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怪你大哥二哥沒用!”
在大嫂的一聲歎息中,慕心了解個大概。
喬家父親會點木匠活,除了種地外,還時常接點活出去做工,可以說喬家以前的日子還算好過。
也就是生喬雪這一年,下了好幾場大雪,有一家上梁叫了喬父去幫忙,結果也不知怎麼的那大木頭一下子就砸在了喬父的身上,當時人就昏死了過去。
消息傳回了喬家,大著肚子的喬母跟天塌似的,急壞了,冒著風雪也要去那戶人家去看喬父去。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波動過大,走到半道就要發動了,恰好,路上有一輛軍卡因為雪天路滑停在了半道,車上也有個孕婦要生了,在路邊搭了個帳篷。
一時間兩個孕婦湊到了一起,那位孕婦就是喬雪的親生母親。
再後來喬父這場意外雖然命保住了,但也成了吊著一口氣的廢人了,之後喬家的日子就難過了。
三個兒子,兩個六七歲,小的才剛會走路,還有個繈褓裡的嬰兒,男人還要吃藥,一家子的重擔都落在了喬母的身上。
“後來公爹自個兒不想活了,不想拖累家裡,滾到地上自個兒拿了耗子藥吃了沒了,但是婆婆一個女人日子還是難過啊,要不是靠梁家那些年的幫襯,婆婆早帶著幾個孩子跳了河了。”
慕心心裡不免生出難過,光是聽著這家人的過往,心裡為那個素未謀麵的母親而難受,她該有多不容易呀!
而這恩情也確實很大。
大嫂又繼續道,“那幾年婆婆忙著掙工分,大多數時候都是把小雪養在梁家的,後來也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給兩孩子訂下了婚事,隻不過後來牧野出去了一陣,婆婆和梁家二老相繼都沒了,這事也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再後來梁牧野回來了,辦了廠子,家裡也修了二層小樓,可以說是這十裡八鄉的頭一份了,人人都恭喜著他們喬家老母的眼光好,給訂下了這麼一份好親事。
隻是兩個當事人一個也不急,這個閉口不談,那個忙得見不著人。
誰知道,上個月喬雪忽然給他們一個晴天霹靂,她不是喬家的女兒,與彆人家的女兒抱錯了,家裡人都還沉浸在這樁不可置信的事中,一時間誰也沒有想起這婚約。
說到這裡,大嫂又有些難以啟齒了,眼神有些閃躲,慕心一下子就看出來了,還有彆的事。
“大嫂,還有什麼,你就一並和我說了吧,我現在也是喬家的人,沒道理瞞著我。”
“唉,我就跟你實話實說了吧,小雪上高中的錢也是梁家出的,零零碎碎的咱們也跟牧野借了有二百來塊錢。”
以前想著以後兩人就是兩口子,他出錢給小雪上高中也就上了,還有家裡那麼幾個孩子,吃五穀雜糧的,誰家不會有個什麼事的,手頭也有緊張的時候,梁牧野有能力,問他借點也比問彆家要更有底些。
二百塊錢?!
在豬肉還是幾毛錢一斤的年代,他們能借二百塊錢啊!
也不知道是他們誰心比較大。
“不過,你放心,這錢是我們借的,跟你沒關係,你不用想著這事。”
慕心唇瓣緊抿,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們,並沒有說話。
留李誌蘭尷尬的扯著笑。
“其實,俺覺得嫁梁牧野挺好的呀,自個兒有能力,會賺錢,修了二層樓房,那麼大,自個兒還辦了廠子,是十裡八鄉最有能力的小夥了……”
盯著兩人的目光,劉巧珍聲音越說越低,但絲毫沒有改變自己心中的想法。
在他們這鄉下,就梁牧野這種條件的男人,哪怕是多帶著兩個孩子,也都多是人想要嫁給他。
這門親事還是他們家高攀了呢!
“你瞎胡說什麼呢,不知道就彆亂說。”
大嫂斥了她一嘴,她也就蔫吧的縮了縮腦袋,眼神看向了彆處。
“小妹,你也彆介意,咱們鄉下人嘴笨,不太會說話,說了啥你也彆往心裡頭去啊!”
她幫著解釋了一嘴,也沒想等她說什麼,熱絡的拉著她,“小妹,晚上留著吃飯啊,我去給做飯去!”
慕心連忙拉著她,“不不、不用麻煩了大嫂,我一會兒有點事要和梁牧野商量,這次過來也是匆匆忙忙的,不過現在我認得路了,下次,下次我還會來的。”
“你這姑娘,跟自家人還客氣啥呢,大哥二哥家就是你家,你想啥時候來都成,既然你和牧野還有事,那大嫂也不耽誤你們哈,和牧野有商有量的來啊!”
一家人目送著的兩人騎著車離開,各懷心事。
回程路上,梁牧野騰出一隻手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塊表看了一眼,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決定一般,語氣都鬆快了許多。
“這個點送你到鎮上,剛好能趕上去省城的最後一班車。”
後背輕輕靠上了一顆腦袋,隔著薄薄的衣料,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柔軟的發絲。
“梁牧野,我沒有家了。”
那樣輕飄飄的語氣好似在和他談論今天天氣如何一般,卻也是最叫人難受到不行。
嘎吱一聲,刹車在轉動的車輪之間摩擦出刺耳的響聲。
車子突然停下,他一隻腳踩在地麵,讓車身保持平穩,聲線卻無法保持淡然。
側過腦袋,餘光隻能瞧著小姑娘靠著他的發頂,發著顫的黑睫。
“你、什麼意思?”
那隻橫攬著他腰腹的手緊了緊,語氣中滿是苦澀,“養父母說我享受了喬雪的人生,該將一切都還給她了,要我來替她履行婚約,如今,親生父母也不在了。”
她再抬起頭來時,那雙靈動的眼眸早已蓄滿了淚水,要落不落,貝齒緊緊咬著下唇,深得幾乎要咬出血來,努力克製著不叫脆弱傾瀉,又強忍著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梁牧野,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去哪裡了……”
梁牧野輪廓清晰下顎因為過於用力肌肉緊繃,眉頭緊鎖,那雙眼眸不知在想什麼,黑得叫人心神發顫。
好半晌,他才幽幽呼出一口濁氣,低沉的嗓音放得極緩,極為鄭重。
“你要和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