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陳長史是何心情?
數十年前,他隨南陽王去了南陽郡,做了南陽王府的長史。主臣相得,私交甚篤,他在南陽王府的生活平順且安逸。
然而,南陽王一死,南陽王府隻剩下年少的郡主,他這個長史的身上就如擔上了千斤重擔。他打理王府外務,和朝中眾臣保持良好的關係往來,不停送出厚禮,為此殫精竭慮。
董侍郎也好,楊侍郎也罷,往日都是他這個王府長史低頭彎腰示好。而此時,他們兩人卻主動向他拱手行禮,以示恭敬。
他這個南陽王府長史,仗著自家郡主的威勢,坦然站在彙聚了大梁群臣的昭和殿內,接受眾人複雜的目光洗禮。
陳長史活了五十多歲自詡心如深潭。這潭水今日卻無可抑製地沸騰起來。仿佛有更遠大的不可說的前程在等著他。
陳長史定定心神,邁步上前,拱手還禮:“董侍郎楊侍郎這般多禮,下官愧不敢當。”
有董侍郎楊侍郎先例在前,很快,便有其餘官員拱手行禮寒暄。
受了重傷的王丞相,早已昏迷不省人事,遺憾地沒能看到這一幕。被抬到一旁的李尚書,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已被抹上了。李家的未來,大概率也隨著李尚書李博元祖孫兩人的死徹底暗淡。安國公父子被薑韶華帶走,一直沒回昭和殿。
如今這昭和殿裡,官職最高的文臣便是張尚書戴尚書周尚書和紀尚書。
前三者一直和王丞相一鼻孔出氣,自然不會自降身份向陳長史示好。倒是紀尚書,顫巍巍地走上前,對陳長史歎道:“此次逆賊叛亂,我等都被逆賊挾持,性命危在旦夕。萬幸被郡主救下。日後郡主但有差遣,我定當竭儘全力。”
陳長史正色應道:“郡主心懷大義,絕不會挾恩圖報。請紀尚書安心。”
紀尚書暗暗鬆口氣,心想不挾恩圖報就好。大梁戶部都窮成什麼樣了,也實在沒什麼可回報郡主的。再說宮廷朝堂,經過這一場動亂,還不知多久才能恢複元氣。現在仰仗郡主的地方倒是多得很哪!
幾位武將就爽快直接多了。
包大將軍被抬到一旁治傷,左大將軍等人傷勢輕一些,還能張口說話,紛紛向陳長史表示謝意。
陳長史一一應對,然後鄭重向眾臣介紹崔渡:“這是長寧伯。”
這就是南陽郡主的夫婿崔渡?
眾臣看向崔渡的目光裡,帶著省視和挑剔。
不管眾臣是否心服口服,都得承認薑韶華的厲害。此次又集體被救了性命,必須得領郡主的人情。現在看郡主的贅婿,便格外挑剔刻薄了。
身量中等,皮膚不夠白,略顯粗野,容貌也就勉強能看吧!要不是郡主招贅婿,各家都有出眾的少年郎,哪裡輪得到這個小子?
被這麼多人盯著打量,崔渡半點不見窘迫驚惶,從容坦蕩地衝眾臣拱拱手。
他們挑剔個什麼勁?
郡主中意他就行了。
接下來也沒什麼可多說的。此時宮亂尚未徹底平定,情形不明,能做的唯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