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們怎麼出去?”洛陽問道。
孟杳然的聲音輕飄飄落下:“閉上眼睛。”
他們依言照做。意識沉浮之間,一閉一睜,世界天旋地轉。
回到模擬倉內,燈光明亮,熟悉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一絲冷冽的消毒味,讓人分不清是清醒還是後怕。
洛陽第一時間坐直身,平靜地看向對麵的連江。
後者尚未回神,臉色煞白,唇邊沒有血色,雙手死死按住膝蓋,微微顫抖。冷汗早已浸濕後背衣襟,像是從死亡邊緣攀爬回來的人。
他們都清楚,那一刻墜入深淵的真實感,遠超預期。
不遠處,楚山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許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敗了。
他緩緩蜷起手指,猛地攥緊,指節泛白,胸口起伏劇烈。
模擬器無法模擬的,唯有人心中的不甘與屈辱。
寒雨緩緩起身,低頭活動了一下左臂。
雖然模擬器裡沒有留下傷痕,但楚山那一撲的蠻力仍讓他隱隱作痛。
他看了楚山一眼,神情平靜,卻在心裡暗自記下:“力氣很大,但破綻不少。”
另一邊,冰心依然站在原地,手掌貼著胸口,像是確認心臟還在跳動。
額前的發絲濕潤地貼著皮膚,眼神空茫失焦,直到芙蓉走近,輕輕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才恍然回神。
“沒事吧?”芙蓉低聲問。
冰心張了張口,最終隻是搖頭。
但她的目光落在芙蓉身上,神情卻帶著複雜與遲疑——那一刻,她明明知道芙蓉救不了她,可芙蓉還是伸出了手。
“她是想拉住我。”
一句話未說出口,卻在心頭留下微妙的波紋。
孟杳然站在控製台前,雙臂交叉,剛才那段決鬥不禁也讓她回想起了曾經的訓練。
她拉回思緒,繼續推進:“你們體驗得還不錯吧?”
眾人紛紛看向她,神情複雜,無一應聲。
“行了,今天的模擬訓練就到這裡。”
她收回視線,輕輕一揮手,背後的電子屏幕上浮現出每人的積分排名:
洛陽——20分
芙蓉——20分
楚山——0分
連江——0分
寒雨——0分
冰心——0分
屏幕亮起時,楚山的臉色更沉了。
他緊抿著嘴角,雙肩僵硬,像隨時會爆發,又像努力壓抑。
寒雨沒有去看排名,而是再次看向楚山,靜默片刻,終於開口:“下次再比。”
楚山斜眼回了一句:“好啊。”
那語氣不急不緩,卻像是一場新較量的開端。
與此同時,芙蓉悄悄瞥了洛陽一眼,對方沒有看她,但他腳下微不可察地移了一小步,像是本能地站到了她身側。
那動作太自然,若不是留心,幾乎察覺不到。
芙蓉低下頭,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這一場訓練,勝負已分。
但某種東西,卻在靜水之下悄然醞釀——是對手的覺醒,也是同盟的試探。
“主任,積分越高的人就能成為執夢者了是嗎?”冰心小心地問。
“嗯……”孟杳然聳了聳肩,並不打算隱瞞,
“有些人會成為執夢者,有些人會成為數據分析師,或者維護夢境設備。崗位分配取決於積分、考核成績,還有你們的心理和生理評估結果。”
楚山冷笑一聲:“聽起來像是一場被操控的遊戲。”
芙蓉低下頭,若有所思。
積分,意味著未來的去向,而剛才的模擬戰,某種程度上就是在考驗他們的適應能力。
她掃了一眼屏幕上自己的20分,又看了看其他人清一色的0分,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連江仍未完全從模擬戰的衝擊中恢複,他的額角沁出冷汗,指節因緊張而發白。
直到洛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一抖,緩過神來。
“走吧,今天結束了。”孟杳然指揮他們離開。
模擬倉的門滑開,一道柔和而機械化的聲音提示訓練結束。
眾人魚貫而出,腳步不一,背影交錯在銀灰色金屬通道中。
房間隨即歸於空曠。
孟杳然最後一個離開控製區,她的指尖在半懸浮的光感麵板上輕觸,逐一關閉記錄與回放通道。
模擬器內壁仍泛著淡藍色的光,六個躺椅形的接入倉安靜排列在圓弧形空間內。
中央高台懸浮著可調式全息屏幕,仿佛整個空間都在等待下一場心理與身體的博弈。
她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摘下耳後的微型通訊器。
設備一取下,耳畔的嗡鳴聲頓時消失,世界像被擰掉音量的頻道,霎時安靜。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整個人倒在椅背上。
剛才的訓練內容,並非出於她自主安排。
上級係統通過實時監聽,不斷向她輸入指令,要求她臨時調整規則,激發競爭,篩選意誌。
“真的是……”她低聲呢喃,卻沒有罵出口。
望著眼前的電子屏,上麵似乎還倒映著剛剛對局的殘影。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東西像一個審判者,冷靜、精準、無情。
在這片犯罪率極高的土地上,規則從來都不是絕對公平的,而是服務於掌控者的。
每個市對區都有a到f的等級劃分,這個所謂的劃分,隻是社會階級的另一種表現方式。
越頂尖的級彆區,人們享受越好的科技與治安。此時的監控有最好的生物識彆和空間感知等係統,甚至監聽是最基本的功能。
可在f區,很多地方甚至連監控都沒有。
黎利市,就是這樣的地方,一個混亂與秩序並存的犯罪之城。
孟杳然正處於這個市的a級區——江河區,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能高枕無憂。
她所在的公司——南柯科技,近年來擴張迅速,甚至連f區都有了它的分部。
她是公司裡的第五屆執夢者,在短短一年時間裡便能當上培訓人了。
這樣的速度,是因為公司發展太快,還是因為……執夢者的淘汰率太高?
孟杳然不敢細想。
她閉了閉眼,靠在椅背上,調整呼吸,讓自己徹底從訓練中心的氛圍裡抽離出來。
她需要休息,但更需要思考——
這場遊戲,誰才是規則製定者?而她,真的隻是個執行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