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競川不由分說,揪起薑茶的後脖領子,把她往上一拎,隨即用另一隻手抽出了圍裙,再鬆手,讓薑茶重新掉回沙發。
這麼一下子,就把薑茶給弄醒神了。
他一麵係著圍裙一麵冷笑。
“我說,你坐在這裡,太礙事了!”
薑茶:“……”
又是想毒啞霍競川的一天呢!
薑茶有一種身體被掏空的疲憊,她扭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飯我不吃了,沒胃口,我睡一會兒,你們彆叫我啊!”
說完,薑茶哐當一聲,把房門一鎖,整個人埋進了床上,一秒入睡。
霍競野洗完了桑葚出來,客廳裡隻剩下霍競川一個人。
“茶茶人呢?”
不僅霍競野一肚子疑問,就連霍競川都覺得莫名其妙。
“回房睡覺去了!”
“她晚飯還沒吃呢!”
霍競野絮絮叨叨,“本來就瘦,還不吃飯,這怎麼行?”
霍競川被霍競野嘮叨得腦瓜子嗡嗡的疼。
他乾脆去了廚房,把憋了一天的火氣全部轉移到了菜刀上麵,砰砰砰,三下五除二,剁完了一整隻雞。
晚飯少了一個人,霍競川覺得特彆的不適應。
原本,每天吃飯的時候,薑茶坐在霍競川和霍競野的中間,這哥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往薑茶的碗裡夾菜,生怕她不夠吃,吃不好。
今天,他們中間空出來一個位置,兩個人,一個習慣性地朝左看,一個習慣性地朝右看,接連幾次,看到的都是一張令自己生厭的臉。
霍競川就吃了一碗飯,吃完之後,把碗筷收拾進了廚房,跟葉素容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霍霆坤今天就在部隊裡頭加班,晚上沒回來吃飯。
霍競川出了家屬院,重新回了部隊。
這個點兒,那些兵痞子們大部分都上食堂吃完了飯,陸陸續續地回宿舍。
霍競川提前在宿舍裡等著,等到這間宿舍的人回來的七七八八,一個個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筆挺地站在他的麵前列隊,就差敬禮踢正步了之後,他才不緊不慢地從椅子上起來。
“你們上回,是誰說認識池駿來著?”
一個寢室八個人,一個個頂著一腦袋的疑問。
敢情,副團長這個點兒來他們寢室,就是為了問池駿這個人底細?
“報告副團長,是我。”
汪林出列,整個人挺得邦邦直。
“你跟我出來,其他人該乾什麼就乾什麼去。”
霍競川把汪林帶到了跑操的操場上。
這個點兒,這裡沒什麼人。
“把你知道的關於池駿的事情,全部告訴我,事無巨細。”
“是!”
汪林下意識地服從命令,下一秒,他意識到了不對。
“副團長,池駿是文工團的人,您問他的底細做什麼?”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
他最近聽說,池駿好像在追文工團一枝花來著,所以,副團長這是吃醋了,特意來找他,查探情敵的底細?
汪林好像一下子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他在麵對霍競川那張陰惻惻的臉時,心裡頭還有些犯怵。
副團長不會滅他的口吧?
霍競川一個眼神過去,汪林後退一步,“我不問了,我什麼都不問了!”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汪林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池駿的底細倒出個底朝天。
父親是春城市海關緝私局行政部的部長,母親是春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主任醫師,上頭的兩個姐姐,一個嫁給了革委會主任的兒子,另一個嫁給了第三鋼廠廠長的兒子。
這麼一家子狠角色,生出來個兒子,偏偏喜歡跳舞。
有那麼厲害的一個家庭兜底,池駿從小就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根據汪林所說,他跟池駿是同鄉,池駿的爹媽稀罕他稀罕的不得了,隻要池駿高興,就算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他爹媽也會想方設法的給他弄來。
所以,這個池駿,從小就是村中一霸,沒人敢惹他,自然,也沒有孩子敢跟他玩兒。
汪林小的時候,被池駿欺負慘了,以至於長大之後,他知道他跟池駿隔得那麼近的時候,還會下意識地打聽池駿的消息,下意識地跟他保持距離,儘量不去招惹池駿。
他還聽說,池駿之前處過兩個對象,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那兩個姑娘,一個摔斷了腿,落下了終身殘疾,還有一個掉進湖裡淹死了,總是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汪林每說一句話,霍競川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
他到現在,還摸不清薑茶打聽池駿身份的意思究竟是什麼,萬一薑茶要是真的看上了人家……
“副團長,我覺得吧,要我是個姑娘,要在你和池駿兩人之間挑對象,我一定選你。”
霍競川的心臟猛地突突一下,“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什麼對象不對象的?
他這純粹就是身為哥哥,對妹妹的關心……而已!
霍競川正煩著呢,聽著汪林說著這麼不著四六的話,臉色更難看了。
“今天咱們倆之間的對話,你誰也不許說,聽見沒有?”
“是,我保證一個字都不往外說。”
……
薑茶這一覺仿佛睡到了地老天荒。
她是半夜十一點的時候被餓醒的。
薑茶打開了房間的燈,人還坐在床上迷糊了一會兒,才從床上爬下來,習慣性地在櫃子裡摸吃的。
從前在葉家,王桂芳盯她盯得緊,她很少有正兒八經吃飽的時候。
所以,她會習慣性地藏很多吃的在房間的櫃子裡,萬一半夜餓醒了,她總能找到一點兒吃的墊吧墊吧。
薑茶閉著眼睛,在櫃子裡摸了半天才意識到,她現在不在葉家,而是在家屬院裡。
霍叔和兩個哥哥都對她很好,有什麼吃的都先緊著她吃,她不用再藏吃的了。
薑茶終於徹底睜開了眼睛。
就在這時,她房間的窗戶被人從外麵敲響。
薑茶拉開窗戶,正對上了霍競川的那張臉。
“你在文工團被人欺負成那樣,你怎麼一個字都不跟我們說呢?”
原本,霍競川以為,薑茶是因為喜歡池駿,才會千方百計地打聽池駿這個人的一切。
可他調查了這個人一晚上,越調查,越覺得不對勁。
池駿不是個好東西,他在文工團的風評並不好,他越想越覺得,薑茶的眼光,應該不至於差成這樣,會看上這麼個狗東西。
於是,霍競川改變了策略,就那麼稍微一查,就查出了薑茶這兩天,在文工團裡的遭遇。
被孤立,被冤枉。
難怪她每天都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食堂裡頭吃飯,她還開玩笑地說,是因為她慢熱,還沒有找到跟彆人做朋友的機會。
他就那麼輕易地信了她的鬼話。
薑茶一直都是個挺會騙人的小騙子。
他之前還親眼看見過,他把薑成騙得團團轉的樣子。
現在,被騙的對象輪到了自己,霍競川才意識到他的心裡,有多麼的不舒服。
“你是覺得,我們保護不了你,還是你壓根兒就沒有把我們當成一家人?”
霍競川被氣得不輕。
他這輩子都沒有對哪個姑娘這麼好過,因為不知道怎麼跟妹妹相處,他還特意問了部隊裡頭有妹妹的戰友,向他們取經。
回來之後,又研究薑茶的脾氣和習慣,一點一點地調整方針。
還有霍競野,他一個月的工資就那麼多,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一點錢全花在了給薑茶買吃的上麵。
老霍也擔心薑茶不適應家屬院的生活,不適應新的工作,他會遷就薑茶的節奏,將跟葉姨的婚禮推後,還會豁出臉來,親自帶薑茶去文工團認門,唯恐彆人欺負了她。
可是薑茶呢?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地想要融入這個家。
在白書瑤那裡受了委屈她不說,在外麵被人欺負成那樣,她還是不說。
霍競川在薑茶房間的窗戶外麵站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他心裡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憋悶。
直到薑茶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那股憋悶好像變成了吸食精氣的惡鬼,一下子抽光了他身上的所有力氣。
無奈,無力。
霍競川將薑茶推開的窗戶重新合攏,頭也不回地離開。
薑茶手腳冰涼,“沒有!”
她沒有不把他們當做一家人,隻是,她害怕給他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霍競川應該對她很失望吧?
薑茶垂著腦袋,眼淚一顆一顆地往外掉。
來到家屬院的這幾天,她每天一睜開眼,都會下意識地掐自己一下,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霍家的每一個人,對她都太好了,好到總讓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薑茶揉著餓得發疼的肚子,擦乾了眼淚,拉開了房門。
她的房間門口,放著一張板凳。
板凳上麵,是隔著井水涼著的桑葚。
霍競野一顆都沒有吃,他也沒有給彆人吃,全部都給她留著了。
洗乾淨的桑葚裝在乾淨的白瓷碗裡,他還生怕桑葚壞了,特意打了井水涼著。
薑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一次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怎麼配得到這麼好的愛?
客廳裡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香氣。
葉素容睡得不沉,聽到薑茶那邊傳來了動靜,她立即起床打開了外頭的燈。
“茶茶,你起來了?餓了吧?雞湯應該差不多了,我先撈一點起來,給你煮碗麵,你等著啊!”
薑茶的眼淚流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