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淺坐在酒店的大堂等待消息,手裡的手機遲遲沒有彈出對話框。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的周圍一片空寂,眼裡也隻有遲遲沒有亮起的屏幕,直到麵前響起了剛才那間房裡聽過的聲音,低沉磁性:
“怎麼不走?”
展覽在昨日就已經結束,宋淺實習的工作室隻有她一個人被留了下來,至於原因,自然是因為李宏業的另有所圖。
如今相關的人都撤走了,她已經沒有理由在這裡了。
宋淺抬頭看他的時候沒什麼特彆的情緒,又或者說是因為情緒太過複雜,以至於不知道該優先呈現哪一個。
她一向是個情緒平穩的人,身邊的人都沒見她發過脾氣,或是大喜大悲的時候,林晚星還經常調侃她年紀輕輕就像她修複的古董一樣,死氣沉沉的。
“等消息。”她淡淡地回了三個字,說完就垂了頭。
她的臉本就不大,垂落的頭發輕易就遮擋了她半個臉,也擋住了她脖頸處的紅痕。
時硯的眸子逐漸深沉,明顯是想起了什麼,吐出的氣有些渾濁。
與此同時,宋淺手中的手機屏幕亮起,彈出了林晚星的對話框:
【對不起啊淺淺】
【我剛剛在試鏡,沒看到你的消息】
【大門密碼是771688】
【你直接去吧】
【我晚上就回來了】
……
然後便是一直在響的彈窗,林晚星一向都是這樣,總是喜歡把一句話拆成好幾句話來說,把發送當做標點符號用。
因此隻要是跟她聊天,她的消息總是不停的跳,很是熱鬨。
宋淺沒有點開,但她已經看到了最關鍵的一句。
她拿起旁邊的袋子,剛一起身,便聽得攔在前麵的聲音:“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饒過他要走,時硯卻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拽著她的手腕走在了前麵。
宋淺掙脫不得,也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拉扯,便隻能任他拉著自己出去。
服務員在門口停下一輛科尼賽克,見時硯帶著人出來,當即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時硯將宋淺塞了進去,在接過鑰匙後走向了另一邊。
落座之後,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拿出手機,沒有看她的問道:“地址?”
宋淺沒有回他。
時硯這才看向了她,眉心微微的一蹙,聲線低沉:
“你若要回家,我會送你,若是要去警局,我也送你。”
宋淺聽著他的話轉過了頭,看著對麵的人蹙了眉,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她雖沒有將話說出口,但是時硯已經從她的表情中看了出來。
“我既然跟你說了那些話,就沒有一句是廢話,你不必怕我現在做什麼,在明天12點之前,你可以做出任何選擇。”
時硯的表情很是平常,語氣也是平和,深邃的眉眼看著她,仿佛已經預料並接受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所有情況。
宋淺看不懂他在想什麼,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短暫的對視後,時硯收回了目光,在手機上點了兩下,打開連接車機的地圖軟件,再次問了一遍:“地址。”
宋淺回過了頭,垂著頭回他:“盛北新苑小區。”
時硯的手指打了兩個字,但這個小區的名字對他來說很陌生。
無法選中的他將手機遞給了她:
“自己輸。”
說話間,他已經啟動車子,搭在方向盤的手打了方向。
宋淺接過他的手機,看著停留在輸入法打出的幾個選項,選中了其中一個,確認地址進入導航界麵後將手機還了過去。
時硯接過手機隨意地放下,視線投向了前方。
一路上很安靜,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就算是導航也隻是箭頭的指引,沒有語音。
唯一的聲響,是林晚星的消息彈框。
【淺淺,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空下來才發現不對勁】
【你從來不主動麻煩人的】
【我不是說你麻煩我的意思】
【你麻煩我,我挺高興的】
【隻是你以前確實不這樣的】
……
宋淺雖然及時調了靜音,但林晚星的打字速度實在太快,安靜的環境裡還是連著響了好幾聲消息提醒音。
她隻能趕緊回了一句:
【不用擔心我,等你晚上回來再說吧】
對麵的消息這才逐漸偃旗息鼓:
【好,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這次我應該是沒機會了,不等也罷】
車裡恢複了平靜,靜得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緊閉的車窗被打開,車外的風灌了進來。
宋淺下意識地往左邊望了一眼,才發現時硯的臉色並不好看,他開著車,手肘卻撐在窗口,按著太陽穴的位置。
她不由想起方才房間裡的話,“你中的的確不是一般的情藥,裡麵含有高劑量的苯丙胺、可卡因,服用過度會對人的精神和身體產生傷害,甚至是上癮。”
“你的臉色好像不是很好。”宋淺並非有多關心他,隻是單純地覺得他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開車。
時硯沒有理會,沿著導航開進了一條滿是電動的窄路,路邊還有移動的路邊攤,地圖上顯示還有一公裡的距離。
宋淺看到了終點,但仍然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左邊的人,更在看見外賣小哥從車前嗖地穿過時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時硯的臉上沒表現出太多的厭煩之色,隻是按揉的穴道變成了眉心。
到了終點,時硯熄了火,從鼻子裡哼出一口很重的濁氣。
在關了窗後,整個人仰頭靠在身後的椅背上。
宋淺看向路邊的小店,特意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她開了車門下車,去店裡買了一瓶礦泉水回來遞給他。
時硯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裡的水喝起來,瓶中的水一下沒了三分之一。
緊接著便聽她說:“讓人來接你吧。”
時硯拿起手機給周恪發了消息和定位,然後閉眼靠在了後麵,用手背按壓著跳動的眉心。
坐在一側的宋淺看見了他的痛苦,心裡一時有些複雜。
時間安靜了良久才傳出了他的聲音,“怎麼不下車?”
宋淺看著他,腦海裡一時閃過一些畫麵,才道:“等你的人來了,我就走。”
身側的人仍保持按壓眉心的動作,但握起的手因為這句話緊了緊。
接下來是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
時硯身體不適,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閉眼能讓他稍微好受一些,整個過程沒有說一句話。
宋淺本身就是耐得住靜的性子,修複東西的時候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因此四十分鐘也陪他等了下來。
直到看見從另一輛車裡下來的人時,她才開了門下去。
宋淺雖不知道周恪的名字,但因為見過,所以認得。
交代了幾句後,她在看了一眼時硯的方向後才進入小區。
車裡的人早已經睜了眼,也將她的動作看在了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