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逮捕方士,關我煉氣士什麼事正文卷第53章眾生觀劫琅琊山上,少端正氣喘籲籲一路疾奔。
琅琊台並不算高,算上琅琊山,亦不過幾十丈。
然而琅琊台僅做諸侯乃至天子祭拜天地,抑或勒石誇功之用,平素並無人登台。
故琅琊台並沒有路,少端隻能於雜草樹木中艱難穿行。
所幸他早生華發,年齡卻尚隻有三十餘歲,雖然已現老態,爬個幾十丈之台,尚且還能支撐。
至於其他鄉老,平日裡勞苦慣了,又有仙山之事鼓舞心神,倒比少端更顯輕鬆,隻不過年歲較之少端要大,不如少端敏捷,故落在少端之後。
少端此時已經連袍踞亦已撕掉,光禿禿的手臂上已經滿是樹枝和雜草掛出來的血口,他一馬當先地衝上琅玡台頂,強忍著眩暈感,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仙山依舊,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台頂因為乃是夯土地麵,樹木雜草遠比台下少,尚能看出平台的形狀。少端朝著仙山方向奔行,然而行不了幾步,便喘息著跪倒。
身後響起腳步聲,卻是幾名鄉老此時也爬上了台頂。少端勉力開口:“勿要耽擱,速速尋找登仙山之路!”
幾名鄉老亦知輕重,聞言舉步,剛剛跨出一步,卻又站住不動。
“少端勿怪,”其中之一慚愧地開口,“餘已老朽,一時之間竟不知仙山何方。”
“吾亦找不見仙山,少端可否為吾等指示一二”另外一名鄉老亦緊接著開口。
鄉老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剛又劇烈運動過,少端很理解。
他不以為意,勉力抬起頭來,指向東南側:“仙山便在彼……”
一句話未曾說完,他的雙目陡然瞪大。
他拚命站直了身子,環視了四周一眼,陡然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少端!”幾名鄉老大驚,搶上前來,七手八腳地把他扶起。
少端隻是一時氣血攻心,瞬間便回複過來,他猛地甩開幾個扶他的鄉老,踉蹌著撲倒在地,宛如泣血一般,發出一聲嘶吼。
“天欲絕我琅琊縣乎”
“此言何意也”一名鄉老疑惑地開口,他瞬間便反應了過來,原本因為爬山而通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難道,仙山不見了”
另外一名鄉老嘴唇都開始顫抖:“細看看,怎會不見!”
“噗通”一聲,卻是一名鄉老坐地開始大哭:“怪道吾等上來時,不曾見到仙山。”
“天欲絕我琅琊縣!”他重複令端的話。
悲聲驟起,一乾鄉老老淚縱橫。
天欲罪民,琅琊縣數月不雨。
官府不仁,強征青壯修造宮室,又築石道,致使農時將誤。
神仙,已經成為琅琊縣最後之希望。而恰好,又遇到了仙山現世,且近在咫尺。
此或所謂,天無絕人之路!
然而,世上最殘酷之事,便是於絕望中給予希望,然後又將希望奪走。
眾人拚死爬到琅琊山頂,欲求神仙救民,仙山,卻不見了!
“吾等琅琊之民,究竟是犯下何等罪孽”
少端此時已經心若死灰,他悲愴大呼道:“竟連神仙,亦棄吾等而去!”
“並非神仙棄吾等而去。”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卻是相老。
相老乃是年事最高者,他此時乃是被幾個半大孩子扶了上來。
他歎息著開口:“此並非仙山也。既非仙山,自然無神仙。既然無神仙,又何談棄吾等而去”
“不是仙山”一名鄉老驚異地開口,就連少端亦止住悲聲。
相老乃是姒姓後裔,而姒姓,為夏朝夏後氏本姓也。
昔商湯亡夏,夏後氏為保存苗裔,棄用姒姓,以廖,費,辛,杞,相,歐陽,司空等諸姓而代之。
雖至今已有千餘年,然而相氏既為夏後氏後裔,底蘊終究非普通黔首可比。
比如相老,其學識便是琅琊縣,乃至整個琅琊郡最淵博者,便是少端,平日亦十分尊重。
“此為蜃景。”相老臉上亦有痛苦之色,顯然他之前明知如此,卻依舊懷揣希望。
“傳言蜃景乃是海中溺斃之怨魂所化,以幻象誘不知者入海而溺之。”
“此皆幻象,虛妄也。”
相老看著少端,認真地開口:“便如神仙之言一般,皆為無稽之談。吾等尚算幸運,此蜃景出現於琅琊山上。若是出現在海中,吾等此時已溺斃矣!”
“哈!”少端慘笑,“比之成為餓殍,吾更願溺斃海中,葬身魚腹!”
“如此,尚可肥魚,或可多活幾人!”他虛弱地躺倒在地。
一乾鄉老麵如死灰。
相老所言不錯,琅琊台雖為神靈之地,然而,對琅琊縣人來說,所謂琅琊台,天天得見,早已沒有神秘之處。
千年以來,琅琊神仙之傳說無數,卻從不曾有人親眼見過。
若是琅琊都無神仙,何處尚有
再加上方士為禍,琅琊人早以不信神仙方士之流。
正如相老所說,儘皆虛妄!
相老臉上亦現絕望之色,他剛準備開口,一聲清嘯陡然從琅琊台一側傳來。
“嗷嗚!”
此嘯聲中充滿歡愉氣息,又生機勃勃,鄉老們隻覺得心頭陡然一鬆。
“此何物也”少端亦覺得精神一振,翻身坐起。
“聞之不似凡獸。”
相老白眉皺起,仔細聆聽,他臉色陡然一變,驚疑不定地開口:“吾似聽到有人在講道”
不止是他,此時眾人皆聽見了。
這個聲音極其輕柔淡漠,有如高天之雲,眾人根本就聽不清他到底說的是什麼。
然而玄妙的是,此聲音雖然耳朵聽不清楚,卻在眾人心頭炸響,瞬間便心思都通透了幾分。
“去看看!”少端隻覺得自己身體瞬間充滿了活力,他飛快地爬了起來,順著剛才清嘯傳來的方向走去,其他鄉老亦滿臉迷惑地跟上。
片刻之後,少端一行人已經行至台邊,而此時那個輕柔淡漠之聲,已經清晰了許多。
“蛟者,水行之屬也!”
“所謂,上善若水!”
聲音猶如炸雷一般在少端心頭炸響,令他隻覺得自己眼前陡然一黑!
黑天了
他愕然地抬頭,不知道何時,天空已經變成了一片晦暗之色,有異光似自天外來,撕裂黑雲,天空開始明滅不定。
“又所謂,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道音再響,如同洪鐘大呂,天地都似乎一起齊鳴。
相老此時亦氣喘籲籲地隨一乾鄉老趕了過來,他滿臉駭然。
一語,竟能動天地!
此講道者,何人也
他下意識地看向少端,卻見少端此時滿臉震撼,渾身顫抖,看向天空。
直到此時,相老才發現,方才依然高懸於天空之上,光芒萬丈之白日,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隱去。
四周已經變得一片晦暗,有若黃昏。
天地間彌漫著一股讓人不安的靜寂,一抹若有若無的威壓,自蒼穹而下,讓相老忍不住想要跪地叩拜。
“不爭者,曰,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道音再起,遠處之海麵,開始有浪翻湧,似乎在隨著這聲音而又節奏的澎湃浩蕩。
“又曰,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之道,為而不爭!”
卻有風似從九天而來,及體生寒,又有一絲酥麻之意,自一眾鄉老全身泛起。
“今,吾便授爾不爭之道,爾當體會大道真意,不害不爭!”
“嗷嗚!”
隨著道音落下,清亮之嘯聲再響,雖然稚嫩,嘯聲裡卻有著堂皇之意,又有一抹誓死而不悔之決心。
下一刻,“轟”地一聲巨響在眾人頭頂響起,數名鄉老渾身都一震,被嚇倒在地。
卻是驚雷!
所有人下意識地抬頭,隻見天空之上,風雷湧動。一絲絲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雲,此時正在向頭頂聚集。
一個漩渦狀的大雲正在天空飛快形成,漩渦之中有一個大洞,仿佛天地之眼,讓人心悸。
有絲絲電蛇開始在雲間縈繞,眾人隻覺得頭皮發麻。
此雷若是落在頭頂,彆說在場一乾鄉老,便是琅琊台,恐怕都要擊出一個大洞。
“此何物也”
此時人們尚不知高處引雷之理,一名鄉老戰戰兢兢地開口。
不止他一人,其他鄉老,亦是臉色慘白。
兩名伏相老登台之稚子,此時更是直接抱頭撅著屁股躲在了相老身後,不敢發一聲。
而相老此時渾身都在顫抖,卻不僅僅隻是因為畏懼天地之威。
相氏乃是琅琊縣顯姓,雖然夏後之國已消亡近千年,然而上古之時,社會發展緩慢,千年與後世十年無異,相氏底蘊猶在。
所謂底蘊,並非財貨之屬,而是,知識!
這年頭,因傳播渠道限製,財貨易得,而知識難求!
相老耕讀傳家,家中藏書無數,堪稱學富五車。
是故大秦丞相李斯所言誌鳥之事,他亦知曉,隻是非朝堂奏對,不曾說得那麼透徹而已。
方才那個多次響起的清越之嘯聲,他雖然不曾親耳聽過,但是總感覺似乎是見過如許記載。
此時此刻,看到天上瞬間彙聚起來的雷雲,他陡然記了起來。
上古奇書《山海經》有雲,宣山之東,沂水出焉。又東,有島。其島有桑,大五十尺。桑之下,有類蛇之者,卻非爬蟲之屬,而歸於鱗甲。
其聲若稚牛,若乳虎,又若雛鳳。
日常以水氣為食,好大洋。輒有天雷擊之,若不死,便增二丈,得壽千年!
此謂,蛟躍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