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逮捕方士,關我煉氣士什麼事正文卷第5章亂朕之天下也!李斯瞠目結舌地看著遠處那座仙山。
仙山似是直接出現在天空之上,仙氣蒸騰之間,若隱若現。
而仙山之上,又有亭台樓閣,與秦製若有不同,然卻同樣高聳巍峨,宛如天宮。
樓閣之間,似有仙人往來,穿著亦與人間有異。
細細而觀之,仙山上古樹參天,竟似有數十丈高。而古樹簇擁之下,有一金字大殿拔地而起,其上日精閃耀,仿佛鋪滿黃金。
李斯頭腦一片轟鳴。
此絕非大秦之地,甚至都不似人間之造物!
恐怕,真是仙山!
那數十丈高之古木,大秦便不曾有!
或許,此乃是傳說中的建木
《山海經》有雲:有木,其狀如牛,引之有皮,若纓、黃蛇。其葉如羅,其實如欒,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
傳說中,建木乃是神人登天所用,恐怕亦隻有如此高大之古木,方才能與天齊吧
至於那座金字型巨宮,竟能從建木之樹冠上探出頭來,莫非,此乃天帝之居所
“斯,此可是東海仙山”始皇帝的聲音響起,把李斯從失神中喚醒。
他這才反應了過來,臉色微紅。
畢竟,方才他才言之鑿鑿地說過,不曾發現仙山之屬。
結果下一刻,便有一座仙山從天邊出現,展現在始皇帝和自己眼前。
莫不是,神仙們聽到了自己對其之詆毀
神仙乃有如此之惡趣
微微搖搖頭,李斯拋開心中之荒謬。
始皇帝顯然並不曾留意李斯方才之言,想來當時他已經看見了那座仙山。
定了定神,李斯恭敬而篤定地開口:“啟奏始皇帝,此,或非仙山,而是,蜃景!”
“蜃景為何物”始皇帝終於轉過頭來,雙目赤紅地看向李斯。
李斯心頭一突,他硬著頭皮繼續開口:“始皇帝可知發鳩山”
“朕自然知之。精衛填海朕亦讀過。”始皇帝聲音重新變得沙啞低沉,眼中紅光更盛。
李斯為始皇帝之丞相,自然知始皇帝甚深。自始皇帝與方士同住,服丹之後,脾氣便暴躁了許多。
先前始皇帝僅僅隻是酷殺而已,對膽敢擋在他統一六國麵前之人,他冷酷而無憐憫,卻對臣屬以及大秦之民,極其愛護。
從他即位至今已有三十餘年,從未曾有過無罪而誅之事,除了長信侯嫪毐與太後趙姬所生之兩個孩子。
而現在的始皇帝,性情乖戾,便是獨處之時,亦不由自主手握劍柄。想來其中有方士欺騙之因,亦有其自感壽數將到,而不死之藥無著等諸多緣故。
而每當他聲音沙啞低沉,雙目泛紅,便是動了殺心。雖至今依然無一位大臣死於其劍下,但誰願意去賭始皇帝之耐心
然而李斯不得不賭!
他偷偷看了一眼帷幕深處,那裡有一雙眼睛,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他。
李斯汗流浹背,他將身體拜伏到最低,恭敬地開口:“始皇帝日理萬機,尚如此博學,斯深佩之。”
“古書有雲,北二百裡,曰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詨。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漳水出焉,東流注於河。”
“然,精衛為雌,發鳩山上尚有雄鳥,名誌,貌與精衛同,其聲悅耳。”
他繼續說道:“二鳥比翼而出,齊至海中,亦同時而返。然精衛銜石填海不絕,而誌鳥則以自身投海。若是入海,便為蜃!”
“蜃受日光,便發水氣,乃成蜃景,或是仙山,或是金珠之地,以誤世人!”
“古人常言,”李斯偷偷看了始皇帝的臉色一眼,“炎帝之少女女娃溺斃東海,乃化善惡二鳥。善鳥填海,誓令天下再無溺斃之人。而惡鳥投海化蜃,以引誘不知者入海而溺之。”
“以爾所說,二鳥貌同,且齊出同歸,又該如何分辨”始皇帝眼中紅光漸退,取而代之的卻是如同鷹隼一般之銳芒。
“唯有觀其行,而辯其言。”李斯鬆了一口氣,然而麵上卻沒有絲毫表示。
他繼續說道:“精衛者,訥於言,僅行其事,縱鳴亦隻呼己名精衛。誌鳥者,以聲誘人,以動心之物惑人!”
始皇帝眼眸微閉,似在沉吟。
足足沉默十息,他方才重新開口:“爾且退吧,傳令,廷尉斯博識,賜玉鬥一雙。”
“斯謝始皇帝賜,請退!”李斯行禮,目光再次偷偷看了帷幕之後那個身影一眼,灑然而退。
而始皇帝靜靜矗立於大堂之中,看著遠處的仙山。
“令高!”
他突然幽幽地開口。
“臣在!”
一個寬袍大袖的人影從帷幕後走出,拜伏於始皇帝腳下,正是趙高。
“令高,依爾所見,滿朝之中,何人為精衛,何人又為誌鳥”始皇帝聲音幽然,似有感慨。
“臣不知也。”
趙高麵沉如水:“然始皇帝下令,天下有稱神仙方士者斬。此令之下,若仍有稱神仙者,或為誌鳥!”
始皇帝微微點頭,趙高此語,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他自少時即位為秦王,夙興夜寐,苦心孤詣,乃三十年,終於得償所願,實現一統天下之偉業。
此功業已遠超周文之聖王也,故名自己始皇帝,天下鹹服。
然而一朝因為方士事,而成天下笑柄。
世人隻知他貪慕長生,卻不知他之誌從未改變。
若是他誌如此輕易便為外物所奪,又如何能建立此等不世之功
始皇帝之所以欲求不死之藥,乃是為大秦萬世,天下萬民亦安享萬世太平!
若僅僅隻是誤解始皇帝之心意,倒也罷了。反正此次殺方士,已然讓自己留下酷殺之名。
真正讓始皇帝怒不可遏的乃是,此次東巡,他竟然發現,天下亂象已顯!
將將一統八年之天下,竟然隱隱似要重回大爭之世!
李斯之言,甚是有理。
神仙方士者,皆無稽之談,乃是誌鳥之鳴!
便如此時天上那蜃景一般,是亂吾心誌之物!
“既如此,”始皇帝冷冷地開口,“朕要看看,究竟是哪隻誌鳥,尚言神仙之事……”
“欲以亂朕之天下!”
……
琅琊山下,少端不知始皇帝之龍舟正沿著沂水一路東行,不時將入琅琊縣境。
亦不知僅僅百餘丈開外,有一白蛇正在化蛟。
他此時已經悲不可抑,伏地大哭。
祈雨之詞乃是周文聖王所製,雖為反問,實為自省。
今琅琊郡,正是百姓困苦,大興宮室,又有方士酷吏為讒言者以閉始皇帝陛下視聽。
周文聖王乃有三問,若有一問犯之,天便不雨。
而今三問齊犯,上天罪之,豈不是理所當然
然吾等琅琊縣人如何
其他鄉老們此時同樣已然是麵色淒然。
琅琊自古困苦,土地貧瘠,又有海鹽侵蝕。
雖住在大海邊,然此時造舟技術有限,鄉民對大海依舊充滿敬畏,最多隻是去海邊垂釣撒網而已,根本不敢深入海麵,所得自然有限。
故此琅琊之民一年所得,亦僅夠溫飽而已,且大部分依然出自田地。
若是今年顆粒無收,恐怕縣中老朽儘數都要餓死。
老朽者死倒沒什麼,怕的是,若是再旱下去,山上野果亦旱死,野獸都被餓死,恐怕在場的稚子亦無法幸免!
這是先民們最殘酷的智慧,每到危難時刻,先拋棄掉老人。若是危難仍無法度過,則放棄孩子。隻剩青壯男女留下做陽春,如此族群尚有延續之機。
否則,族群絕裔!
“或許吾等此時去仔細尋尋,尚能找到那條妖邪。”一名鄉老喏喏開口。
“正是,若是能斬了那妖邪,或許就能平息老天之怒氣。”另外一名鄉老亦開口。
“胡說八道!”
少端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他怒吼著開口:“官府不思救民,上天亦不垂憐我琅琊縣。”
“天地間尚有何人可救我琅琊縣數萬黎元”
“唯神仙爾!”
他惡狠狠地開口。
“神仙”鄉民們再次渾身一震,這已經是少端今日第二次提到神仙。
“少端慎言,”一名鄉老瑟縮地看了一眼四周,四周並無外人,隻是祭台旁正做小戲之稚童亦因為少端這一聲怒吼停了下來,戰戰兢兢地看向這邊。
做了個手勢,示意稚子們繼續,鄉老小心地開口:“少端,不可言神仙事!”
“就是,若是為外人聽到,吾等今日縱是求來了雨,亦會死於秦人刀斧之下!”
“少端,爾可是中暍了當日言神仙方士者在縣中斬首,爾尚是監斬之人!”
“爾等可曾見方才那位異人乎”少端此時已經無所謂了,他乃是琅琊縣官吏,有俸祿,再如何亦不會餓死他。
然而,若是琅琊縣人餓死,他身為牧民之吏,又有何顏麵可獨活
“異人可是方才那位先生”一名鄉老開口,正是之前向少端報告的那名。
“正是,他方才言,此白蛇非妖邪,而是真正瑞獸!”
“吾等若是要解除旱情,尚需著落在此瑞獸身上!”
少端言之鑿鑿,而鄉民們再次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