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冷的黃霧緩緩在山嶺之中翻滾,數座山頭都被霧氣所覆蓋,藏匿於虛空的賀平俯瞰了一陣,眼見霧障迷離,景物混亂,運轉法眼神通也洞察不了,就知道這裡必有古怪。
“這種感覺令人不舒服……”
賀平的心底多了一種壓抑感,梅嶺深處有什麼異樣的存在,他身為入道者的特殊胎骨頓時生出感應。
忽然之間,他若有所思的凝視著這片土地,頓時發現在霧氣的掩蓋下,梅嶺所在的這片大地,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流淌,很是詭異。
“難不成……梅嶺……還有‘第三人’真的是無憂生布置的陷阱?”
他現在已經知道無憂生的身份古怪,此行更是小心謹慎。
“要探訪這片區域,最好不要親身犯險,也不要用仙傀門人的身份……”
誠然,自己現在手段著實不少,可那傀門出身的無憂生,越是了解,就越是感歎其深不可測。
“無性生,這人太危險了,而且到現在為止,我也不知道這人的真正算計是什麼……”
相較過去,賀平現在的壓力巨大無比,甚至,這趟梅崎居廖關之行,他的心中也有些遲疑。
“靈雲,帶你的那些同族,進去調查一下。”
他心裡也有了想法,心中念頭一動,就與金晴貓妖一族的首領,其名為靈雲的那頭貓妖交流了一下。
接著,賀平長袖一揮,一麵寶鏡麵出,後者便騰地一聲,從鏡中飛出,駕著一陣妖風,率領著一陣貓妖,落向了梅嶺居廖關之中。
這群貓妖已經被賀平用魔種馴化過,忠心不二,論其心智,也不遜色於人,而且梅嶺居廖關還藏著另一個仙傀門人,他萬一用傀儡術進行偵察,難免會提前觸動對方……
換成是這群貓妖,至少不會曝露自己也是仙傀門人這一點,至於為何不動用魔種,原因倒也很簡單,魔種這玩意無法對傀儡生效,而且那個第三人自身就是一具傀儡,魔種奪魂之法,大抵上是對其沒有多少效果……
貓妖擅於搜索,其動作又迅速,貓妖首領靈雲親率一眾同族進入霧中,便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霧氣彌漫的山林中。
隻是,這片淡黃霧氣籠罩的範圍極大,而且霧氣覆蓋的區域又如同迷陣,貓妖們搜索了大半天,也一無所獲。
直到過了大約過了三個多時辰,靈雲才傳來一道信息,說它們發現了一個鎮子。
“一個鎮子?”
賀平透過貓妖首領靈雲略顯模糊的視野,看到一幢黑瓦磚牆的院落,牆上粉塗斑駁,遠看直與夯土牆無異,院落旁邊還有一條窄道,鋪著一層磚石,這竟然是一條巷子,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沿途還有幾間屋舍。
“確實是個鎮子?”
除了靈雲外,他的目光連接多個貓妖,視角也就變成了同時開啟了多個攝像頭,又像是一口氣開了複數的視頻,若是將這些不同的視野歸納起來,這些景物共同組成了一座古樸的小鎮。
這個鎮子不是越人的建築風格,沒有越寨的吊腳樓,反而是大幽朝境內的建築風格,黑瓦磚牆、木雕楹柱,甚具規模。
這很詭異,誰會在這種地方建這樣一個鎮子。
這個鎮子很安靜,毫無聲息。所有的屋子全都門窗緊閉,不留一絲縫隙。
空氣中還飄散著淡淡的薄霧,與外界相比,這鎮子中的淡黃霧氣要薄弱不少。
不過,對於靈雲和其他貓妖來說,這片區域的視野也隻能看到七丈左右的距離,七丈以外,便是一片朦朧。
“去,進去看一看。”
賀平命令其中一頭貓妖,翻上院牆,穿進一間民居。
啪的一聲,這隻金晴貓妖動作靈活,進入院落後,就推動一扇窗戶,跳了進去。
這隻貓妖一進入屋內,賀平便看見了屋內的景物,這是個空屋子,幾乎是一片空白,隻有一張八仙桌擺放在角落,還有兩張椅子,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沒人住嗎?”
賀平與魔種相互感應,瞬間,他注意到了八仙桌的旁邊還有一扇門。
不,這其實是那頭金晴貓妖扭頭看到的景象。
“門後還有另一個房間嗎?”
他隻能通過一個視角,看到的畫麵也很單調,也分不清這屋子的布局。
接下來,賀平繼續操控著貓妖前往門的方向,穿過這扇門後,裡麵是一個封住窗戶的屋子。
一刹那,這隻貓妖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人?”
他瞳孔一縮,也就在這個刹那,這隻金晴貓妖全身抽搐,整個身軀也僵住了。
不到數息後,金晴貓妖就斷了氣。
“魔種也消失了。”
賀平盤坐在虛空,眉頭微蹙。
金晴貓妖一死,房間裡的那道人影,他也就看不到了。
其實,貓妖會死,對他而言倒也不是猜不到的局麵。畢竟,這個鎮子一看就有古怪。
唯一讓他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的魔種也湮滅了。
“屋子裡有一種非常奇怪的力量,貓妖在死的時候,被某種無形的波動禁錮住了!”
賀平閉目垂首,大腦在此時迅速的運轉起來,沉默了片刻後,他又命令其他的金晴貓妖,分彆進入其他的屋子,進行打探。
“去,繼續進去打探。”
他並在乎這些貓妖的死活,這些貓妖,隻是代替他的傀儡,方便他行事的。
貓妖們聽話的進入了其他的屋子裡,這地方門窗都封死,搞得相當神秘,隨著十二隻貓妖進入了十二間房間,這些貓妖進入房間後,尚未看到任何東西,身體就猛烈的抽搐,一個個當場斃命!
十二隻貓妖,都是在進入屋中的瞬間,就突然死亡。
就連寄生在貓妖身上的魔種也一並湮滅了。
“果然……”
賀平緩緩睜開雙眼,他冷冷一笑,這次,直接換成了貓妖首領靈雲,操控著其一下子鑽入了第一間屋子裡。
這間房間,就是那個有八仙桌的房間,靈雲這隻貓妖實力不弱,雖然沒有凝聚妖丹,但是凝聚了神魂。
瞬間,在他的操控下,一道秘力就隔空注入了靈雲的魔種之中,這隻金晴貓妖體內的魔種一受到刺激,其神魂震蕩,其波動也在這隻貓妖的體內流動激蕩起來。
強大的力量驅動下,靈雲輕輕鬆鬆一躍,就穿過了黑牆,飛入了院落,幾步就進了那間屋子,照樣是看見一個八仙桌,接著,當這隻貓妖進入屋子,也看到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什麼?”
貓妖靈雲半眯著雙眼,那是個穿著灰衣的人,身材高大,正坐在一張椅子前,椅子後麵,隱約能看到一個屏風。
隻是,有一點非常的怪異,當靈雲的視線投射到這個灰衣人身上時,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個人周圍的空氣就如同毛玻璃一樣,透著一種模糊,一種朦朧感。
嗡……
貓妖靈雲一見到這個灰衣人,就感覺到了異樣感,這隻貓妖的五感遠較常人敏銳,靈動的一雙尖耳立刻聽到了一種蜂鳴聲,虛空中有無數細針朝著這隻貓妖周身刺來。
靈雲已經修成神魂,法力震蕩之下,便生出一股無形的斥力,將這種看不見的無數細針排斥在外,隻是刹那間,耳邊的蜂鳴聲陡然加劇。
哧哧哧哧哧哧!無數鋒銳的針尖鋪天蓋地的刺了過來。
“不知死活!”
賀平一瞬間出手了,他的雙手結印,刹那間,就朝著空中探出手來,斷空三印中的“虛空”與“頑空”重疊,他的這隻左手透著一層漆黑的光澤,撕開空間,一下子出現在這間屋子裡。
“鴻蒙初辟原無我,劈開頑空見虛空!”
他低喝一聲,突然之間,他的手臂粗大了起來,手掌劈落了下來,猶如古老如山嶽的大印從天上向下蓋壓,轟隆隆的聲音爆鳴著,直取這個神秘的灰衣人。
嗡!
灰衣人的體內,從頭到腳,如同氣球般炸開了一股力量。
貓妖靈雲的雙眼看不見,也無法感覺,但是這一刻,賀平能夠感應到,那是無數透明的絲線,從灰衣人身上奔湧而出,朝著四麵八方爆射而去。
“原來如此,看來殺死那幾隻貓妖的,就是這種看不見的絲線……”
透明的絲線,蘊含著可怕的殺機!
那種針刺一樣的攻擊,絕大多數的修士也覺察不到……
恐怕,除了自己這種入道層次的高手,一般人擅自闖入這裡,都會死於灰衣人身上爆發的絲線。
“這是一種相當歹毒的禁製!”
賀平心思通明,手掌無視周圍的絲線,破碎金剛乘的斷空法印運轉之下,手掌驟然如羚羊掛角,毫無規模的帶出一條模糊的曲線,往前一抓,那灰衣人整個縮小,如同撲火飛蛾,主動投入了他的掌心。
下一刻,這隻手無聲無息,行雲流水的從虛空中抽了出來,隻見掌心裡還多了一個小巧的灰衣人。
“這是?”
賀平拿在手中,凝視了一眼,他就確信這是一個人皮傀儡,這個傀儡製作精巧,與真人沒什麼區彆,人偶身上披著的灰衣也是真的,隻是四肢,還有五指,都纏繞著一根根細線。
“皮是活人的皮,剝下來煉製好的,這個人偶製作的非常精良……說不準,就是那個‘傀儡人’的手筆。”
他隨手打出一道符印,無數符文纏了上去,就將這個人皮傀儡封印住了。
接下來,賀平又驅使著貓妖首領靈雲,又進入了另外幾間民宅,他和靈雲又發現了一些人皮傀儡。
鎮子上的這些人皮傀儡,應當是被“傀儡人”擄掠殺死的活人製成的,人偶無一例外,都以絲線固定在鎮中的屋子裡,賀平檢查了一番,發現這些人皮傀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它們就如同活人一樣,在不同的屋子裡,被搬出不同的造型,或坐,或臥,或站立,或倚窗向外張望……這也使得賀平感到莫名的詭異。
“到底……那‘傀儡人’是打算搞什麼鬼?”
賀平不得不承認,仙傀門的這個“傀儡人”太古怪了,這個神秘家夥其行為和邏輯都是自己無法理解的……對方,為何會在這個地方,建出一個小鎮,又擺放出這些人皮傀儡,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弄不明白。
“主上,我的那些同族發現鎮子外麵,距離並不遠的一個地方,有一座寺廟。”
就在這時,貓妖首領靈雲能過魔種與賀平溝通,他告知,自己的同族又找到一座寺院。
寺院的位置離這個鎮子並不遠,建在比這個鎮子更高的地勢上,那是一個巨大的寺廟,看上去也不知道佇立於此地多少年了,就在濃霧最深的位置,那個地方仿佛是這片淡黃霧氣的源頭。
“當……”
就在這一刻,遠處,古刹鐘聲悠悠響起,鐘聲若遠若近,從霧氣中傳了過來。
“寺廟嗎?”
賀平瞳孔閃爍一絲異樣的光芒,他心中有了想法,決定去那座寺廟去看一看。
“先是弄了一個鎮子,後麵又有一座寺廟,嗬嗬,還真是會玩花樣!”
他的意念從這個奇怪的鎮子中離開,不再通過魔種監視著這個怪鎮子。
也就在賀平那屬於入道者的氣息抽離後,灰衣人所在的那個屋子裡,他所坐的那張椅子上,在椅背上,一個黑漆漆的眼睛睜了開來。
不,除了這個屋子,這個房間裡屏風,地板上,粱柱上,都鑽出了一個個眼睛。
這一刻,整個屋子仿佛給人一種感覺,它,活過來了。
……
同一時間,賀平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鎮外的寺廟中,這一次,他不再藏於虛空,而是在貓妖們的指引下,身形一閃而過,頃刻之間,就出現在一座宏偉的山門前。
“就是這裡嗎?”
霧氣之中,賀平雙眼向上看去,這座寺廟位於地勢較高的位置,是一座古寺,古樸而又大氣。
“外圍有一種奇怪的陣法,不,用陣法來形容也不對,更像是一種怪異的氣息,我沒法看穿,不是陣法,也不是禁製,這到底是什麼手法?”
他正疑惑間,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來本寺是有何意?”