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逮捕方士,關我煉氣士什麼事正文卷第4章始皇帝將大行,大秦將改天換日!五月天,下冰雹,還能把少子胡亥的頭打破……
趙高隻覺得眼前這個世界似乎都在瞬間迷茫了許多,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懂了。
他失神地接過李斯手中的布條,布條很熟悉,正是他之前親手自衣帶上裁下來的,上麵的血跡也很新鮮。
他強行忍住伸舌頭舔一舔,確認一下血跡真假的衝動。
少子胡亥雖然不肖,至少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
他既然說自己頭被冰雹打破,那必然是真的。
但是,說不過去啊!
胡亥此次登台是為斬蛟,身份乃是始皇帝親口任命的偏將軍,行的是兵事!
為此,胡亥特地穿上了一身鎧甲,雖然僅僅隻是皮甲上綴銅片,防護力跟衛尉軍的三層重甲根本沒得比,但是要說能被冰雹打穿,那也不太可能吧
不過,胡亥說,冰雹大如雞子
大如雞子的冰雹是否能夠砸穿綴著銅片的皮甲,趙高不得而知。
因為從來不曾有人見識過如此大的冰雹!
這世上真有大如雞子的冰雹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琅琊台方向。
琅琊台果真是神靈之地乎便連這冰雹,都大得如此不同凡響
還是說琅琊台上那條妖邪,妖得如此出人意料
“廷尉……”
他失神地開口,驀然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過於尖利,連忙壓低音調,低沉地繼續說道:“敢問蛟者,除了行雲布蜃之外,尚能行冰雹之事乎”
李斯此時同樣處於懵懂狀態,趙高突然聲音尖利如鬼地叫他,把他嚇了一跳。
他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掃過趙高的下身,這才徹底反應過來,目光不留痕跡地重新落回趙高的臉上。
“吾亦不曾聽聞。”他此時依然有些失神,微微搖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腦海恢複清明,這才繼續開口:“不過,吾料此並非惡蛟之能。”
“何解”趙高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斯。
他是真被震驚到了。
斬蛟之事,乃是他一手推動,全程力主。雖然起因為始皇帝之動念,然而若是失敗,必為趙高之過。
畢竟李超是他推薦的,少子胡亥又是他的學生。
若是兩人於琅琊台上斬蛟不利,導致始皇帝廢大子扶蘇之事遇挫,順手把趙高斬了祭天,言是佞臣趙高讒言致使始皇帝行無道事,也是理所當然之舉。
當然,趙高並不是沒想過斬蛟之事或許會失敗。然而他所構想的乃是惡蛟牙尖爪利,衛尉軍三層重甲竟然不能擋,或者惡蛟身體堅弱鐵石,刀兵不可入。
甚至是此惡蛟突然變異,居然能夠噴火,趙高都能夠接受。
這樣縱使失利,那亦隻是妖邪勢大,出人意表,非趙高之罪,甚至證明了趙高之正確。
然而,此惡蛟行事卻件件與天道相和,這便說不過去了。
胡亥率領衛尉軍在琅琊台上迷途之事尚且不說,先前的天有二日,乃至現在的夏日冰雹,皆為上天示警之兆!
若是始皇帝得知,此事可做二解。
一為斬蛟之事為上天不喜,故上天有警。上天既然有警,警的自然是力主斬蛟事的趙高。
二為此蛟有行天道之能,那它就不是妖邪,而是瑞獸,趙高才是那個妖邪!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趙高會代替惡蛟在琅琊台斬了祭天!
“吾曾聽吾師言,”麵對趙高灼灼的目光,李斯皺著眉頭,“大洋乃是水氣充沛之處,此謂之海氣!”
“而地亦有地氣,海氣若與地氣相交,便有豪雨,或龍吸水。而天降冰雹,亦偶有見之。”
“況且,”他繼續開口,“吾雖不知蛟究竟有何靈異處,然而吾卻知,龍尚且方能布雨,琅琊台上之蛟若是能更進一步降下冰雹,那它就不是蛟,而是龍!”
“然而吾等卻知,它絕非龍,因為龍有五爪!既然非龍,自然無法行天道之事!”
李斯言之鑿鑿,趙高鬆了一口氣。
確實是這個道理。這年頭大家都敬畏天道,哪些事是天道之事,哪些是人間之事,分得很清楚。
蛟雖然靈異,但是它終究不是龍,鳳,麒麟等天道之獸,或者說神獸!
區區靈獸,豈可冒天道之威能
不過……
一絲閃念突然浮現在趙高腦海中。
若按扶蘇與蒙恬所言,以及琅琊縣鄉民傳言,琅琊台上此蛟,乃是一位出身雲夢山之天人點化!
蛟自然不可行天道之事,然而一位天人如何
據聞當日這位天人就曾借著白蛇化蛟所行之雲,而後布雨,澤被琅琊縣萬民。
莫非……
此為天人所行之冰雹,天人此時亦在琅琊台上
不可能!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腦海裡,就被趙高直接擯去。
秦人根本就不信神仙!
大秦乃是行法家之學,法家者,乃是緣法而治,天下一切事情,皆規之以繩。
這是一種極為現實的學說,自商君起,秦已行法家百餘年,法早大於天。
便如周之九鼎,言有天命蘊含其中,結果還不是被始皇帝鑄成金人,也不見有上天怪罪,神仙找上門。
不過,雖然放下心頭大石,李斯之博學,依然有些出乎趙高的預料。
他恭敬地拱手:“敢問廷尉,尊師何人”
趙高的尊敬,讓李斯微微有些得意。他摸了摸自己絲滑的美髯,感慨地開口:“吾師從荀子。”
趙高陡然一愣。
荀子之名,天下之人皆如雷貫耳。雖然為儒家,縱使是在以法家立國的秦國,亦極受推崇。
畢竟這是一位曾經三次擔任大名鼎鼎的稷下學宮祭酒,也就是相當於後世校長之人。而且他雖然為儒家,但是其學說卻和法家切合,世人傳言其實則為儒皮法骨。
不僅僅荀子有名,其弟子同樣有名。其弟子韓非子,就連始皇帝都曾經感歎:“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
沒想到李斯之師居然是這等人物,難怪他一個呂不韋舍人的卑賤出身,也能扶搖直上,成為大秦廷尉九卿,官居左丞相!
他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李斯乃是名師子弟,而且今日與之相處,趙高發現此人博學機敏,不言則矣,一言必入木三分。
此果然是名臣風範!
如此名臣,縱使是少子胡亥即位為秦二世,亦必重用之!
反觀自己,雖然出身為趙國公族,然而早已衰敗。此時又是邢餘之人,更是先天不足。
最重要的是,趙高學的乃是縱橫術,縱橫術雖然極擅操弄權術,然而於治國實務上,遠不如其他學派!
如此,趙高雖然為胡亥之師,眼下胡亥對趙高可謂言聽計從,然而胡亥一旦為秦二世,必然倚重李斯而輕趙高!
自己需早做打算,不可行養虎為患之舉!
雖然心底已經瞬間打定了主意,趙高麵上卻一點都不露。
他莊重地拱手:“廷尉有賢師,廷尉之師亦有賢弟子矣!”
“中車府令謬讚斯也。”李斯行禮如儀唱和。
趙高微微一笑,重新把話題拉回正途:“如此說來,冰雹之事必與妖邪無關,且不可久”
李斯同樣傲然一笑:“理當如此,區區妖邪,怎可冒行天道之事”
“況且,此冰雹或為天道撥亂反正也。霧為水氣,冰雹落,霧自然化霜。”
他繼續說道:“吾料定,少子胡亥隻需於台上稍事等待,不多時,冰雹必停,霧氣亦散……”
他突然頓住,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何人於山間行飛馬事”
趙高亦是一愣,琅琊台現在已經被衛尉軍封鎖,包括珠山亦然。況且一位廷尉九卿在此,何人膽敢在李斯麵前飛馬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下一刻,他臉上露出一絲異色。
“好像是內侍!”
對方穿著黑色沒有裝飾的袍子,頭上還戴著一頂同樣沒有裝飾的方形黑帽,此為內侍裝束,趙高一眼便認了出來。
他看向李斯,而李斯此時同樣滿臉驚疑。
兩人都知道大秦內侍出宮必伴隨始皇帝左右,從不曾發生過有內侍直接闖入大軍之事。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兩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整理自己的袍繡,束手恭敬以待。
不管內侍為何至此,他必然是奉了始皇帝之命而來!
內侍馬騎得很快,頃刻間便到了兩人身前,趾高氣昂地掃過恭敬的李斯趙高兩人,這才滾鞍下馬。
“怎生如此寒徹!”他嘟囔了一句,然後尖聲開口:“始皇帝喻令!”
李斯趙高毫不猶豫地直接拜倒在泥土中,而內侍則是繼續開口:“命廷尉李斯,中車府令趙高,速速至琅琊大營覲見!”
“臣等遵令!”李斯趙高拜服於地,恭謹地開口,抬起頭來時,方才對視了一眼,兩人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
始皇帝不是在琅琊行宮為祭天齋禱嗎怎麼突然就跑到琅琊大營了
兩人再次拜了一拜,這才站了起來,趙高率先淡淡地開口:“始皇帝為何突然至琅琊大營,爾可知曉”
內侍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而趙高和李斯也反應過來,隨手將周圍的隨人全部揮退。
眼看著隨人都已經退到聽不到這邊對話的地方,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內侍瞬間變得卑微起來,他諂媚地低聲開口:“稟中車府令,上今日於仙宮內齋禱,似是吃了大子扶蘇自雲夢山所帶回來的藥,而後便吐血昏厥,醒來後,便發布了此喻令!”
內侍的聲音雖然低,停在李斯和趙高耳朵裡,卻宛如炸雷炸響!
李斯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而趙高臉色則變得潮紅,一抹喜色在他眼中浮現。
“來人!”趙高此時已經顧不得內侍和李斯,他陡然一聲斷喝。
“速速傳令少子胡亥,冰雹乃是地氣與海氣相交,與惡蛟無關,少時便止!”
“斬蛟之事,乾係甚大,少子萬萬不可輕忽!”
他飛快地繼續說道:“傳令兵卒,勿要告訴少子始皇帝召見吾等之事,若是少子有問,便告訴他,吾身體不適,暫且告退。待少子斬蛟歸來,吾親自為其唱功!”
“速去!”
他大袖一揮,看著隨人飛跑著去傳話,趙高轉頭看向李斯。
“吾等需飛馬以行!”
李斯此時全身都在顫抖,他強行穩住,臉色慘白地和趙高再次對視了一眼,點點頭。
李斯乃是左丞相,廷尉九卿,國朝重臣。而趙高乃是中車府令,是始皇帝近侍。
兩人自然知道始皇帝之身體早被石藥所毒害,雖然外表看起來似是僅有小疾,然而醫官夏無且早有言,始皇帝之毒,已入司命!
他日常威風依舊,僅僅隻是強自支撐而已!
眼下他吐血昏厥,恐怕,要有大事發生!
……
琅琊大營,距離琅琊台不過數裡。
李斯趙高二人舍棄了輕車,直接不顧形象飛馬,隻用了片刻時間,便到了大營中。
此處本是衛尉軍監督琅琊鄉民采石鋪路的營房,隻有五百士卒駐守。
然而此時此刻,整個大營已經被軍卒塞得滿滿當當,身披三層重甲的衛尉軍士卒們殺氣騰騰,把大營圍得水泄不通。
李斯趙高二人自營門口就被勒令下馬,兩人甚至被軍卒全身摸了一遍,包括胯下都沒放過。
一直不曾離身,代表士大夫身份的佩劍亦被收走,這才被允許入內。
這是從未有過的待遇,甚至可以說是侮辱,然而李斯趙高二人一句話都不敢說。
兩人在內侍的帶領下,無比謙恭地一路低頭行至始皇帝之行在,這裡原本是五百主的主帳,隻是現在已經變成了始皇帝的行帳。
“臣李斯趙高,奉始皇帝喻令覲見!”兩人在低矮逼仄的行帳前恭謹地唱名,足足過了數息時間,始皇帝的聲音方才響起。
“進來吧。”
李斯趙高二人對視了一眼,始皇帝的聲音裡已經有著掩飾不住的虛弱,他甚至都沒有用平日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和。
隻是眼下不能說什麼,甚至連表情都不能夠有,二人再次對視了一眼,舉步恭謹入內,剛舉起衣袖,始皇帝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兩位愛卿皆是國之肱骨,無需多禮了。”
借著這個機會,趙高偷偷看了一眼始皇帝,下一刻,他差點喜上眉梢。
始皇帝臉色已經一片蠟黃,其中隱隱藏著清灰之色,一抹死氣在他印堂之上纏繞。
果然,他沒有猜錯。
始皇帝,恐怕大行之期不遠!
大秦,即將改天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