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宸果然敗了!
不但輸了,而且輸得頗為難看,就如崔渡所說的那樣,連五十招都沒撐!
王瑾神色複雜極了。這一刻,他甚至和俊臉烏黑的鄭宸一樣難堪。
崔渡可不管王瑾心裡在想什麼,奮力拍手為郡主道好。
這道好聲,落在鄭宸耳中刺耳至極。他霍然轉頭,冷冷看了過去:“我要向崔公子討教一二。”
崔渡一臉無辜,連連擺手:“鄭舍人彆開玩笑了。我從來沒練過武,上去隻有挨揍的份。你還是多向郡主討教吧!”
鄭宸冷笑一聲:“我還以為崔公子何等厲害,原來未曾習過武。”
崔渡一臉坦蕩:“我不但沒習過武,書也沒讀過多少。文武我都不太行,比不得鄭舍人王舍人。”
“不過,我也有我的長處。我會種田,能種出新糧。我耗費三年時間,改善了麥種。今年冬麥產量能提高三成以上。”
“郡主說過,這比讀書習武厲害多了。”
鄭宸被噎得啞口無言。
薑韶華心想崔渡真是氣死人不自知。就是沒有她護著,崔渡也不會吃悶虧啊!
王瑾走上前來打圓場:“郡主身手淩厲,我還是第一次得見。鄭舍人得郡主指點,也是幸事。”
薑韶華微笑道:“本郡主要去沐浴換衣,還要召見屬官議事。待下午才有閒空,今日上午就由崔渡陪兩位舍人在王府裡閒轉。”
崔渡拱手領命。
鄭宸咽下悶氣,張口道:“郡主和屬官們議事,我和王舍人也想見識一番。還請郡主允我們一同前去。”
王瑾也很好奇南陽王府是怎麼議事的,立刻出言附和:“請郡主應允。”
也行吧!
薑韶華略一點頭。
半個時辰後,南陽王書房裡坐得滿滿當當。
薑韶華坐在上首,鄭宸王瑾坐在郡主右側,陳馮兩位長史坐在左側。至於崔渡和其餘屬官,按著官職依次入座。
這等場合,陳瑾瑜自然有份列席。
鄭宸不動聲色地瞥一眼過去,心想真是胡鬨,薑韶華貴為郡主掌控南陽王府也就罷了。這個陳瑾瑜,憑什麼坐在這書房裡?
陳瑾瑜對這等挑剔刻薄的目光格外敏感,立刻睜著明眸瞪了回去。
坐這兒怎麼了?
本舍人為郡主當差三年有餘,南陽王府上下人人服氣。你一個外來的,有什麼資格挑剔?
薑韶華不動聲色地掃一眼:“今日王府裡有何事,一一稟報道來。”
按著慣例,陳長史第一個起身。
陳長史稟報的主要是朝廷公文往來,還有南陽郡諸縣上報的事務。這些事都要薑韶華做決斷。
馮長史稟報的是王府錢糧支用等。馮長史也是個妙人,當著鄭宸和王瑾的麵肅容道:“……今年冬麥長勢不錯,應該能有個好收成。不過,朝廷屢屢從南陽郡征糧,對我們南陽郡來說是個極大的負擔。”
“臣懇請郡主上書朝廷,言明南陽郡存糧告罄。”
鄭宸臉皮厚度足夠,聽了沒什麼反應。
王瑾的麵皮就要薄一些,有些火辣辣的。畢竟,從南陽郡征糧一開始就是他親爹王丞相的主意。王丞相打著大義的旗幟,真正要做的是什麼,大家都清楚得很。
崔渡心裡悄悄一樂。馮長史也夠狡猾的。南陽郡今年秋收大豐收,存糧還夠吃三年!就是朝廷再征個兩三回糧食,也足以應付,哪裡就存糧告罄了?這是當著和尚罵禿驢哪!
薑韶華略一點頭:“確實該上一道奏折。今日就請陳長史斟酌動筆,寫好了呈給本郡主。”
接下來,楊審理沈工正聞主簿等人一一稟報自己負責的事務,請郡主定奪。
薑韶華話語簡潔,乾脆利索地下了指令。
有外人在,有些事就不便稟報了。譬如湯家糧鋪陸續撤回人手,譬如親衛營送回了最後一批饑民,再譬如各縣收容的饑民安頓情形等等。於是,今日南陽王府的議事一個時辰就結束了。眾屬官各自匆匆離去忙碌。
王瑾用敬佩的目光看著薑韶華:“王府議事效率實在高,這麼多事務,竟然一個時辰就商議妥當。”
換在朝堂裡,一件事得來來回回地爭辯扯皮,幾乎事事都牽扯到丞相黨和太後黨,樣樣都要爭個高下。
薑韶華淡淡道:“南陽王府我說了算,沒人敢拖後腿,也無人陽奉陰違。我吩咐什麼,
王瑾臉皮又有些發熱。
鄭宸目光一閃,忽地說道:“南陽郡隻是一郡,十四縣人口加起來也就十萬左右。王府屬官就這麼幾個,郡主治理起南陽得心應手。換在大梁朝堂裡,像南陽郡這樣的地方足有三百,縣令千餘人,京城六部裡的官員就有幾百。文官武將勳貴宗室,人心複雜。掌控朝堂,絕非易事。”
薑韶華瞥鄭宸一眼:“鄭舍人說的是。皇上登基還不足一年,對政務尚不精通,朝臣也未全部歸心誠服。小事推諉,大事爭鬥,朝堂充斥著一群權欲熏心之輩。等過幾年,皇上精通政務,也就不會被人擺布左右了。”
最後一句,何其犀利。
朝中爭鬥不休的權臣,正是王丞相和安國公。王家被譽為大梁第一世家,鄭家身為外戚,同樣野心勃勃。
鄭宸麵色未變,深深看了薑韶華一眼:“郡主言之有理。”
王瑾忍著尷尬附和:“皇上雖然年少,卻勤勉政務,一心為民。日後定會是一代明君。”
薑韶華扯了扯嘴角:“本郡主會全力輔佐支持皇上。誰敢暗中作祟,就是本郡主的敵人。”
鄭宸心明如鏡。薑韶華今日這些話,都是說給他聽的。因為,隻有他們兩人清楚太和帝將要麵臨什麼。
薑韶華擺明態度,要全力保住太和帝性命,穩住大梁江山。
那麼他鄭宸呢,他又會作何選擇?
崔渡看著這一幕,心裡暗自唏噓。什麼政治什麼朝堂,果然都不適合他。句句若有所指一語雙關,就不嫌累嗎?
算了,他還是安心種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