風歎氣:“我們殿下以前就惜字如金,如今是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穆風這話,算是解釋了方才祁璟宴沒有回她的原因?孟羽凝卻覺得不是這樣,剛才祁璟宴那眼神,給她感覺就是覺得她問了不該問的。

而且既然他那麼不願意說話,那剛才為什麼要親自問她呢,讓穆風來問不就好了。

不過管他怎麼想的呢,隻要讓她跟著他們,彆為難她就好。

“行,那就摘。”孟羽凝把棍子丟在一旁,蹲下去摘水芹菜,摘的時候還特彆小心,不要混進毒芹來。

穆風也摘起來,不過他就隨意多了,抽出腰間佩刀,也不管是水芹還是毒芹,跟割豬草一樣,抓住一大把就是一割。

見他大大咧咧隨手往那一丟,孟羽凝趕緊抱著自己那堆菜走遠了點:“你的可放好點,彆和我的弄混了。”

穆風哦了一聲,用刀把自己那堆菜挪到一旁去了。

兩個人各搞各的,穆風用刀,又不挑,很快就搞了一大堆,孟羽凝卻才摘了一小堆,穆風便過來幫她,孟羽凝盯了他好一會兒,見他摘的都是水芹,沒有亂摘,這才放下心來。

等估摸著這邊能夠炒一鍋,兩人便停了手,孟羽凝去拔了幾根野草擰成繩,把那堆水芹捆起來,拎著往前走。

穆風依樣照做,把他那堆也捆好了,提著跟在後頭,想把孟羽凝的那捆接過來,孟羽凝生怕他搞混,拒絕了。

回到營地,就見穆山帶著幾個護衛已經把昨兒那些野山筍剝好,野菜摘出來,全都洗乾淨,整齊碼在幾個大木盆裡。

見她過來,穆山上前,憨憨地笑了笑:“孟姑娘,那些野菜都拾掇好了,你看還要做什麼?”

孟羽凝把手裡的那捆水芹菜遞過去:“幫忙把這些摘了洗了,剩下的我來。”

穆山說好,接過那捆水芹菜,提了個大木盆往河邊走去,穆風抱著他那捆,提了個裝水的大木桶,也跟著走了過去。

按照習慣,吃完早上這一頓,怕是要到接近傍晚才會停下來吃東西,兩百人的量,孟羽凝盤算一番,便打算把收拾好的野菜全都做了,這一路往南,可吃的野菜種類隻會越來越多,到時候隨走隨摘就是了,沒必要刻意留。

見旁邊幾個護衛等著她吩咐,她便問他們會不會做飯,得到肯定的答複,她就讓他們煮上三大鍋米飯,幾人說好,去淘米煮飯。

孟羽凝還是打算燉一鍋野山筍燉羊肉,不過今天人多,為了待會兒大家都能嘗到,她把山筍拍扁之後,切成了指節大小的小段。

啪,當當當當當當,啪,當當當當當當……

孟羽凝的動作乾脆利落,熟練異常,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湯神醫陪在祁璟宴身邊正說著話,聽到那有節奏的聲音,便都看了過來。

看了一會兒,湯神醫捋了捋胡子:“嘖嘖,孟姑娘的這刀工,怕是從小就沒少下廚吧。”

祁璟宴坐在輪椅上,靜靜看著這一幕,麵上無波無瀾。

見孟羽凝處理完筍子,又去切羊肉,湯神醫眼睛一亮,一下從凳子上起身,快步往過走:“今兒又有好吃的,老夫得去旁邊守著。”

今天有護衛們幫著煮飯,燒火,打水,孟羽凝省了很多力氣,做起菜來也更快了。

她切了一塊比昨天稍微大了一丁點的羊肉,燉了滿滿一大鍋野山筍燉羊肉,不過人多肉少,她把羊肉切得比昨天還小,還特意數了數,一共三百多塊,這樣大家每人都能分到一小塊嘗個味,剩下的可以給祁璟宴和祁璟屹多分點,湯神醫肯定也不會客氣,當然,她也要多吃幾塊。

她現在的身體,不知道是以前運動量不夠的原因,還是這些日子沒吃好沒睡好,總之虛的很,她要逮著一切機會補起來。

這一大鍋葷菜做好,孟羽凝又問護衛有沒有雞蛋,護衛便把雞蛋筐搬來,裡麵放了稻草碎隔著,護衛估摸一下,說大概還剩兩百個雞蛋。

孟羽凝便打了十個,煎好之後撈出來切成了雞蛋碎,等把切成段的野蔥炒好,才把雞蛋碎倒進去,翻炒幾下,又盛出一大盆野蔥炒雞蛋來。

隨後又把薺菜焯水,撈出過了冷水之後切碎,放在鍋裡煮了一鍋湯,等薺菜煮得差不多,又打了五個雞蛋攪碎,直接淋入沸騰的湯裡,雞蛋淋完,就叫護衛趕緊撤火,一大鍋黃綠相間的薺菜雞蛋湯就做好了。

還剩下一些蒲公英,孟羽凝放了油鹽醬醋,拍了兩個蒜頭切成蒜末,又燒了點熱油淋上去,攪拌均勻,做了個涼拌蒲公英。

剛想著說可以開飯了,就見穆山把那盆洗好的水芹菜端了過來:“孟姑娘,這菜咋做?”

兩個人洗菜洗了太長時間,孟羽凝都忙活忘了還有這個菜,她指了指那三菜一湯,商量道:“我看也夠咱們吃了,要不這菜留著下晌那頓再做?反正一天也放不壞。”

穆風提著他那桶菜回來,小聲說:“孟姑娘還是做了吧,待會兒有彆的用處。”

孟羽凝看他神秘兮兮,猜到是和那毒芹有關,便也沒多說,讓護衛們幫忙把水芹菜的葉子摘掉扔了,隨後切成段,拿了幾個雞蛋炒了。

這下菜全齊了,孟羽凝洗了手,和穆風一起,先把祁璟宴和屹兒的盛出來,隨後端到了他麵前,穆雲早就把可折疊的桌子擺好,幾人把菜一一擺上。

屹兒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此刻坐在祁璟宴懷裡,望著桌上的菜,拍著小手:“還有肉肉。”

孟羽凝把菜一一介紹了一遍,末了說道:“都是沒毒的,殿下若信不過,我也可以試菜。”

忙活一大早上早就餓了,能先嘗一點也好。

祁璟宴:“……不必。”

隨即,拿起筷子,一一嘗過去,野山筍燉羊肉和昨天一樣,羊肉軟爛,山筍爽口,野蔥炒蛋辛香辣開胃,水芹菜炒蛋鮮香脆嫩,涼拌蒲公英敗火下飯,還有那碗薺菜雞蛋湯,味道也十分鮮美。

尤其是所有的菜,不光味道絕美,賣相也十分好。

祁璟宴一一嘗過,點了點頭,“不錯。”

孟羽凝便笑了:“那殿下您慢用,我就先退下了。”

祁璟宴:“去吧。”

孟羽凝行禮過後,腳步歡快奔著鍋灶那邊去。

祁璟宴拿起屹兒的飯碗,給他夾菜,準備喂他,屹兒卻急得要跳腳:“屹兒自己吃。”

穆雲上前,將小殿下抱起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屹兒便跪坐在凳子上,自己抱著碗埋頭吃起來。

祁璟宴摸摸他的頭,吩咐穆雲:“每樣菜盛一份,給那邊送過去。”

穆雲應是,把四菜一湯各盛了一份,裝進食盒,和穆山一起提著,送到了還在埋鍋造飯的押送官兵那邊。

兩人走到領頭那人麵前,穆雲放下食盒,拱了拱手,客氣道:“張護軍,我們殿下說,這些天他腿上有傷,耽擱了行程,也耽誤了你們的差事,心中過意不去。”

雖說這些天雙方摩擦不斷,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祁璟宴如今還是慎王,張護軍明麵上還是要給麵子,忙起身還禮:“殿下言重了,下官實不敢當。”

穆雲接著說:“我們那邊做了些菜,味道還不錯,殿下讓給張護軍這邊送些來,還請嘗個鮮。”

兩夥人的營地每回都挨著,絕不會超過兩丈,昨天孟羽凝做的那鍋野山筍燉羊肉,他們也聞到味了。

可兩邊關係緊張,他不好舔著臉讓人來問,但也饞得不行。

他們是可以派人去沿途村鎮采買食物,但也大都是冷貨乾糧,這麼多天下來也沒吃上一頓熱乎的菜,不是他們不想吃,而是他們也是臨時接的這趟差事,沒來得及找個會做菜的人隨行。

此刻見慎王竟然叫人送菜來,張護軍欣喜之餘,還是保持警惕,覺得無事獻殷勤,八成是非奸即盜。

但不管怎樣,也不好當眾拂了慎王的麵子,便連番道謝,讓人將食盒收下了。

穆雲笑著告辭,臨走前,又隱晦地提了提:“張護軍,若是下回你們這邊出去采買,還請幫我們也帶些肉回來,我們這邊兩位殿下,一個身上有傷,一個年紀還小,吃食上萬萬不能虧著。”

說著,還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遞到張護軍手裡:“有勞了。”

穆雲這麼一說,張護軍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些,原來是有求於他啊,這就說得通了。

上頭交代不讓慎王的人隨意離開,但的確沒交代說不能讓他們代買,想著接下來到嶺南還有幾千裡,要是總這麼清湯寡水地吃下去,腸胃怕是受不了。

那還不如讓對方的廚子也幫忙做個飯,這麼一想,張護軍就笑著將荷包接過:“放心,小事一樁。”

隨即又問:“隻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廚子,怎的做起菜來那麼香的?”

穆雲也不隱瞞:“是我們慎王妃。”

張護軍一臉不解:“慎王妃會做飯?”

穆雲笑答:“正是呢。”說罷也不多留,拱手告辭,帶著穆山轉身回了營地。

等他走遠,張護軍讓人把食盒打開,把菜一一端出來,看著那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張護軍幾人全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他還是沒有放鬆警惕,掏出銀針一一試了試,等了一會兒,見銀針沒有變色,這才放心大膽,甩開膀子開乾,等他吃飽喝足,飯菜都隻剩下了一半了。

他摸著肚子,大手一揮:“你們拿去分了吧。”

幾個官兵連聲道謝,一人一筷子,將剩下的菜吃了個精光,連薺菜雞蛋湯的湯盆都吃得乾乾淨淨。

幾人全都意猶未儘,嗦著筷子問:“大人,咱那還有臘肉什麼的,要不,讓慎王妃幫忙做一頓?”

張護軍吃飽喝足,心情頗好:“隨你們,但你們盯緊點,彆讓人做了手腳。”

幾人歡喜應是,一人道:“大人,屬下倒是覺得慎王府的人不敢那麼做,他們可是被貶,形同流放,咱們卻是陛下欽點過來押送的,要是他們敢下毒,那不是明擺著和陛下對著乾嘛。”

另外一人附和:“正是。”

張護軍騎了一夜的馬,此刻犯起了困,往草地上一躺,閉上眼睛:“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幾人連聲應是,去找負責做飯的士兵要食材,隨後提著去找穆雲,一掃前幾日對峙時的囂張,十分客氣地把來意說明。

穆雲聽完,讓他們稍等,先去請示了祁璟宴,得到允許之後,又跟那幾人說:“我們王妃在吃飯,得等她先吃完,再幫兄弟們做菜,你們看可成?”

求人幫忙,肯定是可著彆人的方便來,幾人便說好。

孟羽凝端著一個大碗坐在河邊吃飯,碗裡連飯帶菜裝得滿滿的,手邊地上還放著一個小碗,裡麵裝了一碗薺菜雞蛋湯。

她望著遠方,聽著水聲,細嚼慢咽吃著飯,心情不錯。

就算每天讓她做飯,她也覺得開心,她喜歡做飯的過程,享受各種食材在她手下變成一道道香噴噴的菜,也喜歡看到彆人吃到她做的菜時露出的那種讚歎的目光,很有成就感。

要是沒有書裡那些打打殺殺,她就這樣跟著祁璟宴一行人,慢慢悠悠晃到嶺南,又何嘗不是一次旅行呢。

孟羽凝慢慢吃完那一大碗飯,又把那碗薺菜雞蛋湯喝了,吃得都有些撐得起不來,她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拿著碗筷到河邊洗乾淨,估摸著大家也歇得差不多了,她就起身往回走。

她堅決不做拖後腿的人,免得惹人嫌。

剛走回灶台那裡,就見穆雲帶著幾個人等在那,見她過來,穆雲迎上來幾步,拱手道:“孟姑娘,張護軍那邊想讓您幫忙做幾道菜。”

孟羽凝下意識看向祁璟宴的方向:“殿下怎麼說?”

穆雲:“殿下說勞煩孟姑娘了,大家同路,能搭把手便搭把手。”

那邊的幾個官兵忙把手裡的臘肉雞蛋送上來:“肉和蛋我們都帶了,就是沒有佐菜,不知你們這邊挖的那些野菜可能分我們一些,回頭見著了,我們挖了補上。”

孟羽凝一下就想到穆風洗乾淨放在桶裡的那些混著毒芹的水芹菜,心臟不受控製地砰砰砰一陣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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